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模擬仿真技術(shù)?！背鯇庍M一步說明，敲了敲桌面，“這個項目，我決定做。”

    店里很吵，火鍋味兒鮮香麻辣，充盈了人的感官。

    但這一刻，迎璟的眼里，耳朵里，只剩下初寧的一言一行。

    “聽清了？”

    “嗯，聽清了。”

    然后，迎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

    初寧莞爾，引導(dǎo)他：“沒關(guān)系，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訴我?；蛘?，你想拒絕也可以?！?/br>
    迎璟搖頭，“沒有要拒絕啊?！?/br>
    初寧嗯了聲，等他繼續(xù)。

    迎璟抬起腦袋，整體而言，表情偏于興奮。轉(zhuǎn)過這道彎，他的話閘又拉開了，“我需要去你公司上班嗎？你會給我發(fā)工資的吧？買保險么交公積金么？生日福利也有的吧？”

    初寧點點頭，很認真的模樣，“隨你選。生日旅游，國外的法國、意大利，國內(nèi)的三亞、九寨溝、雷峰塔……這些都沒有。”

    迎璟：“……”他憋著笑，小聲說：“你這老板太嚴苛了，安撫員工的話都不說幾句。”

    初寧從容悠然：“你是我員工了？”

    迎璟才知又鉆進了她的陷阱，于是傲嬌道：“我還沒答應(yīng)呢。”

    她卻突然站起，身體前傾，右手跨過桌面，不由分說地覆上了他的手。

    初寧溫文有禮，也堅定有力。她握了握迎璟，說：

    “合作愉快?！?/br>
    第16章 干壞事兒

    迎璟被初寧這份霸道給驚住了。

    兩人握手三秒，皮膚上的熱度像要把他給燙傷。迎璟很不爭氣的, 被燙出了一背的汗。

    初寧重新坐好, 面不改色, 吃起了火鍋。

    “那這頓，就你請了?！庇Z舔舔唇角，說得沒什么底氣。

    初寧看了他一眼, “原因。”

    “你是老板, 你要體恤愛戴員工嘛。”

    “我既然是老板，激勵制度，只能用在該用的地方?！?/br>
    迎璟不明所以。

    “你為我創(chuàng)造了效益, 我自然給你獎勵?！背鯇幋禌龊В炊紱]看他, “現(xiàn)在的你還不行?！?/br>
    “我很行的！”迎璟的辯解來得氣勢洶洶，“我會證明給你看, 我能給你掙錢?！?/br>
    初寧吃掉海帶，平靜道：“你聲音還能再大點, 挺適合喊口號?！?/br>
    迎璟嘖了一聲，心里堵得慌：“你這人真的很沒人情味?！?/br>
    “有人情味就能賺錢？加薪？成為世界五百強？”初寧說：“那我天天跟你聊感情?！?/br>
    迎璟被她最后三個字說得耳紅舌燥, 他默默低下頭, 擰開瓶蓋倒上可樂, 一口氣就是一杯。還想貪第二杯時, 驀地想起初寧的話, 可樂殺精。

    ……那還是不喝了。

    一頓火鍋吃得酣暢淋漓。結(jié)賬的時候, 老板小強哥還給他們打了個折, 再送兩杯龜苓膏：“吃這個降降火，下回再來啊?！?/br>
    走了一段路，迎璟還在念叨：“老板好會做生意，待人又和善，這樣的老板才讓人喜歡，多貼心啊?！?/br>
    初寧對他的意有所指充耳不聞。

    這個點路上的學(xué)生很多，三三兩兩，也有情侶成雙對，大冬天的，女孩兒們愛美不怕冷，穿著小短裙，兩條腿格外吸睛。后來碰到了幾個同班同學(xué)，小胖子班長張圓，還有兩個女生。

    其中張懷玉最先揚手：“迎璟，你去哪兒呢？”

    “我剛吃完火鍋，你們上哪兒去？”

    “喝熱奶茶，新店買二送一，你要不要一起??？”

    這邊嘰嘰喳喳聊得歡。初寧也沒等他，一個人往前走。

    “那個，先不說了啊。”迎璟看向初寧，急著跟同學(xué)拜拜，“回頭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哦，對了，這個送給你?！?/br>
    那盒龜苓膏塞給了張懷玉，“冬天容易上火，你們別吃太辛辣?！?/br>
    迎璟跟輛拖拉機似的，又突突突地奔向了初寧。

