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硯回病得也許是有些厲害的，走了這么半天臉也還是蒼白的，眼神看上去也有些迷茫的樣子。

    凌粟歪頭看了他半天賀硯回也沒發(fā)現(xiàn)，他就是只顧著自己在旁邊的臺階上小心地走著，和凌粟隔出一個安全的，但是伸手就可以摸到的距離。

    “我沒有追過其他人。”兩個人在穿過一個小公園的時候，有一群小孩兒正結伴在玩兒游戲，在大片的草坪上嬉笑著鬧來跑去。賀硯回往那邊看了許久，繼而繞過來走在了凌粟的另一邊。

    “你……噗?！绷杷诎涯抗鈴哪且蝗盒『荷砩鲜栈貋恚粗R硯回低著的頭，“行?！?/br>
    在一頓飯之后，天上的云漸漸消散了去，太陽扯破了天露出了些許的光亮，照得賀硯回的臉有些許的紅。

    賀硯回其實還是隱瞞了些狀況的。

    他哪里是沒追過人。

    他就是沒有應對過任何感情問題。

    之前向他來自薦枕席的人可以從他家一路排去他公司，平日里無論是生意場上的朋友，還是家里那些不靠譜的舅舅們，帶過來先給賀硯回過過眼的各種尤物幾乎都能編成本時尚雜志。

    可賀硯回卻從來沒看上過一個，無論是金發(fā)碧眼還是身材火辣，賀硯回看他們跟看塊磚都沒什么區(qū)別。

    反而就栽在了凌粟這盤清粥小菜上。

    賀硯回現(xiàn)在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高中生，終于等到了和喜歡的人上下學的機會，走在他旁邊連頭都不敢抬，只敢盯著兩個人的腳步看。

    邁出了同一只腳都開心。

    只不過賀硯回相比于那些高中生來說，倒是跳過了很重要的幾步。

    他喜歡的人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懷上他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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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嚴青還在你這兒嗎？”在熟門熟路地把凌粟送到了咖啡店之后，賀硯回雙手揣著口袋，低頭問凌粟。

    凌粟點點頭：“在，嚴青這段時間都在我店里幫忙。他到時要出一個cafe的vlog，打算在我這兒取材。”

    最后也還是解釋了……

    凌粟看著店門里癱著的關牧州和忙活的嚴青，眉頭挑了挑。

    ”那明天我過來給你送飯。”賀硯回也看見了店里的人，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站在吧臺后頭的人身上，面色幾乎是在瞬間就沉靜了下來。

    這個人。

    比vlog里。

    還要好看。

    賀硯回感覺到了明顯的危機感。

    “你也別麻煩阿姨了，我們?nèi)齻€人做點東西吃也方便?！绷杷谔ь^看著實驗會飄忽的視線，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但還是下意識地拒絕。

    “不行。”賀硯回收回眼神的時候視線里有異常的堅定，“明天我過來找你?！?/br>
    “等我。”

    凌粟被他嚴肅的語氣唬得一愣：“啊……?。俊?/br>
    賀硯回看著凌粟的眼睛，手指在下方輕輕晃動了兩下，最后在凌粟的指尖碰了碰：“沒什么，你現(xiàn)在身體不方便，不管怎么樣我照顧你都是應該的。那我……先走了。”

    凌粟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收回了手：“不……”

    賀硯回的眼神有片刻的暗沉，但很快被他掩飾了下去。他收回了手，重新放回了自己帽衫的口袋里：“去吧?！?/br>
    他站在原地，看著凌粟掀開布簾子往里頭走進了店里。

    店門口的風鈴還沒有修補，但是聲音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清脆。白色的貝殼互相撞擊著，在風里安靜地打著轉。賀硯回抬頭看了半晌，看見了上面唯一鮮亮的顏色。

    ——是自己貼上去的小貼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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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天下午，賀硯回一反常態(tài)地向醫(yī)生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我想接受一定的心里干涉和治療?！辟R硯回坐在病房套間的沙發(fā)上，低頭點著自己的無名指。

    在他的面前，黑色的茶幾上有一枚銀色的戒指，素圈，沒有半點墜飾，唯一的裝飾就只有時間帶給它的淺淺的痕跡。

    “另外……把賀溯找來吧?！?/br>
    賀溯手上沒什么太大的業(yè)務，在海城也沒什么公務要處理，在接到賀硯回秘書的信兒之后，他幾乎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到了賀硯回的病房里——手里還提了個小花籃。

    誠然一副來探病的樣子。

    賀硯回的臉色比剛才和凌粟吃飯的時候還要蒼白，但是在別人面前，他那凜然的氣勢卻半點都沒收。即使穿著淺色的病號服靠坐在沙發(fā)上，他的氣勢也比精心準備過，收拾停當了才進來的賀溯要高出一大截。

    “硯回哥。”賀溯笑著坐在了他的對面，“找我有事？”

    “我聽說，你現(xiàn)在想著手，辦個私人醫(yī)院？”

    賀溯臉上的表情不變：“是啊，賀家的東西不給我，那我和我mama的生活豈不是要靠自己來掙?！?/br>
    “你知道賀家現(xiàn)在醫(yī)療的業(yè)務在誰手上嗎？”賀硯回摸著剛才放進了自己口袋里戒指，“嗯？我和爺爺開口想要這一塊的業(yè)務，爺爺卻都沒有給。你當我們那個平時不出聲的父親，有那么輕易能放手？你的母親是真的能鉗制住他？”

