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一開始, 無論賀時霆給楚楚什么, 她都小心翼翼,不敢接受??僧斔裸露匕l(fā)現(xiàn),自己若不要,賀時霆會不高興時,她就不敢拒絕了。 她好想讓賀時霆高興,也好想要賀時霆疼她。 她想著,如果自己什么都順著賀時霆的意思, 或許賀時霆就會歡喜,就會對自己好,就不會拋棄自己了。 后來賀時霆教她讀書識字, 給她延請名師,她懂得了何為廉恥。 可已經(jīng)晚了。 楚楚知道自己和賀時霆非親非故,她不該白白接受賀時霆這么多的饋贈和寵愛, 可她無法拒絕。 賀時霆給的所有, 他給的衣裳,他給的首飾,他給的時間, 他給的精力,他給的縱容, 他給的寵愛,他給的好,他給的壞,楚楚全部都想要。 她要了很多, 但她并沒有為此付出代價。 她想要的更多,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要得起。 因此賀時霆現(xiàn)在給她的每一點每一滴,她都無比珍惜。 怎么能不要呢? 不要,就沒有了,她就什么都沒有了。 楚楚的眼睛黑沉沉的,反問李耀道:“我一沒偷二沒搶,他給了我的,那就是我的。我為什么不能要?” 李耀憨厚的臉上盡是嘲弄,“將軍給的就能要,我給的就不能要?說到底你就是嫌棄我的禮物不夠貴重。誰知你是喜歡將軍的人,還是他的權勢!” 楚楚的呼吸一滯,她呆呆地看著李耀,“你說什么?” 李耀見她這般失魂落魄,還是有些不落忍,“我知道權勢迷人眼……” “不是這句?!背穆曇艉茌p,但很堅定地打斷了他的話,“你方才說,我喜歡他?” 楚楚喃喃道:“我喜歡他……” 李耀還以為她幡然醒悟了,聽到楚楚的話,臉色頓時很難看,“你也配喜歡將軍?以你的身份,最多給將軍做通房,連個妾都撈不著?!?/br> 楚楚在定平院里,沒有人給她說過這些話,她疑惑地重復一遍,“通房? 李耀臉上的神情近乎惡毒,“是,通房。將來將軍娶了妻,納了妾,就會被他忘在院子里一角,永遠想不起來,孤老一生的通房。” 楚楚的瞳孔緊縮,“他不會的!” 李耀的樣子十分篤定,反觀楚楚,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她一直是不安的。 賀時霆對她越好,她越害怕,她怕總有一日,賀時霆也會和她爹娘一樣,忽然就不喜歡她了。 可她從未想到,賀時霆會娶妻,他會和別的人在一起。 她隱約知道,李耀的話是對的。自己是奴籍,不能嫁給賀時霆,他總會娶妻,總會生子。 而她,其實連李耀嘴里的通房都不是。 他娶了別人,也會對別人那樣好嗎? 楚楚不愿再想,也不敢再想,她滿目茫然,無措地看著李耀,仿佛被他的話罵醒了。 李耀勾著寬厚的唇角,循循善誘道:“你若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br> 楚楚黑水銀似的眼瞳很黯淡,照不進一絲光,機械地轉了一轉。 回頭?去哪里? 李耀朝她走近了一步,道:“嫁給我,我會疼你,比將軍還疼你?!?/br> 楚楚怔楞在原地,就在李耀以為她要答應了的時候,她忽然開口了。 “你真惡心?!?/br> 她撩起眼皮,瞥了李耀一眼。眼神里不僅有嫌惡,還有怨恨。 為什么非要戳破這層窗戶紙?如果她注定會失去賀時霆,她情愿什么都不知道,歡愉地度過余下的日子。 楚楚不再看李耀,轉身離去。 這里是定平院,多行一步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李耀看著她纖窈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到底不敢追上去。 一陣涼風吹過,無數(shù)秋葉簌簌而落,打到他的眼睛上,大約很疼,他流出兩行淚來。 楚楚胡亂地走回房,她的腦子一片空白,抖著手鎖上房門。 上完鎖,確定沒有人能進來,楚楚頹然摔坐在地,仿佛失了所有力氣。 陰寒的涼氣從地面滲進她的肌理,她卻不覺得冷。 