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建國突然覺得大兒子很煩，很想一腳把他踢海里，“要砍菜的人是你，不舍得的還是你。你去不去？不去叫二娃去。”

    “去去去，現(xiàn)在就去?！辩姶笸藿凶粤⑷ザ瞬耍弥′z頭砍菠菜和生菜。

    半個多小時，鐘大娃回來，放下背簍就躺在椅子上。

    宋招娣見他有氣無力，神情萎靡，又注意到背簍往外滴水，瞬間想到他怎么了，故意問：“大娃，怎么了？”

    鐘大娃擺擺手：“別跟我說話，我不想說話?！?/br>
    “哥哥，有人欺負(fù)你？”鐘三娃跑到大娃跟前，“跟我說是誰?！?/br>
    宋招娣問：“你幫你哥收拾人家？三娃，給我過來?！?/br>
    “大哥一定是生病了。”二娃猜測，“自立哥，樓上抽屜里有藥，給哥吃一片，哥就好了?！?/br>
    鐘大娃抬腿一腳把二娃踢開：“你才有病，滾一邊去?！?/br>
    “你才滾一邊去！”二娃踉蹌了一下，抬腳給大娃一下，就躲到更生身后。

    第64章 打架斗毆

    眼瞅著孩子要打起來，宋招娣不敢再繼續(xù)看戲：“自立，背簍里面是扇貝還是魚？”

    “是海藻?！弊粤⒄f著話不由自主地停頓一下，“姨怎么知道背簍里有東西？”

    宋招娣看鐘大娃一眼，笑著說：“這個混小子太客氣，人家不好意思收啊。一旦收下，肯定會給你們海產(chǎn)?！?/br>
    “娘知道？！”大娃翻身坐起來。

    宋招娣沒有回答，而是問大娃：“離咱們比較近的漁民有三十多戶，你為什么建議我去姓曲的漁民家里換螃蟹？”

    “他家人好。”大娃脫口而出。

    宋招娣：“咱們用一包糖，換人家那么多東西的時候，我就看出曲家人好，而且還厚道。這么厚道的人，好意思要你那么多菜嗎？自己想想。”

    “好像不太好意思。”鐘大娃仔細(xì)想了想，忍不住說，“娘為什么不提醒我？”

    宋招娣反問：“你會聽嗎？”

    大娃噎?。骸啊粫??！鄙胍饕宦?，后悔不聽宋招娣的話又氣自己自以為是，躺在長椅上跟一條咸魚似的一動不動。

    二娃第一次見他哥這么沒精神，推著更生走到大娃跟前，戳一下他的臉，迅速縮回手，發(fā)現(xiàn)大娃紋絲不動，不禁眨了一下眼，轉(zhuǎn)向宋招娣：“娘，哥怎么了？”

    “心里堵得慌?！彼握墟返?，“你們別理他，讓他靜靜，一會兒就好。自立，姓曲的那家漁民有沒有跟你們說海藻怎么吃？”

    自立：“他們說給咱家的海藻里面沒有泥沙，直接放在鍋里飛水，然后涼拌或者跟面條一起拌著吃都可以?！?/br>
    宋招娣拎起背簍，不禁驚呼：“這么多？”

    “是挺多的。”自立說，“那家人說咱們家人多，就多給咱們一點。大娃不愿意要，那家人說他們也不要咱們的菜?！鳖D了頓，“我要幫大娃拎著，大娃不讓。是大娃自己背回來的。對了，姨，他們還說我們以后想吃海藻，就去他們家拿?！?/br>
    宋招娣看著鐘大娃，笑瞇瞇道：“以后聽話嗎？”

    “聽話。”鐘大娃說出來，抬手捂住臉，“娘，別說了?！?/br>
    宋招娣看到他這樣很想笑，可是見大娃很在意此事，也就沒嘲笑他。把海藻倒洗菜盆里，宋招娣又往瓷盆里添點水，打算中午做飯的時候再收拾。

    從廚房里出來，宋招娣便跟自立說：“把你們的書包都拿下來，我看看還缺什么東西?！?/br>
    自立是一九六零年農(nóng)歷八月十二日出生，大娃是一九六二年農(nóng)歷一月十一日出生。更生和大娃是同一年的人，但兩人差了整整十一個月，更生是農(nóng)歷臘月初七日出生。

