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某人放水下，阿宓一點(diǎn)點(diǎn)地把人拉到了自己面前，她對著沈慎黑沉的眼摸去，力道柔得像羽毛在輕撫，十分溫柔。

    阿宓看了會兒，就露出笑容，眉眼彎彎。

    “阿宓在大人眼里，看到了自己?！?/br>
    說完就想親上去，就在兩人距離僅剩只有那么小寸時(shí)，沈慎眸色越來越深，眼中映著的小姑娘也越來越清晰。

    然后，阿宓被辣得迷糊的腦袋一發(fā)暈，昏昏倒下，被沈慎接了滿懷。

    沈慎：……

    第26章 撒嬌

    聽說過醉暈, 沒想到有人還能被辣暈, 瞧模樣昏睡得還挺沉。

    吃飽就睡，像只小豬。

    沈慎望了會兒, 忽然嘆氣般逸出一聲, 把人抱了起來走向小榻。阿宓帽子落下，烏發(fā)垂了沈慎滿袖, 散出柔潤光澤。

    她著實(shí)是個(gè)很美的小姑娘，五官乃至身體的每處無一不精致，可這樣的美在沈府必須得掩藏。

    如果她生長在喬府，不僅不用受之前那些委屈，更可以盡情妝扮自己。沈慎想, 她終究不懂進(jìn)喬府大門的意義，才能這樣無所顧忌地說出要跟著他的話。

    但那又如何, 他從來不是善人, 話已經(jīng)說出口, 就不會再讓人有反悔的余地。

    天將昏暗，秦書拜訪沈府，他聽說了在喬家發(fā)生的事, 也知道阿宓已回到沈慎身邊，“都督, 侯爺說了什么？”

    他以為留侯會把阿宓要去, 沒想到人還在這兒。

    “什么都沒說。”

    秦書一怔, “這不是侯爺作風(fēng)。”

    他緊接著想到了阿宓身世, “莫非侯爺也知道了什么？”

    沈慎搖頭, 指節(jié)在倒扣的瓷杯上輕叩，“不像。”

    如果留侯知道了阿宓可能是公主的身份，今天就絕不會讓他把人帶回來。

    他略過這事不再提，轉(zhuǎn)而道：“那婦人呢？”

    “還在客棧里?！鼻貢鵁o奈笑了笑，“每天都在想著法兒要出來找洛姑娘呢，既然洛姑娘回來了，是不是可以把人放出來？”

    “嗯?！鄙蛏飨氲綃D人身份，她最初就是喬府忠奴，回了阿宓身邊很可能會極力勸阿宓和喬府認(rèn)親。

    但他們不會讓她堅(jiān)持這種想法。

    二人又商量了些秘事，最后秦書另起話題，“都督……打算怎么安置洛姑娘呢？”

    沈慎沉默了下，“書房還缺一個(gè)書童?！?/br>
    要留在沈府，就只能如此，沈老夫人不會容許阿宓這樣的相貌留在沈慎身邊。

    秦書也了解，嘆道：“只能這樣了，洛姑娘膽小柔弱，都督以后與她相處莫要太兇了，小姑娘受不住的?！?/br>
    秦書所指的“兇”就是沈慎平日對待屬下和別人的模樣，但對沈慎來說這都很正常，所以他一時(shí)竟有些不大明白，他自覺從沒對她兇過，即便在知道她母親是喬氏女后也只是不理會而已。

    沈慎恨喬府不錯(cuò)，但秦書等人已調(diào)查清楚了阿宓身世及她在洛府經(jīng)歷。阿宓母親雖是喬氏女，卻是喬氏棄子，至于阿宓本人更是從未與他們有過干系，除了這一層身份，再牽扯不上。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阿宓絕不會想到去京城投奔。

    他著實(shí)沒有因此遷怒的理由。

    顯然秦書十分了解他，又說細(xì)了些，“都督平時(shí)不要總冷著臉，對洛姑娘多笑笑吧?！?/br>
    再這樣下去，這唯一一個(gè)可能會心甘情愿成為您媳婦的小姑娘都要被嚇跑了。

    后一句話秦書沒敢直言，但眼神十分認(rèn)真，他真的很擔(dān)心都督的終身大事。而洛姑娘膽小是膽小，但也確實(shí)是敢主動接近都督的第一人，秦書還從沒見哪個(gè)姑娘在都督面前這么“放肆”過。