過了大概一炷香,或者一個時辰,楚楚也不清楚,她依舊坐在原地,茫然地出著神。 不知想到什么,楚楚從衣領里掏出那個玉兔吊墜。 小玉兔胖嘟嘟白瑩瑩的,因為被她貼身戴著,染上溫熱的氣息,顯得更加憨態(tài)可掬。 楚楚緊緊握住這塊玉墜,耳邊恍惚響著賀時霆對她說過的話。 她的臉上逐漸盈起甜蜜的笑,一遍遍告訴自己,賀時霆不會不要自己的。 楚楚覺得地上很冷,冷得她肚子都開始疼了,她握著玉墜站起來,想躺到床上,緩和一下身上的冷意。 被褥輕暖,楚楚躺進去,手腳仿佛熱起來了,又仿佛還是冰涼的。 她覺得很累,想睡一覺。 楚楚的頭開始發(fā)疼,身上更疼,疼得她直冒冷汗,緊緊攥住手里的玉兔。 她近乎無望地想著,如果他真的不要她了,在那之前,她能不能放縱一下。 每次被他那樣寵愛著,她都好想任性,好想對他撒嬌啊。 她能不能不忍了。 日漸西垂,賀時霆才回了定平院。 他走到院門前,特意整了整衣衫,收斂在軍營中待了大半日的煞氣,才含著笑進去。 火紅的日光照拂大地,薔薇花架下空無一人,安靜得過了份。 沒有如往常般見到楚楚,賀時霆有些意外,他眼里染上幾絲笑意。 難道睡到現(xiàn)在還沒醒? 賀時霆穿過假山,朝楚楚的房間走去。 他見謹和在敲楚楚的門,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問道:“還沒起來?” 謹和看到他,急道:“侯爺,楚楚姑娘不知是睡太沉了還是怎么,敲門沒有回應,這門又是反鎖的,奴婢進不去?!?/br> “反鎖?”賀時霆眉心微皺,敲了敲門,“小懶蟲?” 里面沒有動靜。 賀時霆再次敲門,聲音大了些,“楚楚?” 一片安靜。 忽地,賀時霆聽到屋內(nèi)有一點窸窣的聲音,夾雜著幾聲極其輕微的嗚咽。 他皺起眉,一腳踹開房門。 床上,楚楚蜷成一小團,死死抵著自己的肚子,臉色白得似雪,鬢角也被汗打濕,嘴里模糊地喊著“肚子疼”。 賀時霆眉心亂跳,急聲喊人去請大夫,隨即把楚楚抱起來。 他抱著楚楚,快速對謹和補充道:“悄悄去請,不要驚動旁人?!?/br> 謹和應了是,趕緊退出去,找了個腳程快的去請大夫。 “嗚,疼。” 懷里的小東西在哼哼唧唧地哭,賀時霆被她氣得肝疼。 怎么這么蠢,疼也不知道喊人,把自己關在房里就這么挨著,也不知她疼了多久。 賀時霆一肚子火,可對著楚楚,他罵又不舍得罵,打又不舍得打,還要小心地給她揉著肚子,氣得把外面候著的那些丫鬟罵了個遍。 楚楚的小腹一陣一陣地疼,好不容易緩了一些,被賀時霆罵人的兇煞氣嚇到,眼里登時害怕地落下落下一顆淚來。 看上去可憐得不像話。 賀時霆被迫停下罵那些廢物的話,先給楚楚擦了眼淚,再慢慢地給她揉肚子。 楚楚渾身疼得軟綿綿的,一點勁也使不上,躺在賀時霆懷里任他擺弄。 賀時霆看著她這副虛弱的樣子,心里不舒服,訓她:“疼也不知道喊人?” “好疼的,喊不動。”她說話的聲音疼得發(fā)虛,還要頑皮地去戳賀時霆的手心。 賀時霆險些給她氣死,鳳目一瞇,“那你沒事鎖什么門?” 楚楚覺得他太兇,委屈地抱著自己的肚子,不給他揉了。 她還有理了。 賀時霆咬緊牙,忍著氣不和她計較,拿帕子給她擦了擦臉上的虛汗。 “抬頭?!?/br> 楚楚順從地把臉抬起來,賀時霆幫她把脖子上的汗也擦了擦。 她拉了拉賀時霆的衣袖,“耳朵也要擦擦?!?/br> 還知道使喚人。賀時霆失笑,給她擦了擦沾著汗的耳垂。 她依賴的小模樣實在可人疼,賀時霆擦完,忍不住夸她:“我們楚楚的汗都是香的?!?/br> 楚楚哪能想到他連這都能夸,蒼白的臉上染上一點紅暈。 賀時霆低聲和她說著話,轉移她的注意力,好讓她不那么在意身上的疼痛。 疼得輕的時候,這法子還有用,一旦疼得狠起來,這法子就收效甚微。 楚楚才好了沒多久,肚子又再度劇痛,痛得她這整個人蜷成一個小球,連哀呼聲都低啞地近乎聽不見。 冰涼的淚一滴接著一滴落到賀時霆手上。 他一個沒看住,楚楚疼得用手去捶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