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這時,周氏拉了拉身后的兩個孩子,也額頭觸地的求道:“姨父,您就給我一條生路吧,我自己倒是無所謂了,可喬煜不能一直名不正言不順?。∷么跻彩嵌數挠H兒子,也是您的親孫子啊!” 喬酥和喬煜會意,也朝著喬老爺子連連磕頭:“求祖父給一條生路!” 喬煜....就連姓氏都改成喬了,喬老爺子瞧了一眼那男孩,果真是與喬二爺的眉眼有幾分相似。 然,這樁事有辱門庭,這無疑讓喬老爺子在官場上顏面盡失,指著喬二爺又罵道:“你這個混賬東西!你知不知道,此事一出,你今后仕途上再無機會了!” 別說是喬二爺晉升無望了,御史一封奏疏上去,喬老爺子和喬大爺也會一并受到牽連。 而且堯家那邊也不好應對,大魏朝是在馬背上打下的江山,歷代皇帝重武輕文,饒是如今朝廷對武將開始壓制,但像堯家這樣的門庭,依舊是不宜得罪的。 不過,既然是喬家的孩子,自是不能流落在外,喬老爺子顧著明面上的功夫,在喬二爺身上連抽了幾下。 喬老太太忙上前勸道:“老爺!事已至此,眼下懲戒又有何用?還是想想如何安頓了金鳳和兩個孩子吧!” 喬桐一直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她發(fā)現祖母非但護著外室一家子,甚至早就知道喬酥其實就是父親的親生女兒。 喬桐氣的雙手發(fā)顫,因著母親是啞巴之故,父親與母親很少親密,她已經記不清父親也有多久沒有去母親屋里,更別提與母親說說貼幾話。 這些年,母親雖是占著喬二夫人的身份,但事實上,與守活寡沒甚區(qū)別。 喬桐當真氣不過,母親無法開口說話,她便替母親道:“祖母,喬煜是父親的兒子,那自是應當留下,可表姐呢?她為何要留下?她不是張家的女兒么?” 小姑娘聲音清脆甜糯,但喬老太太卻是老臉一僵,當即無話可說。 誰料,喬酥和周氏當真是厲害人物,這便要死要活的哭了起來。 周氏:“喬家能留下煜兒,我已心滿意足,這輩子也沒什么念想了,我這就帶著酥兒離開,斷然不能讓旁人不高興了?!彼庥兴?。 喬酥也哭:“表舅舅一日是我的父親,便終生是我的父親,請受酥兒一拜?!闭f著,她朝著喬二爺連連磕頭。 這種場面當真是讓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喬桐氣鼓鼓的,恨不能當場撕下這對母女偽善的面孔,奈何她毫無證據,總不能拿自己的夢境指責這對母女! 這時,喬二爺的一顆心都碎了,怒視了喬桐一眼:“大人的事,你插什么嘴?給我回房去!” 喬桐此前甚是不懂,為何母親這般美貌,父親卻是對母親異常冷落,害的母親這些年備受闔府上下的輕視。喬桐現在才知道,原來父親的心思從來就沒有放在母親身上。連帶著她也不怎么待見。 倘若按著夢中所言,喬酥也是父親的骨rou,那么父親和母親成婚之前,他便已經和周氏珠胎暗結了! 喬桐一想到母親時常獨自一人黯然神傷,而父親卻將溫情統(tǒng)統(tǒng)給了老相好,她當場就沒忍住,又說:“表姐時常來喬家串門,我此前就覺得表姐看著眼熟,此刻再瞧著,怎的和父親也有幾分相像?!?/br> 喬桐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臉都白了。 喬老太太更是如此,其實,她十幾年前就知道周氏懷了喬二爺的孩子,才嫁入了承恩伯府張家。也就是說,張家給喬家養(yǎng)了十幾年的孩子。 喬二爺養(yǎng)外室算不得嚴重。 可若是當年的丑事爆出來,別說是喬二爺的仕途了,承恩伯府張家那頭也會過來尋麻煩! “放肆!”喬老太太突然爆喝了一聲,“桐桐!誰給你這個膽子亂嚼舌根子,你表姐是張家的姑娘,如何會像你父親?!” 見喬老太太劇烈反應,喬桐心里基本有數了。 看來她的夢境都是真的,那沈墨呢......難怪有關他的事也是真的? 他會成為自己的舅舅?并且在幾年之后舉兵造反,成為一代暴君? 喬桐眼前一片混亂,夢中諸多景象交織,她已經分不清是現世,還是在夢境,兩個呼吸之后,她失去了知覺,當場昏厥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喬桐:太可怕了,夢境都成真了,我不想要舅舅??! 沈墨:誰是你舅舅?叫夫君。 第3章 平陽侯府 平陽侯府,歸德堂內。 段老太君半百出頭的年紀,一頭黑鴉鴉的墨發(fā),戴著鑲和田美玉的眉勒,著一身寶藍色葫蘆雙喜紋的遍地金褙子,富態(tài)百出。 