    不知從他那眼神中解讀出了什么，沈慎更沉默了，直到秦書走出沈府大門都沒再出聲。

    阿宓依舊睡得酣香，她不知做了什么美夢，都發(fā)出了細(xì)小輕快的呼嚕聲，當(dāng)真像貓兒一樣。沈慎看了會兒書后再瞥她一眼，想到秦書的話久久沒動，嘴角像是相當(dāng)勉強(qiáng)地上揚(yáng)了一個(gè)奇怪的弧度。

    還好阿宓沒醒，不然沒被他冷臉嚇著，非得被這奇怪的笑給弄哭。

    管家傍晚尋來，“大人，小洛呢？”

    “睡著了?！鄙蛏魇疽饫锩娴男￠剑呎玖似饋?，瞬間把燭光擋了大半。

    管家愣了一愣，想明白話中的意思后似乎想欣慰地笑，轉(zhuǎn)眼不知記起什么又有些責(zé)怪，頓時(shí)臉色就有些扭曲，“大人不該這么急的?！?/br>
    沈慎：……？

    管家卻不管他了，兀自想了許多，連來意也忘得一干二凈，保持著那種復(fù)雜難言的表情又慢慢走了出去。

    沈慎正準(zhǔn)備讓他著人上熱水的動作頓住，余光往里面飄了下，不得不說，自從他撿到阿宓并把人帶上后，身邊的人態(tài)度就一天比一天奇怪。

    好在他并不是一定要人服侍，沈慎懶得再出院去喚人，直接用院子里的井水沖了個(gè)涼，身體半濕著就換了里衣。里衣貼在胸腹，被水珠透出幾塊分明的輪廓。

    需要將人喚起洗漱嗎？沈慎只思考了這個(gè)問題小半刻，覺得還是不用，約莫是想到那次阿宓半夜驚醒突然纏在他身上不愿下去的情形，而他并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

    阿宓就這樣被他丟在書房歇了一晚，好在正是夏季，也不至于著涼。

    金烏升起時(shí)，京城漸漸熱鬧起來，沈府依舊一片寧靜。

    沈府的仆從太少，老夫人身邊也不過跟了兩個(gè)嬤嬤伺候，其余的多是用來打掃院落之用，沈慎很少需人服侍。

    阿宓迷迷糊糊地揉眼，下意識汲鞋走到旁邊就要洗臉，不料那兒正是書柜，哐當(dāng)就撞了上去。

    “嗚……”阿宓蹲了下去，這幾天她好像經(jīng)常撞腦袋。剛才也是，忘了已經(jīng)離開顯王府，地方不一樣了。

    沈慎跨進(jìn)門時(shí)一怔，“怎么？”

    聲音低沉，帶著初晨的一絲沙啞，他剛練了劍過來，臉上覆了汗珠。

    “疼……”阿宓輕輕說著，有點(diǎn)兒委屈地抬頭，帶著無意識的撒嬌。

    沈慎被她這樣看著，那夜奇怪的感覺又涌了上來，被他強(qiáng)行捺下，三兩步走去撥開她的手，看看沒有紅腫的地方，“無事，很快就好。”

    他能這樣待人已經(jīng)算十分溫柔了，這其中還有一半是因?yàn)樽蛉涨貢匾饨淮獙π」媚锖靡恍?/br>
    阿宓卻像被慣壞的小孩兒得寸進(jìn)尺，睜著水霧朦朦的眼軟聲細(xì)氣道：“大人幫我揉揉，好不好？”

    …………

    沈慎還是放下劍，把手覆了上去。

    相對于他的手掌，阿宓腦袋就顯得格外小，他力道不知收斂，阿宓被揉得齜牙，卻還是露出笑容，“謝謝大人?！?/br>
    移開視線，沈慎道：“用過早膳，隨我上朝。”

