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和小鳳拉著手走在自己爸媽身后, 對視了一眼，一起露出無奈的眼神。別人家的爸爸mama也是這樣嗎？平時還好, 爸爸一旦哄起mama說起好聽話來, 根本就看不見他們這些小孩了。

    國營照相館生意不錯, 尤其是快到過年的時候，有不少顧客排隊，就是想要拍個合家福。

    還有兩對明顯是來拍結(jié)婚照的，男女都穿著嶄新的軍裝, 只是沒有領(lǐng)章, 這是目前最流行的結(jié)婚照服裝。婚紗照還要再等幾年才能出現(xiàn)。

    排了一個小時的隊，才輪到他們。

    “師傅，我們照一個全家福, 再給我們倆單獨照一張合影?！币笮愠筛恼盏睦蠋煾颠f了根煙，“麻煩您給我們照得漂亮點。”

    老師傅看著他們一家就笑了：“解放軍同志，你們一家就沒一個丑的，想照不好看都難?。　?/br>
    趙麗芳在一邊的鏡子面前擺弄了半天。把辮子重新梳了, 又用梳子把頭發(fā)倒著梳一梳，讓辮子蓬松自然，顯得不那么呆板。嘴唇涂了一點甘油，增加點光澤。臉上揉了兩把，肌rou放松放松。

    兩個小姑娘的頭發(fā)也重新梳理了一下，毛線帽子什么的都脫掉放在一邊。

    先是拍全家福。

    背景是西湖春曉的幕布，趙麗芳和殷秀成并肩坐在凳子上，龍鳳胎被他們抱著，冬雪站在兩人中間，大燈小燈對著他們一家。老師傅站在蒙著金絲絨布的大鏡頭旁邊對著他們舉起手：“來，都看這里！笑一笑，對，女同志的肩膀放松一點，對對對，好，準備了！一，二，三！”

    等到拍兩個人合影的時候，趙麗芳莫名地有些緊張。她站起身來，把外面的黑色棉大衣脫了，露出了里面的紅色毛衣，又擺弄了兩下辮子，才走回去坐在了殷秀成身邊。

    “很好，靠的近一點，對，男同志的笑容很好，女同志放松一點，對對，這就好多了?！崩蠋煾点@在鏡頭后，咔嚓一聲，結(jié)束了這次拍攝。

    趙麗芳松了口氣。

    從照相館出來，天色已經(jīng)有些暗了。殷秀成把車開回大院，一家人熱熱鬧鬧吃了一頓晚飯。

    到了平時休息的時間，趙麗芳還坐在臥室里的書桌前，開著臺燈低頭看書。軍區(qū)大院最舒服的一點就是有暖氣供應(yīng)，雖然每個月都要多交一部分取暖費，但是性價比實在太高了。晚上看書學(xué)習(xí)的時候，一點兒都不冷，可比在南和縣的冬天舒服多了。

    殷秀成已經(jīng)洗漱完畢，換了厚睡衣過來，一邊掀被子一邊問：“怎么還不睡？”

    趙麗芳頭都沒抬：“我把這幾道題做了，你先睡吧?！?/br>
    殷秀成笑得肩膀直抖：“行了，行了，別嚇成這樣，快睡吧。”他走過去關(guān)了桌上的臺燈，伸手捏了捏趙麗芳的鼻子，“今晚放過你。”

    趙麗芳的臉騰地紅了，飛快地收拾了桌子，跑去衛(wèi)生間洗漱去了。

    不過躺進被窩后，趙麗芳卻主動鉆進了殷秀成的懷里，趴在他胸膛上小聲說：“我，我不是不樂意……就是……就是……”就是覺得有點緊張，有點害怕，雖然其實也有點期待……

    殷秀成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背，把她摟在懷里：“既然這樣，咱們現(xiàn)在就開始吧。”

    趙麗芳抬頭瞪他，殷秀成笑出了聲：“好吧，不逗你了。”他怎么會不明白她為什么會膽怯？這小壞蛋居然還敢騙他說，她以前有過一個男朋友，都同居幾年就差結(jié)婚了——就她那點水平，還敢撒謊。她就不知道，人除了嘴巴會說話，一舉一動都會發(fā)出無聲的信號，來透露自己的秘密嗎？