老人家膚色甚是光澤,精神矍鑠,她將面前數十份畫冊遞到了段青山的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語重心長道:“侯爺,你今年已而立,歲數不大,正當壯年,沈氏走了有八年了,你也該成婚了!” “這十幾位是盛京正當適婚的姑娘,我找人算過生辰八字了,都是和你相配的,也都適合生養(yǎng),眼下定下婚事,年底成婚,來年就能生下一兒半女了。” 段老太君提及子嗣,眼睛都是發(fā)光的。 段青山是老太君的唯一剩下的兒子,段家倒是還有幾房,不過并非是段老太君親生。 段青山早年是盛京出了名的紈绔子弟,只是不成想,數年之前從邊陲回來后,像是變了一個人。這些年時常遠征在外,婚事一直耽擱著。 曾經的段青山也是個不靠譜的花花腸子,占著家世煊赫,人又俊朗高大,不知道招惹了多少小姑娘,還曾將堯大將軍府的嫡女欺負哭了。人家一個啞巴也是可憐,被段青山困在了臂彎里,都無法向人求救。 段家和堯家本就有世仇,那次堯大將軍還登門鬧事了。 這樣一個風流紈绔的子弟,身邊早該鶯鶯燕燕成群,至今卻是孑然一身,當初就算是娶了沈氏之后,他二人也不曾生下子嗣。 段青山揉了揉眉心,三十歲的年紀正當男子風華正茂時,他是武將出身,行事一慣乖張,俊逸的眉宇之間總有一股子邪性痞態(tài),這些年刀尖舔血歷練下來,人倒是持重內斂多了。 段青山沒有去看那些畫冊,他沖著段老太君一笑:“母親,我有心儀人,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年底應當能夠成婚?!?/br> 聞言,段老太君一怔:“你,你前年遠征,直到上個月才回盛京,你幾時有了心儀人?是哪家的姑娘?你確定年底就能把人娶回來?你可曾求娶過了?” 段老太君那叫一個激動,對她而言,眼下關鍵之事,就是讓段青山延綿子嗣,她又說:“侯府這幾個孩子都不是你的嫡親骨血,你若是再不留下段家血脈,日后讓我如何有顏面去見你死后的父親!” 又來了。 每當這個時候,段青山就開始頭疼,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趁早娶了心上人,他如今三十了,再也不是曾經的紈绔少年,很多事情經不起蹉跎。 段青山厚著臉皮說:“母親也認識她,就是我當年....輕.薄過的堯家三姑娘,堯柔?!?/br> 此言一出,段老太君更加愕然了,她驀的一下從黃花梨木的圈椅上起身,幾乎不敢置信:“你說什么?堯家那小婦人?她不是嫁給了喬家二郎君么?況且你當年是如何欺她的?你都忘了?你還將人家小婦人騙到鏡湖,險些讓她跳湖淹死,你怎還好意思說她是你的心儀人?!” 就算段青山是自己的親兒子,段老太君思及此事也是憤憤不平,堯家那位小娘子她是見過的,是個溫順柔弱的女子,長的嬌媚美艷,只可惜是個啞巴,否則當年怎會叫段青山平白欺負了。 段青山的俊臉一陣火辣的guntang,他身高八尺有余,此時站在段老太君跟前卻是心虛的很,懊悔道:“兒子當年便心悅她了,怎奈兩家世仇,兒子不知如何表明心意,加之她每次瞧見我都躲得遠遠的,我欺負她也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誰知道她那次哭的那般兇?!?/br> 段老太君:“.......”這是什么殺千刀的兒子?因為心悅,所以才欺負人家? 雖說此事已經時隔十多年,但老太君還記得當年的事,尤其是那小娘子哭的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 段老太君對自己兒子的秉性尤為了解,這些年她斷斷續(xù)續(xù)往他房里塞過不少容貌倩麗的丫鬟,但段青山從未碰過誰。 該逼的手段也都拿出來了,段青山就是遲遲不肯續(xù)弦,原來是還惦記著當年的小冤家。 段老太君是深吸了口氣,感覺抱孫子的希望不大:“堯柔眼下是喬二夫人,你......你呀!心悅人家,你怎的不早說,就算是當年堯家不會同意這門婚事,我老婆子也定給你把人娶進門!如今這叫什么事啊!”段家又不是土匪,做不出搶人的事出來。 段青山一想到他惦記了已久的小啞巴成了別人的妻子,還在喬家的屋檐下備受欺負,他當即呼吸不順暢,恨不能帶著兵馬將喬家踏平了。 段青山憤然:“當初事出有因,眼下還是先幫她和離吧?!?/br> 段老太君又愕然了,敢情兒子是死性不改,這把歲數了,還想強取豪奪? 