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多本呢，”她回憶，“我昨晚去了我爸家，把我房間的東西都清空帶過來了，包括小時候的那些相冊?！?/br>
    男人頓了頓：“為什么清空了？”

    “以后就住這兒了啊，不回我爸那邊了，”她笑笑，“反正回了跟不回也沒什么差別?！?/br>
    對著學(xué)生時代厚厚的相冊，她跟他講了自己從小到大的那些故事。

    包括八歲以前的生活、八歲之后的雞飛狗跳天翻地覆，以及自己怕水的原因，和發(fā)燒時對醫(yī)院的本能恐懼。

    ……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唱歌嗎？”她說，“因為初高中學(xué)校隔得很近，附近有一家很大的音像店，我每天放學(xué)都不想回家，只能拼命地拖延時間，想著能晚十分鐘是十分鐘?！?/br>
    “音像店的歌都被我聽完了，聽了六七年，我也不知不覺開始喜歡唱歌?！?/br>
    “如果當(dāng)時學(xué)校門口不是音像店而是書店，或者是影院，或許我會變成一個作者或者演員？”她聳肩，“我不知道。”

    因緣際遇太奇妙了，如同蝴蝶煽動翅膀，任何一個曾經(jīng)微小的舉動，都會對往后造成難以估量的影響。

    她抿了抿唇，還是決定完全攤牌：“所以當(dāng)時才會想要離婚，因為我知道不對等的愛情一定會帶來婚姻失敗，最后的結(jié)果只會兩敗俱傷并且彼此憎恨。當(dāng)時不確定你的情感，只覺得不會對你造成傷害。對不起?！?/br>
    半晌，晚風(fēng)仍舊纏繞著他的呼吸和聲音，送到她耳邊。

    男人伸出指腹，拭了拭她的面頰：“如果沒有人告訴你，那我告訴你——夫妻之間也不用說對不起，我并不介意。”

    “更何況是我表意不明，不能怪你?！?/br>
    把話說開之后，林洛桑心情舒暢了很多，抬頭去看不遠(yuǎn)處的摩天輪仍在運行，最高點坐著一對面對面聊天的情侶。

    她覺得溫存，揚起嘴角笑了笑。

    男人跟隨她的目光，將視線轉(zhuǎn)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說：“你走之后，我總希望你能早點回來。但你回來和我講了這么多之后，我又覺得——”

    “當(dāng)下要不要立即和好，顯得也不是很重要了?！?/br>
    林洛桑一愣，轉(zhuǎn)頭看他。

    “想坐那個摩天輪嗎？”男人問她，“我們婚結(jié)得突然，我好像還沒像那些小孩子一樣，試一試追女孩是什么樣的感覺。”

    “婚內(nèi)戀愛——不如明天開始，讓我追一追你，好不好？”

    她沒想到裴寒舟會說出這種話，將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撥至耳側(cè)，輕聲問：“……為什么？”

    “他們不愛你沒有關(guān)系?！?/br>
    男人低聲說。

    “我把世界欠你的愛，百倍、千倍地補(bǔ)回給你?！?/br>
    第58章

    夜幕沉沉，星子散落，不遠(yuǎn)處路燈灑下昏黃的影。

    林洛桑對著男人灼燙的視線，失神半晌，最后輕輕笑開，點了點頭。

    她突然想起柏拉圖說，每個人都是被劈成兩半的不完整個體，終其一生都在尋找著另一半。

    他們都曾孤獨地在嚴(yán)寒中踽踽獨行，無盡又無望；好在漫漫征途中總算能將彼此找到，冬夜雖冷，但只要彼此靠緊，相互取暖，溫暖總會如期而至。

    裴寒舟見她搓了搓手掌，低問：“冷么？”

    她搖頭，小巧的下巴和鼻尖一并藏進(jìn)淺色圍巾里，微微地彎了眼角。

    “不冷。”