    他們親熱的時候，她的反應(yīng)可比她說過的話可信得多。

    沒有經(jīng)驗的小妖精，理論知識再豐富，在第一次實踐的時候也免不了忐忑畏懼。對于很多女人來說，這不僅僅是放開身體，更是放開內(nèi)心的第一步。所以殷秀成想要給她足夠的信心，讓她心甘情愿地敞開自己的心扉。

    第二天早上，殷秀成出了趟門，帶回來不少食材，很多是軍區(qū)都沒有供應(yīng)的，恐怕是去了京城的黑市吧？

    “中午請徐老頭他們吃飯。”殷秀成說，“你不用管，我弄個鍋子就行了?！贝蠖斐藻佔?，熱騰騰的還方便，不用媳婦兒在那里忙著炒菜蒸米飯的那么辛苦。

    趙麗芳幫他收拾著，隨口問：“都有誰來？是有什么事兒要慶祝嗎？”

    “還是他們幾個，袁英俊、崔立軍、林大新，還有小秦也過來?！币笮愠商ь^看趙麗芳，笑眼彎彎，“就是慶祝我娶媳婦兒了嘛?！?/br>
    趙麗芳把手里的蒜頭砸了過去：“人家得說你瘋了，孩子都三個了，怎么又娶一回？”

    殷秀成接住蒜頭：“那我還用跟他們解釋？有他們酒喝有他們rou吃，還有那么多廢話？”

    這一年時間里，殷秀成履行了自己的承諾，把袁英俊他們幾個都調(diào)了過來。袁英俊和崔立軍回來比較容易，因為他們當(dāng)初就是殷秀成以工作需要為理由調(diào)過去的，林大新的工作調(diào)動就難了點。

    但是殷秀成覺得林大新這個人在搜集民間情報這方面很有天賦，而他手里還真缺乏一個這樣的基層眼線，所以還是執(zhí)意要幫他運作。

    好在徐長輝也幫了忙，林大新終于在冬天的時候，調(diào)到了京城一個派出所，一家人都跟著遷了過來成了京城人。林大新感激涕零，干活越發(fā)努力了。

    這到了年根，三個人都是殷秀成的嫡系，在殷秀成家里聚聚，總結(jié)過去，商量一下來年的目標，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徐長輝呢，卻是殷秀成親自登門請來的，目的就是讓他他當(dāng)一個見證人。

    小秦來的很早，幫著擺桌子做衛(wèi)生，黃銅鍋子中間點上無煙煤炭，高湯底料弄好，就等著客人來。

    快到十一點的時候，殷秀成去門口等著，把袁英俊他們?nèi)齻€帶了進來。又過了半個小時，徐長輝自己進來了。

    屋子里熱鬧了起來，小孩子就呆不住了，他們接受了一堆禮物和夸贊之后，就匆忙吃了飯跑出去找小伙伴玩去了。冬雪不說了，就連小虎，都跟鄰居家的小朋友建立了友誼，有了玩伴。

    小鳳自己在房間里關(guān)著門，估計又去看書了。來到京城后，能夠買到的圖書多了很多，小鳳每天看書的時間不比趙麗芳少。

    徐長輝帶了兩瓶茅臺，袁英俊帶了一只烤鴨，崔立軍帶了兩斤鹵rou，林大新拿的是家里自己炸的丸子、年糕，把桌子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br>
    “來，媳婦兒，你也坐。”殷秀成專門給趙麗芳留了座位，讓她來自己身邊坐。

    趙麗芳剛剛進去換了一身新衣服。上身穿一件米色藍色菱形圖案的毛衣，下面配一條淺米色呢子長褲，頭發(fā)盤了起來，鬢邊還簪了一朵自己做的藍色頭花，整個人亭亭玉立，淡雅秀美。

    殷秀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知道媳婦兒這是也把今天當(dāng)成了一個重要的日子。