段青山知道老太君在想什么,他搶言道:“母親有所不知,兒子無意中得知,那喬二爺在外面養(yǎng)了外室,而且早就生育一兒一女,堯柔嫁給喬二爺之前,喬二爺便與那外室暗通曲款,可憐堯柔此前一概不知,一直被那喬二爺晾著,讓人委實氣憤!我已使計讓喬二爺攜那外室登門了,此事一旦鬧開,她定會和離的?!?/br> 段老太君今日受的刺激可能有些多了,她愣了愣,反復咀嚼了段青山的話:“你說什么?喬二爺養(yǎng)了外室?你還設計讓喬二爺領著外室回府了?你....你......” 段老太君已經不知道說什么好,這樣說起來,堯柔也是個可憐人,若是真的能脫離喬家,也未嘗不是一樁幸事,可她覺得自己兒子沒干好事啊...... 段老太君反復思量,她活了大把歲數了,臉皮當真不夠厚的,但還是默許了段青山的做法,她太清楚兒子的秉性,沒有人能逼的了他,更是沒有能輕易改變他的想法。 段老太君悄咪咪道了一句:“那堯大將軍府那邊,你可有把握?” 讓堯柔和離不難,可兩家到底是世仇,堯家能不能同意女兒改嫁到平陽侯府還另當別論。 段青山對自己素來很有信心:“母親放心,兒子心里有底,兵法有云,利而誘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兒子會讓堯大將軍松口的。” 母子兩人交換了眼神,似乎已經能預見到年底的婚事了。 段青山離開歸德堂之前,段老太君嘆了一句:“堯家娘子那身段也是易生養(yǎng)的?!?/br> 段青山俊臉一紅,他肖想了數年的小啞巴,他倒是盼著與她生兒育女..... 一想到堯柔當年被困在他懷中,她無力捶打他的模樣,段青山也覺得自己混賬,但.....若是時光能倒流,他還是不后悔當初擄了她去鏡湖。 若非當初宮宴一事,又若非他出征在外,還能輪到喬二爺什么事?。?/br> 他本打算歸來就設法迎娶她,當初卻見心儀人,已經成了他人婦,那種無措感近乎讓段青山憤世了。 *** 前廳,三位身著錦緞的公子哥正吃著茶。 沈墨比段瑞和段玨年長了二三歲,他為人孤冷清高,尋常鮮少開口說話。那雙瀲滟的桃花眼,似若藏著久經世事的風霜,與他的年紀不甚相符,卻又是俊逸非凡的翩翩少年。 段瑞和段玨二人年紀相仿,都不是段青山親生,但這些年卻是當做嫡子養(yǎng)著。 段瑞將杯中茶盞置于茶幾上,老氣橫秋道了一句:“小舅舅,二弟,以你二人之見,父親幾時才能抱得美人歸?” 以段青山的身份地位,妻妾成群也是不在話下,但他至今卻是獨身一人,這讓闔府上下皆是cao心焦慮,尤其是府上兩位公子。至于沈墨,他似乎對任何事都是不溫不火的態(tài)度,仿佛世事皆與他毫無干系。 今日沈墨卻是突然開口,少年的嗓音已經明顯變了,隱約有成年男子的影子了,他說:“快了?!?/br> 段瑞和段玨紛紛看向他,幾乎是異口同聲:“小舅舅,你怎知道?” 就在這時,段青山大步邁入廳堂,他這人身段頎長,走路都是帶著風的,即便是穿著常服,行走在庭院之中,也能走出雄赳赳氣昂昂的步伐。 沈墨,段瑞與段玨三人紛紛起身。 “姐夫?!?/br> “父親?!?/br> 段青山隨意擺了擺手,讓三人落座,似乎耐性不足,說:“交代給你們辦的事,都辦好了?” 段瑞是個自以為很老練的,凡事喜歡拋頭露面,能表現的時候絕對不會放過機會,他說:“父親,您放心,喬二爺背后那些齷齪事,兒子已經查的一清二楚,今日是外室登門,明日還有青樓女子帶著孩子去尋事,您就放心吧,這回堯家一定會贊成喬二夫人和離?!?/br> 段玨也是個cao心了,侯府沒有女主人不行,若是父親取一個彪悍跋扈,或是心機城府之人回來,對他們沒有好處。倒是久聞堯柔性子溫柔,還做了一手好菜,重要的是,她是父親少年時就惦記的人,如何能不娶回來呢。 故此,段玨也道:“眼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br> 段青山喝了口涼茶下腹,但胸口仍舊火燒火燎,娶妻已經是迫不及待之事。 “你們三個都沒有意見?”段青山問。 他很疼兩個養(yǎng)子,至于沈墨,帶回府當年也是個孩子,段青山雖與他是同輩,但這些年也是當成兒子養(yǎng)著的。 段瑞與段玨道:“父親放心,我們無任何意義,只盼父親早日迎娶新母親入門?!?/br> 沈墨這時抬眸,桃花眼古井不波,沒來由的問了一句:“聽聞堯氏有一女,她是留在喬家?還是跟過來?堯氏是個心善溫柔之人,姐夫若想徹底收了她的心,那女孩兒最好也一并領回府?!?/br> 作者有話要說: 段青山:娶一贈一?我又要喜當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