    阿宓乖巧應(yīng)是。

    以沈慎現(xiàn)在的官階，他本沒有上朝的資格，是留侯向少帝為他要了這個(gè)特權(quán)。

    不過留侯也不全然為他，總有些不要命的諫臣會在朝堂發(fā)難，攻訐留侯，有時(shí)候激動之下甚至動手，這些都會有沈慎幫留侯擋下。

    有些人客氣點(diǎn)，道沈都督是留侯的一把刀，痛恨他的，則直接稱他是閹人手下的一條狗。

    無論哪種稱呼沈慎都聽過，也不是沒人當(dāng)他的面唾罵，他都能面無表情地?zé)o視而過。如果不是留侯下令或危及自身性命，他其實(shí)很少動手。

    阿宓再次換上書童裝扮，依舊是那副白白凈凈的模樣，沈慎看了皺眉，讓人給她尋了頂更大的帽子。

    這帽子明顯大小不合，一蓋就遮住了阿宓半張臉，讓她只能看清腳下，好處是總算不會讓人看清那張過分漂亮的臉蛋。

    管家憂心忡忡，“都督真要帶小洛去上朝？這……這不大合適吧?！?/br>
    可沈慎做事從來自有打算，阿宓依舊跟上了馬車。

    “大人，我要做什么？”阿宓好奇問道，她心中完全沒有對“上朝”二字的敬畏，到底是對天家威嚴(yán)沒什么意識。

    “什么都不做?！鄙蛏鏖]目養(yǎng)神，“殿外等候即可?！?/br>
    “唔……”

    少帝性懶，因?yàn)檫@還改了上朝的時(shí)辰，當(dāng)初不少大臣反對，留侯卻道：“陛下是天子，是國之所存，年少貪眠實(shí)乃常事，諸位如此反對，若因此壞了陛下身體，誰之過？”

    聽上去很是護(hù)犢子的模樣，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個(gè)縱著少帝玩樂的佞幸，但心底再詛咒，也拼不過少帝信任他。

    沈慎先在金鑾殿外的書閣中等候，里面已有了不少朝臣，其中還包括當(dāng)初和他一起考中的狀元和探花。

    這兩位和沈慎都有些交情，并沒有因他投靠留侯而唾棄，但閣內(nèi)有太多人鄙夷留侯，他們不好和沈慎交談，便只當(dāng)沒看見。

    旁人或多或少都有三兩在談天說笑，唯獨(dú)沈慎這兒像有道屏障，隔出了他單獨(dú)的三分地，未免顯得寂寥。

    阿宓左右看了看，沒有察覺到別人的排斥，反倒認(rèn)為他們是害怕才不敢和沈慎說話，眼中敬仰頓時(shí)又多幾分，讓沈慎很有幾分莫名。

    及至日上三竿，外面才有了動靜。

    “各位大人，陛下起了，準(zhǔn)備上朝吧?！?/br>
    起得真早。不少人看了看天色，都是滿肚子火氣，也不知昨夜又是如何玩樂才睡到這么晚。

    再這樣下去，陛下沒到及冠就要被留侯那等小人給毀了！

    阿宓正要跟著其他人的仆從一起出去，被沈慎止住，“你待在此地?！?/br>
    “……咦？”

    “不用效仿他人。”留下這么一句話，沈慎大步走去。

    一些仆從用羨慕的目光看著阿宓，沈都督瞧著冷酷，沒想到這么體恤下人，都不忍讓書童站在烈日下等候。

    他如此說了，阿宓也就十分乖覺地待在里面，慢慢喝茶。

    ***二更***

    少帝姍姍來遲，龍袍沒穿整齊靴也是反的，束發(fā)的玉冠似乎在哪兒撞了下，歪歪斜斜不成模樣。

    有老臣實(shí)在看不過去，張口就要斥責(zé)，被留侯先聲奪人，“陛下——”

    “……嗯？”少帝懶洋洋打了個(gè)哈欠，抬起瘦長的手抹去了眼角自然沁出一點(diǎn)淚水，“何事啊？”

    “您玉冠歪了?！绷艉顪芈曁嵝?，等內(nèi)侍幫少帝撫正再道，“該上朝了?！?/br>
    這時(shí)才有人唱上朝之詞，那被硬生生把話憋回去的老臣?xì)獾脺喩戆l(fā)抖，雙眼冒火地直瞪留侯。

    少帝換了個(gè)坐姿，張口就道：“朕心不快，有事快啟奏，無事就退朝?！?/br>
    上朝時(shí)您心情什么時(shí)候暢快過？一些朝臣就差翻白眼了，另一些內(nèi)心則毫無波動，他們早就對這位死心了。

    程序到底還是要有，隨即就有朝臣拿著奏折一一出列呈稟，少帝不住點(diǎn)頭，也不知聽沒聽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