    聽見殷秀成叫自己，趙麗芳也沒有推辭，帶著微笑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殷秀成給自己倒了酒，趙麗芳也把自己面前的小酒杯往前推了一推?！跋眿D兒？”殷秀成疑問地看了趙麗芳一眼。

    趙麗芳對他笑了笑：“給我倒一點?！彼屏恳话?，不過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怎么也要喝一點。

    殷秀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給她倒了小半杯。

    徐長輝挑了挑眉毛，對著殷秀成勾了勾嘴角，殷秀成橫了他一眼，老頭子就放尊重點，不要擠眉弄眼的。

    “今天請大家來吃個便飯，感謝大家這些日子來對我們夫妻的照顧和幫助?！绷牧肆模粤顺?，喝了喝，桌子上的氣氛差不多起來了，殷秀成才舉杯正式開口。

    “客氣啥？”

    “都是老大照顧我們?！?/br>
    “對對對?！?/br>
    幾個人舉著酒杯七嘴八舌地回應(yīng)，殷秀成卻站了起來：“我媳婦兒大家都認識，我就不多說了。我殷秀成這輩子，能娶到我媳婦兒，是我最大的幸運?！?/br>
    幾個人都愣住了，徐長輝卻無聲笑了起來。

    “今天請大家做個見證，我殷秀成在這里發(fā)誓，這輩子疼她愛她護著她，只對她一個人好?！?/br>
    徐長輝哈哈笑著開始鼓掌：“好！好！”

    幾個年輕人也跟著反應(yīng)了過來，噼里啪啦地拍著手，林大新還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老大你這一招可不賴！”

    你看看嫂子那表情那眼神，絕對是被殷老大給哄得死心塌地啊，老大不愧是老大，他還是得跟著學(xué)啊。

    趙麗芳紅著臉站起身來：“謝謝大家，以后我也會，對他好，一輩子。”

    林大新又是跺腳又是拍手，徐長輝向著殷秀成豎大拇指，你小子，可以的。

    殷秀成在趙麗芳說這句話的時候，就扭著頭看著她，唇角笑意難掩，眼睛里好像有星光閃動。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酒杯在空中碰響。趙麗芳喝了杯中酒，從心底到臉上，暖意如春日降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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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不知道是酒勁兒太大, 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趙麗芳有些醺醺然。她躺在臥室的床上, 聽著客廳里隱隱約約的對話聲, 覺得一切都變得遙遠虛無, 慢慢進入了夢鄉(xiāng)。

    殷秀成送走了客人, 回到臥室看見的就是小妻子伏枕而眠, 面頰緋紅的樣子。她眉目舒展，唇角掛著甜甜的笑，就連睫毛都好像在散發(fā)著某種甜美舒悅的氣息。殷秀成在床頭站了好大會兒，心底軟成了泥，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嘴角的笑容和弧度，與此刻的趙麗芳非常相似。

    孩子們像是鳥兒一樣, 在外面玩了一個下午，到了暮色降臨時，才盤旋著飛回了窩里。

    看見趙麗芳的打扮, 冬雪眼睛一亮：“mama今天好漂亮！”

    趙麗芳眼神微閃，抿著嘴笑。殷秀成從后面按了按冬雪的頭：“mama哪天都漂亮。”

    冬雪對著殷秀成做鬼臉，爸爸是個馬屁精。

    下午的時候, 小伙伴還說他們家人有的在爸爸手下訓(xùn)練，說他們叫爸爸“笑面虎”，笑得越和善, 下手越兇殘。冬雪沒有反駁她們。如果讓她們看見爸爸在家里笑成這樣，一點兒也不兇殘，冬雪覺得可能會影響爸爸的形象。所以還是保密的好。

    吃了晚飯, 一家人照例坐在客廳里聽收音機，這個時侯也是一家人最放松的時候。兩個女兒靠在mama身上，小虎坐在爸爸懷里，一家人擠在趙麗芳特意定制的長沙發(fā)上，懶洋洋的卻又十分溫馨。

