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了一劑猛藥，“你忘了你自己，你也把自己陷入危險之地。如果今早你們遇到的壞人把你侮辱了怎么辦？你還會想為了那點全工分守保管室嗎？”

    大丫十五歲，已經(jīng)知道侮辱是什么意思。想到今早遇到的壞人，想到爹說的各種可能。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抬眼看著爹真心地后悔，“爹，我錯了！”

    其余幾個丫頭也跟著跪下，跟爹請求，“爹，你不要怪大姐。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時候，奶，不，朱秀月每次欺負(fù)我們和娘，都是大姐頂在前面，大姐說朱秀月不會對她很過分，因為朱秀月指著大姐掙工分?！?/br>
    “每次打晦氣，大姐挨得最多！”

    “米糠不夠，也是大姐餓肚子，還著說自己吃飽了，讓我們吃?！?/br>
    就在她們控拆朱秀月的惡行時，大隊長和治保主任來了。

    幾個丫頭看見他們來了，趕緊讓開，又端來凳子請他們坐下。

    大隊長楊萬三，金堂村的老實人，全村人公認(rèn)的老實人。

    前幾年因為浮夸風(fēng)和干旱，村里死了不少人。在社員的強烈要求，公社任命了全村人公認(rèn)的老實人楊三萬為大隊長。

    去年楊三萬上任后，上報的糧食產(chǎn)量，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隊上的其它事務(wù)全部按老規(guī)矩辦，一點不走樣。

    這會也一樣，他就進(jìn)屋看著不說話。

    治保主任胡有田是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一看就是能舉起百來斤石頭的人。他金刀大馬地坐著，“怎么會事？”

    “朱秀月不是我的親娘，我是她在逃難的路上撿的。為了我那份工作，她今早想要毒死我，我瞧著不對勁，沒吃，把東西倒在窗外。我強烈要求隊上給我做主，判處朱秀月死刑并槍決?！痹鞯纳硎?，陳二是不敢說出來的，就含糊其詞用了一個撿字。他不知道朱秀月會不會說出真相，但他現(xiàn)在必須得這樣說。

    胡有田出去繞到窗外，用樹葉包了一點糊糊進(jìn)來，“朱秀月在哪里？”

    “在屋里，還昏著。今天早上，天沒亮。朱秀月就把我們幾個趕出去。我們在九爺爺那里，洪會計找來說我爹和朱秀月都暈倒在地。等我們和九爺爺回來，就看到朱秀月靠墻躺在地上?！彼难局噶艘幌履莻€位置，又指到另一個地方，“我爹暈到在這里?！?/br>
    “九爺爺看過，說朱秀月傷了頭一時窒息，我爹是被嚇暈過去?！?/br>
    四丫說話有條理又清楚，陳二不禁看她一眼，暗自贊許。

    四丫說完，他接著道：“朱秀月發(fā)現(xiàn)我沒有那吃那碗糊糊，拿起板凳砸我，我就這樣順勢一推，她就給撞到墻了?！边呎f陳二還邊做動作。

    胡有田看了一下眼墻上的血跡，沒有說話。

    “灶房里有半包老鼠藥。”五丫突然道。

    胡有田去灶房里拿了那半包老鼠藥，心中已確定是怎么會事。他道：“這些我會交給公社，公社會派人下來調(diào)查。至于朱秀月，現(xiàn)在她還昏迷……”

    “先讓她暫時在我家，等她醒過來，我讓丫頭去請你。”陳二覺得在送走朱秀月之前，要威脅她一番。

    送兩人走后，一個人影悄悄地摸到門邊。

    “狗子，我有話跟你說。”朱大壓低聲音道，生怕被別人聽見的樣子。

    此時，天邊有出現(xiàn)在一絲亮光。陳二吹滅手中的煤油燈，徑直往屋里走，恍若沒看見那么個大活人。

    “私了，你要多少錢我都給?！敝齑蠹泵Φ?。

    “你家的錢不是我的？”

    “你想要什么？”