    宋招娣之只記得七七年恢復(fù)高考，具體什么時候，她也不清楚。把自立帶回家，宋招娣建議自立和大娃一個班，鐘建國不同意，他覺得自立比大娃大挺多，一個班不合適。

    宋招娣就跟鐘建國說，即便讓自立上三年級，待他初中畢業(yè)后，自立未滿十八歲也沒法入伍，也得在家閑幾年。隨后又問鐘建國，難不成讓自立上山下鄉(xiāng)？

    國家號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鐘建國心底不贊同，但他從未對別人說起過。宋招娣提到“上山下鄉(xiāng)”，鐘建國都沒經(jīng)過思索就說不行?？墒遣幌锣l(xiāng)，供自立選擇的職業(yè)并不多，便同意自立和大娃一起上二年級。

    鐘家戶口本上面，自立和更生是鐘建國的兒子，明兒一開學(xué)，兩人便可以去部隊子弟學(xué)校就讀。闊別學(xué)校半年之久，自立和更生非常興奮。

    宋招娣話音落下，哥倆就跑到樓上，拿著四個書包下來。

    三娃看到，就抓繡著大熊貓輪廓的書包。

    鐘二娃伸手奪走：“書包是我的?！?/br>
    書包帶勒到三娃的手，又見到手的書包沒了，小孩癟癟嘴，啊嗚大哭起來。

    宋招娣頓時覺得腦殼痛：“二娃，書包給弟弟玩一會兒。”

    “給他，他就不給我了?！辩姸薜溃皠e以為我不知道，他很想要我的書包。”

    宋招娣把三娃抱到腿上，叫大娃去拿毛巾，給三娃擦擦眼淚：“趕明兒娘去市里買到碎布頭，給你做一個大耳朵狗狗的書包?！?/br>
    “大耳朵狗狗？”三娃停止哭泣，“什么樣？”

    宋招娣隨手翻出一個練習(xí)本，拿出一根鉛筆，也沒在意是哪個兒子的本子，在上面畫一只趴在地上的比格犬：“好看嗎？”

    三娃看了看他二哥的書包，又看了看宋招娣畫的犬，滿臉嫌棄：“丑?！?/br>
    二娃勾頭看看：“沒有熊貓好看?！?/br>
    宋招娣瞪一眼二娃，你閉嘴。

    隨即，宋招娣畫一只布偶貓：“這個呢？”

    “好看?！倍薜溃澳?，我喜歡?！?/br>
    宋招娣看向他，笑瞇瞇的：“把你的書包給弟弟，我再給你做個新書包。”

    “不給！”三娃并沒有看出布偶貓比熊貓好看，但他隱隱知道他們?nèi)?，他二哥最臭美，潛意識認(rèn)為能被他二哥看上的東西，一定非常好。不待二娃伸手，三娃就緊緊抱住宋招娣手里的本子。

    宋招娣樂了：“好好好，不給他。你乖乖聽話，我買到碎布頭就給你做。”

    “好的。”三娃伸出小手指，“娘，拉鉤。”

    宋招娣無語，小孩子怎么都喜歡拉鉤：“好，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彼砷_三娃的小手，發(fā)現(xiàn)自立和更生盯著她，宋招娣下意識摸摸臉，“我臉上有什么？”

    “姨，你很厲害?！弊粤⒅钢咀由系呢?，“畫的跟真的一樣?！?/br>
    宋招娣聽出來了，于是就故意問：“然后呢？”

    “可以教我們嗎？”自立小心翼翼的問，“我和更生想學(xué)?！?/br>
    宋招娣笑道：“當(dāng)然可以。別說你們想學(xué)畫畫，想學(xué)做衣服，只要你們不嫌小伙伴們說你們跟個女孩子似的，我也教?！?/br>
    “娘，教我?！倍薮舐曊f，“你教我做衣服，以后不讓你幫我縫書包，我自己縫?！?/br>
    宋招娣接道：“然后一天一個樣，是不是？”

    “不是?！倍薜溃拔沂桥履锢凵??！?/br>
    宋招娣：“你哥要學(xué)做飯，你要學(xué)做衣服，你們哥倆是打算把我架空啊?！?/br>
    “架空是什么意思？”大娃有一點明白，但又不太明白。