    ”你想說什么就直接說。”賀溯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

    “讓我和凌醫(yī)生見一面，剩下的事情我來幫你。”賀硯回輕輕地笑了笑，“要求不過分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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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凌粟的店里，同一個人也正在被提起。

    凌粟正靠在吧臺后頭接凌小木頭的電話，電話里的凌小木頭大概是上課上到一半溜出來的，聲音壓得很低：“哥，剛才爸爸聯(lián)系我了。”

    “怎么了，還特地告訴我？”凌粟有些奇怪，但心里卻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在升騰。

    凌粟從小是和mama一起長大的，很多事情并沒有經(jīng)過過父親的手。但是父親在他們的家庭中卻仍然占據(jù)著很重要的一席地位，他真正兇起來……

    凌粟是怕的。

    “他問我，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或者有沒有告訴過我什么事?！绷栊∧绢^自己也著急。

    哥哥是說好了等他生日的那天要告訴他個小秘密，可是他自己還不知道呢，怎么老爸就突然來了。

    但聽他爸這語氣，凌小木頭感覺，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凌粟的心驟然提了起來：“他還說什么了？”

    他繞出吧臺，對著旁邊的嚴青和關牧州比了個沒什么關系的手勢：“你和他說什么了？”

    “我說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绷栊∧绢^聽到哥哥這如臨大敵的語氣?；帕耍案?，到底是什么事兒啊，你現(xiàn)在趕緊告訴我！我趕回來?！?/br>
    “沒事……沒事，不用?！绷杷诜鲋赃叺纳嘲l(fā)強迫自己鎮(zhèn)定，“沒事的。”

    可后一秒。

    他的店門就被推開了。

    第六十四章 chapter64

    凌粟和自己父親對面站著，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似乎是意料之中。

    和父親站到一起的時候, 凌粟才會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長得挺像他的。

    至少皺著眉頭的時候, 玻璃里映出來的兩個人的平靜又不爽的表情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

    “爸?！绷杷谙冉辛艘宦暋?/br>
    旁邊關牧州也叫了聲叔叔。

    “你跟我過來?！绷璋职炙坪鯖]有寒暄的心, 只是看著凌粟，眼里似乎有諸多情感, 紛紛咋咋地壓著，最后只能付諸于平淡。

    凌粟點了點頭, 和關牧州搖了搖頭示意沒事，帶著自己父親上了樓。

    樓上的小桌子仍然靠著窗邊擺放著, 現(xiàn)在天兒冷了，上頭鋪上了蹭米色的毛氈桌布, 看上去暖和又溫馨。

    凌粟其實很久沒在這兒工作了。

    他在旁邊跑了兩杯茶，推給了自己父親一杯：“爸, 找我有事？”

    “你和賀硯回現(xiàn)在，怎么樣?！?/br>
    “離婚了, 但還有聯(lián)系?！绷杷谙蚝罂吭谝巫由? 雙手抱著茶杯, 呈現(xiàn)了一個自我保護的姿勢。

    “他知道你懷孕的事嗎？”

    “知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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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子間的對話似乎都用不上什么其余的鋪墊和解釋。

    凌粟低著頭看著茶杯，凌爸爸抬著頭看著窗外的天, 兩個人各自沉默了半晌，最后凌爸爸“嗯”了一聲。

    “你的報告是賀溯交給我的，現(xiàn)在外頭都沒什么風聲, 相比是他要拿這個和賀硯回換什么籌碼了。”凌爸爸喝了口茶, “但本來就是他的錯, 他承擔點責任也是應該的?！?/br>
    凌粟哭笑不得，但似乎也沒什么可反駁的，抬了抬唇角：“您不驚訝嗎？”

    “驚訝？”凌爸爸挑起了眉頭，“我倒是挺驚訝我能在研究院前知道這件事情的?！?/br>
    他拿到報告的時候，直接把自己鎖在書房里待了半天。在確認了無數(shù)遍之后，他撥通了給小兒子的電話，想試探看看。

    但一聽凌栗那著急忙慌的語氣，凌爸爸就知道這事兒約莫是真的了。

    ——只是小兒子還沒來得及知道。

    凌粟有些羞愧地低頭撓了撓自己后腦勺的頭發(fā)：“咳……我其實，沒想告訴誰。”

    “這種事情你自己一個人能扛著?。俊绷璋职值穆曇趔E然拔高，但又像是怕嚇著凌粟一樣一下子降了八度下來，只是嗔怒地看著凌粟，“你爸就是醫(yī)生你還想瞞著我？到時候自己挺著大肚子去剖嗎？”

    “爸……”凌粟本來已經(jīng)做好被收拾一頓的準備了，但看著自己爸爸現(xiàn)在這幅說什么都怕嚇著孕婦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沒事?！?/br>
    “你也真是……你小時候覺得你真是省心，半點麻煩沒惹上過，除了愛養(yǎng)點小動物什么脾氣都不鬧。沒想到，大的在這兒給我們等著呢?！?/br>
    凌粟低下頭笑了笑。

    “其他的你也不用擔心，既然我知道了，我也不可能不管。你藏著到這么大了，肯定也舍不得拿掉，就好好養(yǎng)著生下來吧?！?/br>
    凌粟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凌爸爸站起來走到大兒子旁邊，伸手按了按凌粟卷翹的頭發(fā)：“好了，沒事了。”

    “出什么事兒我們都在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