    陳二瞄了一眼朱秀月的房間，想讓她嘗嘗眾叛親離的味道。

    這一眼，朱大自然瞧在眼中。他道：“今天早上發(fā)現(xiàn)的一切，來富都是在做夢，就是夢游。他從小就有這毛病，夢游的時候，他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過啥事。”

    陳二冷笑一聲，“我要聽實話，別指望拿什么夢游糊弄?！?/br>
    朱大權(quán)衡一番咬咬牙才把實情相告，最后還道：“我知道你想我妹子死，但她手里捏著你的身世?！?/br>
    “她說的話誰信？”

    “有人會信的！”

    “你只要能說服朱秀月，我就答應(yīng)你！”

    陳二帶朱大進(jìn)了朱秀月的房間，直接讓大丫端碗冷水潑在她臉上，看到她醒過來，才走出去，留兄妹兩人說話。

    十來分鐘后，朱大走出來，沖陳二點點頭。

    陳二卻笑了，“朱大，你覺得你妹子是那種會為你們朱家犧牲的人嗎？反正都是死，你說她會不會多拉幾個做墊背的？”

    朱大神色一凜，默然看他幾分鐘，“等我的消息?！?/br>
    “順路告訴胡主任，朱秀月醒了。”

    朱大腳步一頓，旋即腳底生風(fēng)，走得飛快。

    很快胡有田帶著幾個人來，把朱秀月押送到公社去。

    避免朱秀月狗急跳墻，亂咬人，陳二絞盡腦汁想著怎么駁斥她，不能讓大家相信她的話。想來想去，陳二覺得給朱秀月身上按上舞女，交際花，□□的名頭，估計大家就不會那么容易相信她。反正大家說的話都沒有證據(jù)，就看誰能胡扯，能糊弄住人。在這方面，陳二自信是個別翹楚，絕非朱秀月能比。

    然而第二天，陳二去公社卻聽到朱秀月逃跑并讓民兵用槍擊斃的消息。

    當(dāng)天糞蛋聽到這個消息時，卻是想起上輩子陳二死的那天。

    子彈也是這樣呼嘯地穿過陳二的胸膛，也穿過朱秀月的胸膛。

    他咧開嘴，露出一排小牙齒。

    上輩子的陳二，你可以瞑目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可能會晚上更新吧

    修了一下。

    第23章

    付槐花坐在院子里罵人, 從昨天罵到今天 。她飯也不做，家務(wù)活也干, 飯上桌, 也不等朱大和朱老太太開動, 她先給自己挾了一堆好菜放在自己碗里, 吃完飯把碗筷一扔，又往院子里坐著指天咒地罵人，“黑心肝，爛肚腸……”

    七丫蹲在墻角, 桌子上沒有她的碗筷，也沒有人叫她吃飯, 仿佛屋里沒有這么個人似的。

    “老二媳婦, 你要干嗎？”朱大忍了兩天，實在忍不下去。他不禁看了二兒子一眼, 他知道二兒子生氣了，所以由著媳婦鬧。

    付槐花哭聲一頓, 接著嚎啕大哭，“爹, 你們有沒有把我當(dāng)兒媳婦, 當(dāng)一家人？你們把我當(dāng)傻子耍啊？一點口風(fēng)都不露。我好好的兒子咋就變成閨女了啊，老天爺，你咋不開眼?。俊?/br>
    朱大忍著氣吩咐老婆子，“給她一百塊?！?/br>
    付槐花立馬止住哭聲，豎起耳朵。

    “不行, 我不答應(yīng)！”朱老太太氣咻咻。

    “老天爺啊……”

    “快去拿?！敝齑蠛鸬?。再這樣下去，這日子還過不過？

    朱老太太罵罵咧咧回屋拿了一百塊錢出來，扔到付槐花臉上，“趕緊給老娘消聲，把家里收拾干凈！”