    張懷玉站在原地，捏了捏龜苓膏，“真是的，大冬天的誰要降火啊。”

    同行的女生：“還說風(fēng)涼話呢，那拿來給我吃?！?/br>
    張懷玉偏身一躲，“想得美?！?/br>
    同學(xué)們齊齊起哄：“哦喲喲??！”

    迎璟走遠了，聽到若隱若現(xiàn)的聲音，還回頭看了一眼。初寧今天穿了一件白色修身呢子衣，系帶在腰間柔柔地打了個結(jié)。她沒穿高跟鞋，啞光的小平跟，襯得腳型很秀氣。

    她心如明鏡，問：“是你女朋友？”

    迎璟猛烈搖頭，反應(yīng)很大，“才不是呢?！?/br>
    初寧說：“這女孩兒喜歡你。”

    “……”迎璟啞口無言，半晌才撓撓手指頭，“我長得這么好看，被喜歡也很正常。”

    初寧真想沖他翻白眼。

    迎璟心大，很快竄到她前邊，跟閑不下來的毛猴兒似的。走著走著，就覺得身后的背包被什么壓了一下。他回頭，“干什么？”

    初寧的手從他背包上移開，平靜道：“上面有片樹葉?！?/br>
    這是巷子口，寒風(fēng)呼呼地往里灌，迎璟一身短袖籃球服迎風(fēng)直上，沒有半點怕冷的表現(xiàn)。走前，初寧叫住他：“三天內(nèi)，把項目書再完善一遍，包括你的研究計劃、時間節(jié)點，寫一份匯總給我。暫時不需要過于詳細，但是框架必須出來?！?/br>
    迎璟點點頭，“沒問題！”

    他答得過于干脆，看起來萬無一失，初寧卻微微皺了眉。

    她的車就停在不遠，對迎璟點了下頭就算告別。開車前，初寧望了眼窗外，迎璟還站在原地，目光追送著她，一身中二籃球服裝扮在這個寒冷的季節(jié)顯得夸張。但他是真的不怕冷，半點兒哆嗦都沒打。

    初寧收回視線，心想，真是年輕中的極品。

    待車尾燈徹底消失在巷尾，迎璟頓時縮成一團，弓成蝦米狀，抱著自己瑟瑟發(fā)抖，“裝不下去了，太、太冷、冷了，我要烤、烤火……”

    回宿舍，迎璟跟個飛毛腿導(dǎo)彈似的撞開門，祈遇嚇了一跳：“還以為門被風(fēng)吹倒了呢！”

    迎璟甩肩，滋溜一下就把背包給扔在了桌子上，然后打開衣柜，扒拉出一件羽絨服穿得嚴嚴實實，“臥槽！凍死我了！我汗毛都要飛出來了！”

    祈遇已經(jīng)見怪不怪，“服了你，非得感冒一次才知道厲害?！?/br>
    迎璟吸了吸鼻子，“小時候，我爸可嚴了，一到冬天就把我丟進院里的警衛(wèi)隊，跟著他們一起冬訓(xùn)，下雪天，站軍姿兩小時不許動，我腳都凍麻了，河面結(jié)冰，還要下去冬泳。我不下河，我爸就把我一腳踹下去。為了這事兒，我媽差點和他離婚?！?/br>
    祈遇震驚了，“你爸爸當(dāng)兵的??？”

    迎璟說：“他管兵的?！被貧w正題，他一臉興奮：“跟你說個事兒，咱們上回的項目，有戲了！”

    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祈遇還懵著呢，“真，真的?。俊?/br>
    “當(dāng)然是真的?！庇Z揚眉吐氣道：“這下讓飛行器設(shè)計系的那幫人無話可說！”

    他視線一轉(zhuǎn)，就看到丟在桌上的書包側(cè)袋里，有兩根白白的小棒子。印象中，自己沒放過類似的東西進去啊。迎璟把它們抽出來一看，竟是兩根彩虹棒棒糖。

    稍一回想，肯定是在巷子里時，初寧拍他的包說是有樹葉，其實是塞了兩根糖。

    彩色的糖果，像旋渦一樣一圈又一圈，迎璟心里忽然一動，一手捏一個，比在自己的雙眼上，對祈遇咧開笑：“周五晚上沒課，叫上大伙兒，我請客！”

