第20節(jié)
李旦媽雙手捧著裝了大半開水的搪瓷缸子,既不喝也不開口說話,就這么呵呵呵的假笑著。還是唐嬸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主動問她,她這才勉勉強強的說了起來:“這不是……唐姐,你也是當(dāng)媽的,這當(dāng)媽的不就盼著兒女們好嗎?” “別介,用不著拐彎抹角的,直說就行?!?/br> “就是我家二桃的婚事,我娘家親戚給介紹了個人,就下半晌那會兒,我領(lǐng)著二桃去瞅了瞅,瞧著也還行。”李旦媽一臉的為難,扯東扯西了好半天,才總算說到了點子上,“唐姐你肯定認(rèn)識那人,他叫許建民?!?/br> 唐嬸兒愣了一下,定了定神才想起李旦媽說的這人是誰。 還真別說,她確實認(rèn)識許建民,不單認(rèn)識他本人,跟他爹媽,尤其是他那個牛逼的媽,簡直就是熟得不能更熟了。明嘲暗諷那是別提了,當(dāng)面撕擄的次數(shù)也不少,最后更是吵了個天崩地裂,基本上就已經(jīng)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簡單的說,許建民就是許學(xué)軍的堂弟,也就是許父親弟弟的兒子。 如果說,唐嬸兒和許建民那個媽最初僅僅是妯娌之間的矛盾,那么后來隨著許父的意外身亡,唐嬸兒直接跟許家那頭徹底鬧崩,算下來已經(jīng)有二十年沒有任何來往了。 既然是那家的話,情況就再明顯不過了。 “是建民那孩子呀……”唐嬸兒大概猶豫了有那么三秒鐘,在良知和看鄰居倒霉之間,她到底還是選擇了自己的良心,“你要只是問建民咋樣,這個我不好說,那孩子小時候看著挺好的,大了應(yīng)該也差不到哪里去。就是他那個媽喲,你打聽打聽就知道了,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情,可得仔細(xì)想清楚了?!?/br> 李旦媽僵著臉謝過了唐嬸兒,一出門就啐了一地。 “呸!什么想清楚,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家二桃嫁得好。許家咋了?我看許家挺好,這門婚事我還就非成不可了!” …… 第二天,李旦媽喜氣洋洋的告訴街坊鄰里,她家二桃要訂婚了,跟縣政府的許干事。 14、第014章 第014章 許家的條件是真好。 這里頭的許家指的不是許爺爺他們一大家子,而是單指許建民他家。他爸早年從軍,回來后進了縣政府,雖然之后沒咋晉升過,可大小也是個干部。等到許建民高中畢業(yè)后,他就把兒子招到了縣政府里。剛開始僅僅是個小辦事員,可許建民這人吧,跟許學(xué)軍正好相反,嘴皮子格外利索,特能來事兒。這不才三四年光景,就被提了干事?,F(xiàn)在走出去,哪個還不喊他一聲“許干事”? 家境優(yōu)渥,年輕有為,加上他家里僅有姐妹沒有兄弟,等于他爸?jǐn)€下的所有家當(dāng)將來都是他一個人的。這不正是李旦媽心心念念的好女婿嗎? 李旦媽的想法很簡單,要是能直接摳下一大筆彩禮,那當(dāng)然好??梢桥霰救擞星巴荆识Y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畢竟她兒子還小,家里也沒個兄弟幫襯,將來可不得靠著親姐、親姐夫? 這么盤算著,她險些沒一口答應(yīng)下來。好在關(guān)鍵時刻,她還是端住了,跟介紹人約定了第二天相看的時間地點,這才興沖沖的回家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了她男人。 跟李旦媽不同,李旦爸還是有些理智的,直覺這么好的婚事不該落到他們家二桃身上,畢竟二桃除了長得不錯外,也沒啥值得人家惦記的。這么想著,就又仔細(xì)問了兩句,之后才意識到這個許家跟隔壁家是親戚,還是很近的那種。 于是,李旦媽不情不愿的過來打探消息,沒想到唐嬸兒卻提醒她小心點兒,當(dāng)時她倒是崩住了,回頭就氣得跳腳,也沒把原話告訴她男人,而是依著原先的約定,次日上午帶著二桃去相看了。 這年頭相看親事簡單得很,介紹人在場,幫著兩邊人的說合,然后當(dāng)長輩的自個兒聊,讓年輕人出去散個步轉(zhuǎn)一圈,前后也不過半拉小時。 可就是這半拉小時,李二桃投誠了。 按說吧,李二桃這年歲,加上她媽那種反常規(guī)的cao作,她已經(jīng)相親過好多次了,具體的數(shù)目連她自個兒都記不住了,算下來,從初中畢業(yè)后就開始相看,一年起碼也有十來次,也就是最近一年里,介紹人都怕了她媽,這才減少了許多。 像這種相親經(jīng)驗豐富的人,有時候都懶得聽介紹人廢話,她自個兒都能判斷出是好是歹來。就說這一次,早先聽著介紹人說的是天花亂墜,她心里倒是信了,卻只信了最多五六分。 