    付槐花拿到錢折起來放在口袋里，笑嘻嘻地站起來，“娘，我馬上去?！?/br>
    “把她帶走?！敝炖咸钢s在墻角的七丫。

    “死丫頭，還不趕緊來收拾？”付槐花指使七丫擦桌子，沒有人注意到她沒有吃飯。

    正在這時，陳二走了進(jìn)來。

    七丫雙眼一亮，看著陳二。

    陳二扭過頭，躲開她的眼神。他雖然很想把她領(lǐng)回去，但將來七丫賣了個高價錢，到時候朱家跳出來說七丫是他們家的，錢該給他們。那他豈不白忙一場 ，為別人做嫁衣。

    虧本的買賣，他是不干的！

    “你來干嗎？”朱老太太怒氣沖沖地看著他，在她眼里，陳二就是災(zāi)星，給他們朱家?guī)頌?zāi)禍的災(zāi)星。

    “娘，狗子是來找我的。”付槐花立即擋在朱老太太的面前。

    “狗子……”

    “不要叫我狗子！我有新的名字，我叫陳前！”陳前是上輩子發(fā)家后，陳二給自己取的名字。

    陳前，不就是沉錢嘛，錢全沉到他這里來了，多好的名字，好兆頭！

    付槐花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陳前，你看七丫之前都住在你家，把你當(dāng)親爹。你還是領(lǐng)回去，咋樣？”

    “過繼給我？”

    “什么過繼不過繼的？一個丫頭片子，你給點錢拿走就是?！备痘被ㄏ蜿惽吧斐鍪帧?/br>
    陳前正義嚴(yán)詞地拒絕，“買賣人口是犯法的?！?/br>
    “這咋是買賣人口呢？”付槐花糾纏不休。

    朱大吩咐二兒子把他媳婦弄走，免得在這里胡攪蠻纏。

    朱老太太知機(jī)，知道這是要說事，把一家子人全打發(fā)出去。

    朱大拿著煙斗猛吸了口煙，才道：“狗……陳前，答應(yīng)你的事我做到了，也該你履行承諾?！?/br>
    陳前絕口不提當(dāng)初的承諾，反而說起別的話來，“是你唆使朱秀月逃的吧？又故意向民兵通風(fēng)并泄漏朱秀月身上帶有大量的錢財？”陳二就是要讓朱大明白，他不是傻子，他的手段，他輕易能看破。

    朱大盯著陳前足有十秒，道：“我也沒有你想的那么有本事，只是年紀(jì)大了，舍不得兒女受苦，只好拼著老命賭一賭。俗話說的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br>
    陳前翹起二郞腿，冷哼一聲，“那我從前可有犯過你？”

    朱大啞口無言。

    “要不我追究朱來富，也成。只要你們答應(yīng)我?guī)讉€條件?！?/br>
    “你別欺負(fù)人！”朱老太太拍著桌子，“要不是我們，等妹子揭發(fā)你，說不定你都吃槍子了?！?/br>
    “一個殺人犯說的話，有幾個能信？”

    “說說你的條件?！敝齑蟀褵煻贩旁谝贿叀Ｗ鄙戆?。

    “第一，糞蛋看病的藥錢，你們出，是指去醫(yī)院看病。第二，這么多年，你們通過朱秀月也從我身上撈了不少錢，不說全還，起碼得還一些。那輛自行車歸我。第三，你們得給我娘挖墳?！?/br>
    “你娘？”朱老太太先前還惦記怎么賴掉那些錢，聽到這話也吃驚地看著他。

    “看來朱秀月也有事沒有告訴你們，她把我娘埋在桃樹下面?！?/br>
    朱大想了想答應(yīng)了，反正要給朱秀月挖坑，再挖一個不是多大的事。只是第二條，朱老太太死活不同意，直嚷著沒錢，要錢就要她的命！

    陳前據(jù)理力爭。

    “我們養(yǎng)了你一場也花了少錢，你不能翻臉不認(rèn)人，那是白眼狼?！?/br>
    朱老太太一提這，陳前就來氣，“你們是怎么養(yǎng)我的？把我當(dāng)奴才就是養(yǎng)我？”

    “我叫金鳳銀鳳去你家侍候你和幾個丫頭洗腳，給你們做飯洗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