    想了想，他又補充：“最重要的是，要讓飛行器設(shè)計系的那幫人知道，我們也是有投資人青睞的！”

    ———

    這邊歡天喜地，但初寧那邊并沒有很順利。

    第二天，她就把這個決定在會上通知，引起了不小波動。寧競投資發(fā)展了四年，已經(jīng)步入正軌，并且在前年，把公司45%的份額分散出去，招商引資，也有幾位有發(fā)言權(quán)的合作商。

    他們并不看好這個產(chǎn)業(yè)。

    “我們的業(yè)務(wù)特點是短期高效，最多半年時間，就要看到既定的回報率。這個項目已經(jīng)屬于航天工業(yè)范疇，我們從來沒有涉及過，不了解，無渠道，并且沒有明顯的利益模板?！?/br>
    初寧解釋說：“這個項目是由c航發(fā)起的，c航是國內(nèi)排名第一的航空大學(xué)，我們不了解的東西，沒人比數(shù)一數(shù)二的學(xué)校更專業(yè)，所以我認為，這些都不是問題。”

    “但說句實在的，這個航空模擬仿真技術(shù)，看得我云里霧里，它能夠運用在什么方面？”

    “軍民用飛機、發(fā)動機、機載設(shè)備，都可以?！?/br>
    風(fēng)投部的主管說：“可是寧總，這些領(lǐng)域，我們公司并沒有接觸過?！本退慵夹g(shù)成熟建立，又能銷往哪兒去？

    接二連三的質(zhì)疑，初寧耐心聽完全部人的發(fā)言后，才做最后的闡述說明。她坐直了身子，雙手交疊在桌面上，放松的姿態(tài)，面容平和道：“大家能夠深謀遠慮，是好事兒。對，這個項目的確有很多需要完善的細節(jié)以及多加考慮的因素。但，它的方向，它的前景，一定是正確的?！?/br>
    初寧停了兩秒，看向會議室的每一個人，“政府已經(jīng)開始扶持這個體系的發(fā)展，我認為這個行業(yè)將有良好的投資機會。我希望公司穩(wěn)定盈利，但也希望公司具有前瞻性。還有，大家可能誤會一點。這個項目的最終結(jié)果，不是非要運用到哪個領(lǐng)域，而是偏向技術(shù)研究。等這個項目能夠成熟、完整地建立起來，我們就可以對接國內(nèi)的軍工企業(yè)，不賣產(chǎn)品，只出售技術(shù)?！?/br>
    初寧細細闡述自己的觀點，全程圍繞一個“益”字——“或許會失敗，但是只要成功，就是一本萬利?！?/br>
    一番言論下來，會議室安靜久久。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似有千言萬語，但都不知從何說起。

    初寧這第一仗，勉強控了場。

    散會后，在出差的關(guān)玉也打來了電話，初寧陷在皮椅里，掐著眉心緩解疲勞，“你這消息很靈通啊?！?/br>
    關(guān)玉說：“你今天這局面弄得有點僵啊，我聽小周說，王副總挺不高興的。哎，寧兒，先斬后奏可不是你的一貫作風(fēng)啊——受刺激了？”

    初寧笑了笑，腳點了點地，轉(zhuǎn)椅面向落地窗，“我前幾天還死里逃生，你說這刺激大不大？”

    關(guān)玉也是心有戚戚焉，“我都嚇瘋了。但是寧兒我給你提個醒，別和王副總的關(guān)系鬧太僵，畢竟你們要長期共事，團隊理念一定要一致，不然有你鬧心的?！?/br>
    初寧淡淡應(yīng)：“嗯，我心里有數(shù)。對了，你呢，你也是原始股東，怎么樣，有意見就直說?！?/br>
    關(guān)玉嗨了一聲，“我哪兒敢有意見啊，成本扔給你，每年只管拿紅利，上哪兒找這么輕松的活去？”

    初寧半真半假的語氣：“萬一虧本呢？”

    關(guān)玉嬉笑沒正形：“那就把你自己賠給我當(dāng)壓寨夫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