像有姐妹無兄弟絕對是真的,沒人會在這種事情騙人;縣政府的干事身份應(yīng)該也沒錯,不過這年頭干部的工資其實不算高,甚至比工人都要略低一些,但這個也可以接受。 除了這兩項,李二桃深以為,別的話都不靠譜,至少不可能是百分百靠譜的。像有能耐會來事這種話,最是不可信,再有就是被介紹人忽略了的許建民身高長相的問題,只怕也是另有玄機。 盡管如此,李二桃還是仔細(xì)的把臉洗干凈,偷偷的溜進她媽那屋,抹了雪花膏,還順走了一些發(fā)油。她的頭發(fā)倒是不差,長度差不多到了腰間,就是營養(yǎng)略有些跟不上,發(fā)梢處稍稍有些枯黃開叉,她索性狠了狠心,把頭發(fā)剪掉了一小節(jié)。 她能做的事情很是有限,倒是想找出一身好衣裳來穿,可惜翻遍了她那僅有的幾身衣服褲子,卻只找出了補丁相對比較少的。至于鞋子,更是補丁累補丁,只能盡可能的弄得干凈些。 李二桃做到了她能力范圍內(nèi)最好的準(zhǔn)備,以為自己可以應(yīng)對一切,萬萬沒想到,等她真的看到許建民時,卻瞬間雙頰爆紅,忍不住垂下了頭。 許建民長得完全出乎她的預(yù)料。該怎么形容呢?男人的長相本來就很難用好看來形容,許建民更是跟好看完全搭不上邊,他是方臉,標(biāo)準(zhǔn)的國字臉,濃眉大臉,看起來格外得粗獷,個頭也不矮,起碼在他們縣里,算得上是比較高的了,李二桃連人家肩膀都不到。 就許建民那身高長相,看著不大像是縣政府的干事,更類似于當(dāng)兵的那種,但不得不說,李二桃很吃這一款。 她爸是個沒用的,記憶里仿佛除了埋頭干活外,家里有啥事兒都不參與,偶爾發(fā)表個意見,也總是被她媽隨口敷衍過去。因此,她很是喜歡那種有男子漢氣概的男人,一心認(rèn)為這樣的人才能給自己安全感。 就他了…… 介紹人之后說了什么,還是雙方的長輩說了什么,李二桃全沒聽到,她滿心滿眼就只有眼前這個人了。 又一會兒后,介紹人提出讓倆人出去逛逛,許建民起身相邀,還格外體貼的幫她推開門,見她跟上來后,又放慢了步子,與她并肩前行。 李二桃只覺得自己的心噗通噗通的跳著,說句實在話,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與人并肩而行。小時候,她永遠(yuǎn)在追逐爸媽和大姐的腳步,然而并沒有人會等她,哪怕她不小心跌倒在地,也不會有人來扶她。長大之后,她要照顧皮猴子一樣的弟弟,就算她再怎么飛奔叫喊,她弟弟也絕對不會往后看哪怕一眼。 “我……”李二桃想說點兒什么,可她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許建民跟他堂哥許學(xué)軍是截然不同的類型,他本身就屬于嘴皮子比較利索的,在縣政府里歷練了幾年后,無論是眼力勁兒還是能說會道的本事都提升了不少,一眼就看出了李二桃的遲疑。 “二桃,有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其實我早就見過你了,費了好些工夫才打聽清楚你是誰,這才托人去你家說的。你也許不相信,那天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告訴自己,是她了,她就是我要找的人,我要娶她為妻,要跟她共同進步,為國家建設(shè)添磚加瓦?!痹S建民停下腳步,兩眼直視李二桃,語氣真誠的問道,“可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 直到訂婚的事兒確定了,李二桃還如同活在夢里一般。 她就要嫁出去了?她媽居然沒獅子大開口把人家嚇跑?虧得她還做好了準(zhǔn)備,要忍著氣好好游說她媽,結(jié)果事到臨頭,什么都沒碰上。 更確切的說,李二桃她媽還是做了些事兒的,先是把二桃訂婚的事情宣揚得人盡皆知,尤其點明男方的身份是縣政府的干事。之后,她媽還特地往娘家去了一趟,好好的顯擺了一場,一副揚眉吐氣的模樣。再往后,她媽就開始準(zhǔn)備起她的嫁妝來了。 李二桃嚇得花容失色,總覺得她媽瘋了。 其實也不單單是李二桃,后知后覺得知此事的唐嬸兒也是一臉的懵圈。 唐嬸兒這兩天忙得很,雖說許學(xué)軍早些時候替人家加了不少班,如今也盡量選擇調(diào)休,可說句實在話,他能做的事情還是太少了,像哄孩子睡覺給孩子換洗一類的事情,他全都不會,不光不會還總是幫倒忙,氣得唐嬸兒差點兒沒忍不住一巴掌拍飛他。最后,唐嬸兒沒辦法,只得叫他去洗衣服洗尿片,洗不干凈大不了就多洗幾遍,只求他別進屋里添亂就成。 剛出生的孩子事兒特別多,就算他們家這娃兒還算是乖巧的,一樣把家里人忙活得團團轉(zhuǎn)。等唐嬸兒起了大清早拎上籃子買菜去時,這才從老姐妹周大媽處聽到了這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