    宋招娣：“家里有我沒我都可以?！?/br>
    “不行?！辩姶笸薜?，“家里必須得有娘?！?/br>
    自立跟著點頭：“有爸有媽才是家?！?/br>
    宋招娣心中一動，看向自立，頗為意外，但她沒表現(xiàn)出來，而是笑著說：“算你們有良心。鐘大娃，去把小黑板拿來，小宋老師課堂開課了，今天教畫畫?！?/br>
    “好的?！辩姶笸夼艿綐巧想s物間找黑板。自立、更生和二娃把小方桌拉出來。

    三娃看到哥哥們的動作，伸出雙手：“娘，我的筆和本子呢？”

    “你也學(xué)？”宋招娣驚訝。

    三娃反問：“娘不教我？”

    “教啊。”一窩孩子愿意安靜下來學(xué)東西，宋招娣求之不得。

    晚上，鐘建國回到家，發(fā)現(xiàn)家里格外安靜，心下納悶，小宋老師發(fā)火，皮孩子們不敢調(diào)皮搗蛋了？

    走到屋里，發(fā)現(xiàn)五個孩子趴在小放桌上寫東西，鐘建國更加好奇：“明兒就開學(xué)了，怎么還在寫作業(yè)？”

    “爸爸，看看我畫的小雞?！比夼e起手里的本子，“好不好看？”

    鐘建國彎腰看了看，雞沒發(fā)現(xiàn)在哪兒，倒是很像個雞窩：“挺形象，繼續(xù)努力?！闭f著話往大娃和自立那邊看看，見兩個孩子也在畫東西，“今兒不學(xué)英語了？”

    “勞逸結(jié)合?！彼握墟窂膹N房里出來，“偶爾也得歇歇，不能天天學(xué)習(xí)。你來的正好，燒火，我煮面條?！?/br>
    鐘建國眉頭緊皺，脫口道：“又做面條？”

    宋招娣不高興了：“什么叫又做面條？你說清楚，我今年做過幾次面條？”

    “我記錯了?！辩娊▏鴺O度不喜歡吃面條，“我是想說下次別做面條了?！?/br>
    宋招娣：“看心情吧?！鞭D(zhuǎn)身回廚房，邊走邊說，“你不想吃，大可回營區(qū)吃食堂?！?/br>
    “我有家有院，跑去吃食堂，別人還以為咱倆又吵架了?！辩娊▏吹桨赴迳弦欢衙鏃l，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這么多吃不完?！?/br>
    宋招娣沒回頭都能想象出鐘建國的表情：“鐘團(tuán)長，你真不用勉強(qiáng)。”

    “沒有，沒有?！辩娊▏]上嘴巴去燒火?？吹綇N房里的木柴不多，“明天是周六，不正式上課吧？”

    宋招娣：“不上課。學(xué)生把新書領(lǐng)回來，周一再上課。”

    “那你周日帶幾個孩子上山撿些柴火?！辩娊▏?，“以后蒸米飯蒸饅頭都用爐子，燉鴨子燉鵝的時候再用地鍋。”

    宋招娣：“我知道了?？墒菭t子做飯?zhí)救耍劐佔鲲埧?。?/br>
    “那也沒辦法?！辩娊▏f著，突然想到，“你二姐來的時候，還羨慕咱們家燒爐子，廚房里堆幾百塊煤球——”

    宋招娣打斷他的話：“別提我二姐。我心里才舒坦幾天，少提她給我添堵。”

    “你娘家來信了？”鐘建國連忙問。

    宋招娣：“我大姐和大姐夫怕給別人添麻煩，家里不發(fā)生大事，他們不會給我寫信。不過，我得寫信回去問問大姐，二姐有沒有再回去氣我爹娘。”

    “你對你那對爹娘真好。”鐘建國道。

    宋招娣：“我以前也想對爹媽好，可惜啊。不說以前的事了，你明兒把更生送到教室里?！?/br>
    “怎么了？”鐘建國小聲問。

    宋招娣往外面看一眼：“自立和更生內(nèi)向，自立去二年級，有大娃陪著他，我不擔(dān)心。更生一個人在一年級，以前又經(jīng)歷那些事，我擔(dān)心他害怕跟同學(xué)講話，恐怕說了什么不該說的，再被關(guān)起來?！?/br>
    “我知道了?！辩娊▏X得她想多了，男孩子的心思沒她想的那么脆弱，以后跟同學(xué)熟悉了，自然會變開朗。

    不過，這種小事，鐘建國不會跟宋招娣爭執(z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