    沙發(fā)是木頭做的三人位長椅，趙麗芳自己縫了一些墊子鋪上，背后就是暖氣片，所以也不覺得涼。

    趙麗芳仰頭靠在沙發(fā)背上，手卻被殷秀成拽了過去握在手心里。趙麗芳掙了掙，他不但沒有放手，反而握得更緊了。

    收音機里放著革命歌曲，孩子們跟著小聲哼唱，殷秀成的手指在趙麗芳手心里輕輕劃動，趙麗芳瞪他。孩子們還都在，偷偷摸摸的像什么話？殷秀成卻向著她眨眼，快活得像個成功偷走小雞的狐貍。

    直到現(xiàn)在，他眼前還不停閃現(xiàn)出中午小妻子紅著臉說要對他好一輩子的畫面。真的，只要一想起來這一幕，殷秀成就覺得他這么久的等待是值得的。

    木頭座鐘的指針嘀嗒嘀嗒跳動，時間一點點地向前走。

    孩子們洗漱上床睡覺，房間里安靜了下來。

    “你先洗還是我先洗？”殷秀成問，趙麗芳覺得自己一定是魔障了，這不是很常見的問話嗎？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問過，為什么今天聽起來就覺得仿佛有什么特殊的意味一樣？

    她故作鎮(zhèn)定：“你先洗吧?！币笮愠刹幌朐俣核掳研∝埗杭绷?，適得其反。

    趙麗芳坐在沙發(fā)上，聽著衛(wèi)生間里傳來的淅瀝水聲，腦子里各種念頭此起彼伏。

    來到這個世界快要五年了，她終于決定要跟這個男人共度一生。當(dāng)初對他的種種偏見和畏懼，現(xiàn)在想起來是多么可笑。

    他也許是真的有著令人畏懼的一面，但是他在自己面前一直在不斷改變，用他最大的忍耐和自控，包容和等待，來對待自己。

    她雖然無法保證，未來的一切真如他所說的那么篤定不會變化，但是至少她現(xiàn)在有了和他一起面對的勇氣。就算是有一天真的發(fā)生了什么，讓他們都失去了初心，至少在現(xiàn)在他們都是用最真誠的心來對待彼此。珍惜當(dāng)下，握緊此刻，就夠了。

    趙麗芳突然站起身來，小步跑進臥室，從衣柜里翻出了一件衣服，迅速地跑回客廳沙發(fā)上原位坐好。

    衛(wèi)生間的門打開了，赤著上身的男人跨了出來。他用毛巾擦著身上的水珠，毫不在意地暴露出自己肌rou緊實、腹肌更加鮮明的身軀——這一年多來，他的訓(xùn)練程度比以前又加大了不少，他可不是一個會隱藏戰(zhàn)果的人。

    “熱水我給你放好了?！币笮愠煽粗拮硬挥勺灾髯分约恨D(zhuǎn)動的眼神，滿意地對她露出一個笑容，走進了臥室。

    殷秀成躺在被子里，聽見趙麗芳的腳步聲來到門外，有片刻的停頓。然后，臥室門被輕輕推開，她走了進來。

    靠在床頭的殷秀成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背對著房門的小妻子有些局促地站在門口低著頭，長發(fā)披在肩上，雙手交叉捂在胸前——她竟然只穿了一件大紅肚兜！

    粉光致致的手臂和長腿露在空氣中，像一朵剛剛從池水里冒出來的修長蓮花，輕盈而嬌羞。

    殷秀成眼底的火苗瞬間爆燃，他兩步跳下床去，一把鎖上門，抱起了小妻子就跑到床上，用被子把她裹了個嚴嚴實實：“冷不冷？”

    趙麗芳在他懷里幅度極小地搖頭，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根本不敢抬頭看他。

    “什么時候準備的？”殷秀成的手在肚兜上摩挲著，低頭在趙麗芳耳邊問。他看見了，肚兜上的圖案是很經(jīng)典的鴛鴦戲水，在這個夜晚格外地適合。這說明了什么？殷秀成上翹的嘴角按都按不下去。

    趙麗芳才不會告訴他，那是在他那天強行控制自己的欲望，跟她說要舉辦一個儀式請人見證之后再洞房之后，她才去專門花了錢請一位專門做肚兜的大嫂訂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