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哎藥藥——你之前說的家里那個回國的哥哥就是他？！”

    門口一路跟來的孫小語也躲不下去了，跳進醫(yī)務(wù)室炸毛地問。

    “小語你怎么來了？”時藥一呆，然后給孫小語使了個眼色，“待會兒跟你解釋?！?/br>
    她又轉(zhuǎn)回來時，面前蹲著的戚辰已經(jīng)恢復(fù)了如常的淡漠神色。

    而淡漠之外，褐色的瞳孔里還帶著一點莫名的涼意。

    時藥大著膽子繼續(xù)試探，“現(xiàn)在應(yīng)該剛剛開考，哥哥你這就去還來得及的?！?/br>
    “我說過了，我棄考?！?/br>
    戚辰聲線冷淡。他檢查過女孩兒的兩條小腿都沒有明顯的硬傷后，視線也就重新落到時藥的臉上。

    “先做止血和消毒，然后我?guī)闳メt(yī)院做全身檢查?！?/br>
    時藥臉一垮，“如果mama知道你因為我放棄了競賽，那我這下半年就別想好過了?！?/br>
    戚辰大概是氣得極了，眼神一冷就脫口了句英文。

    “you deserve it （活該）! ”

    時藥一呆。

    之前她還聽見父母感慨，說什么“戚辰適應(yīng)很快”“原本擔(dān)心他語言不通，現(xiàn)在看回國這么久都完全中文無障礙溝通”……

    她那時候還天真地表示過同感。

    這么看的話，真正發(fā)怒之后的戚辰兇起人來卻是毫不嘴軟。

    可是……

    “我是被推的那個啊……”

    時藥軟著聲抗議，語氣委屈極了。

    戚辰暴躁地捋了下垂下來的黑色碎發(fā)，站起身。

    ——

    他確實沒資格怪她沒保護好自己。

    明明知道有后患沒解決，他就不該掉以輕心——更不該到現(xiàn)在還控制不住情緒地遷怒她。

    如果讓他揪出這件事后面的那個人……

    戚辰眼神黑沉。

    他身側(cè)的手攥得越來越緊，青筋順著白皙的指背一直牽延到修長的小臂上去。

    連走回來給時藥處理傷口的校醫(yī)都感受到了戚辰此時極不穩(wěn)定的情緒，遲疑地看了過來。

    時藥自然也發(fā)現(xiàn)了。盡管不明原因，但她還是連忙伸手按住戚辰的手。

    肌膚相觸的地方，戚辰驀地一震。

    理智先本能一步回籠，他強壓了把那只手揮開的沖動，壓下黢黑的眼去看時藥。

    女孩兒仰起的臉上，柔軟的杏眼里是藏不住的擔(dān)憂。

    “哥哥，你先去考試好不好？”

    “……”

    眼看著時間越來越少，時藥極了，轉(zhuǎn)回來抓戚辰的手，“求你了哥哥?！?/br>
    戚辰的眼皮重重地一跳。

    被男生那一瞬間莫名情緒駭人的眼神燙了下，時藥下意識地收回手后，又趕忙說：“我會在這兒等你考完試回來接我的，你別擔(dān)心。”她又看了始終一眼，“好不好哥哥？”

    戚辰那一瞬間近乎狼狽地轉(zhuǎn)開了眼。

    “只是一次考試?！?/br>
    ……根本比不得她的安危絲毫。

    “可那關(guān)系到競賽資格——你語文成績那么差……你需要依托競賽保送。”

    “……”

    戚辰想說些什么，只是最后還是壓回去了。

    他低眼看著時藥。

    女孩兒眼里的焦急情緒真真切切。他只能妥協(xié)：“不許離開，在這兒等我回來。”

    時藥目露欣悅，連忙點點頭。

    戚辰轉(zhuǎn)眼看向墻角站著的孫小語。

    “照顧好她?！逼莩教茸叱鋈ィ啊x謝?！?/br>
    跟一個陌生人說這樣的話，對戚辰來說顯然十分艱難。

    盡管那聲音壓得低啞，但是在男生走出去后，懵呆的孫小語回過神來還是驚呼了一聲——

    “藥藥你聽見了嗎——我男神跟我說謝謝！”

    見戚辰走了，忍了許久的時藥終于忍不住了，她沖孫小語飛快地招手。

    “小語你你你快過來，疼死我了……”

    “噢噢好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況還是我男神。”孫小語一邊念叨著一邊跑過來，抓住了時藥的手。

    然后她有些于心不忍地偷眼去瞥時藥的傷，瞥一眼再連忙收回來。

    隨著校醫(yī)上藥的棉花棒抹上傷口，醫(yī)務(wù)室里兩個女孩兒的“嘶——”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

    戚辰是在離著開考十五分鐘只剩三分鐘的時候進考場的。

    見到他的身影，其他考生和監(jiān)考老師都很是意外。

    只不過考場紀(jì)律森嚴(yán)，巡考老師就在外面站著，最后所有人都沒敢發(fā)聲，目迎戚辰只身進了考場回到座位。

    拿過試卷，戚辰的目光將所有題大致掃了一遍，然后簽署姓名班級學(xué)號。寫完之后他沒有開始答題，而是那么一動不動地坐了兩分鐘，才重新提起筆。

    講臺上那個一直在觀察他的監(jiān)考老師表情漸漸古怪起來。

    ——

    他發(fā)現(xiàn)戚辰不提筆則罷，這筆一握進手里，他就幾乎再沒見那筆尖停過。

    雖然這次只是校內(nèi)競賽名額選拔，但考試卻是模擬正式競賽。

    80分鐘時長的考試，在已經(jīng)浪費了將近15分鐘的情況下，監(jiān)考老師本以為戚辰就算沒有手忙腳亂，至少也會表現(xiàn)出一點急切的情緒。

    然后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從戚辰進入考場之后，監(jiān)考老師從頭到尾都沒在男生的神色間看到半點淡漠之外的情緒。

    如果不是不能干涉影響到學(xué)生正?？荚?，監(jiān)考老師大概已經(jīng)要忍不住走到戚辰旁邊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答題的了。

    這樣忍了50分鐘，就在監(jiān)考老師實在坐不住想要下臺的時候，他愣住了。

    ——

    在他動作之前，第一排那個晚了15分鐘才開始考試的男生，先他一步站了起來。

    那張清俊凌厲的面龐上依舊全無表情。

    在其他學(xué)生甚至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懵然抬頭的目光中，戚辰將手里試卷交到了同樣目瞪口呆的監(jiān)考老師面前。

    “交卷?！?/br>
    男生的聲線壓得低啞。

    說完之后，他拿著來時的兩支筆轉(zhuǎn)頭離開了考場。

    “……”

    監(jiān)考老師僵著脖子看了一眼鐘表。

    ——距離考試正式結(jié)束還有15分鐘。

    換句話說，80分鐘的試卷，他只答了50分鐘。

    ——這小子是變態(tài)嗎？？

    監(jiān)考老師忍著抖勁兒扶了扶眼鏡，低下頭有仇似的盯起手里的卷子……

    對于身后發(fā)生的事情，戚辰已經(jīng)全然不在意了。

    如果不是女孩兒神色急切成了那副模樣，那他根本就不會回考場來。

    掛念著醫(yī)務(wù)室里女孩兒的傷情，戚辰的步伐本能地加速了許多。

    幾分鐘后，他便趕回了醫(yī)務(wù)室。

    戚辰推開門的時候正是午間，他看見小小一只的女孩兒臨窗坐著，倚在那椅子里。細(xì)細(xì)淡淡的眉緊緊地皺著，彎翹的眼睫微微地顫；花瓣似的唇半抿，顏色有些發(fā)干的粉白。

    而她垂在身側(cè)的手和支著的膝蓋上，都貼著白色的紗布。

    纖細(xì)的小腿上那處紗布，已經(jīng)有一點血色從中心透了出來。

    戚辰的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擰了一把。

    那劇烈的疼讓他一瞬間便皺起了眉。

    在這一刻，像是心有所感，倚在那兒昏睡的女孩兒意識模糊地睜開了眼。

    看清了戚辰，女孩兒睡意未消的杏眼里露出一點柔軟的笑。

    “哥哥……你回來啦?！?/br>
    “……”

    戚辰無意識地攥緊了拳，他抬腿走到時藥面前，然后蹲了下去。

    時藥不解地看著他。

    而戚辰的目光落在那透著殷紅點點的紗布上。

    他眉擰得很深，眼里有深沉的陰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