    后來兩個人就坐在長椅上看完了林洛桑那本厚厚的相冊。

    那是她初高中大部分的日常記錄。

    拍立得還未普及之前，她用的是一個小小的白色微單，是她送自己的禮物。久經(jīng)戰(zhàn)場的微單用到現(xiàn)在還沒壞，被她放在抽屜的第一格。

    她現(xiàn)在還是，偶爾就會洗一部分照片放進(jìn)相冊里。

    男人翻著頁，一點點地了解著她的青春相關(guān)，還有偏好。

    那些無聊的、枯燥的、瑣碎的日常，每個人年少時最食之無味的部分，經(jīng)由她處理過，就變得生動而好玩兒起來。

    她喜歡拍的東西很多，也很雜，穿校服會拍，看到動物打架會拍，做大掃除還要和腳底的樹葉留念，甚至還偷拍國旗臺上校長發(fā)火，嚴(yán)肅又滑稽。

    果然……一直以來膽子都很大。

    看著這些，男人漫不經(jīng)心勾起唇角。

    偶爾看到一些有意思的場景，他還會開口問：“這張是什么時候拍的？”

    “初中畢業(yè)，我們?nèi)珕Tcos美少女戰(zhàn)士，站在第一排的都是被迫男扮女裝的男同學(xué)?！闭f著說著她不禁笑起來，“那時候還想說服歷史老師一起，可惜被拒絕了，我們學(xué)委還難過了好一陣子。”

    聽到這里，裴寒舟總算想起有哪里不對，翻回前面，指著某張問她：“所以這些合照都是你跟他們拍的？”

    她不僅和十幾個異性合影，甚至還有雙人照，照片里的少女在日光下笑得明媚，可愛又青蔥。

    她湊過去看了看，這才再自然不過地點頭：“是啊，男生打扮成這樣多好玩兒啊，當(dāng)然要單獨合影留念了?！?/br>
    行吧。

    好像也說得過去。

    但是沒翻兩張，又看到她和異性的合照。

    這次沒有特殊的服裝加持，也沒有獨特的場景預(yù)設(shè)，一男一女穿著校服，坐在位置上對著鏡頭笑，一派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的模樣。

    裴寒舟低低道：“這又是什么？”

    “我和我同桌啊，”她說，“那時候我朋友在玩我的相機(jī)，問我能不能試一試，我那會兒正低頭寫題，就說試唄?！?/br>
    “她忽然喊了我，我沒反應(yīng)過來，一抬頭就咔嚓給照下來了，沒想到效果還不錯，加上是她的第一張，就洗出來了?！?/br>
    男人冷聲道，“我沒問你照片是怎么拍的?！?/br>
    林洛桑：？

    “我問你的同桌為什么是男的?！?/br>
    林洛桑：？？

    “同桌是男生不正常嗎，我們班上位置都是老師調(diào)的，成績好的坐一塊兒相互幫助，男女之間也是可以有純潔的友誼的?！?/br>
    男人指著下一張照片里的信件：“那這是什么？”

    她想起來了：“哦，同桌送我的情書?！?/br>
    “……”

    “不是說純潔的友誼？”

    林洛桑如實道，“是啊，我對他純潔，他對我不純潔?！?/br>
    “…………”

    裴寒舟從相冊里抽出那兩張照片，側(cè)眸問她：“你朋友拍的第一張，為什么不送她要自己留著？”

    “我送了呀，”她眨眼，“這是我自己的備份?！?/br>
    “哦?！?/br>
    男人冷漠地答了聲，然后把那兩張照片無情地丟進(jìn)了垃圾桶。

    看著那兩張照片無依無靠地飄落進(jìn)不可回收垃圾箱內(nèi)，還悠悠晃了幾圈，林洛桑偏頭道：“你扔了干嘛？”

    “看著煩。”

    “……？”

    行，你長得帥你說了算。

    林洛桑撐著椅子，問：“你沒有過異性同桌嗎？”

    “沒有，”他說，“校長給我特調(diào)了只有男生的班?！?/br>
    “為什么？因為知道你過敏嗎？”

    “不是，”裴寒舟娓娓道來，“女生跟我在一個班，心思會不在學(xué)習(xí)上。”

    她啟了啟唇，竟無言以對。

    半晌后才醞釀著道：“所以有一個班是專門放長得好看的——因為怕女生春心萌動去談戀愛？”

    見男人點頭，她努努嘴，玩著圍巾垂下來的流蘇。

    “倒也不必，哪個少女不懷春?！?/br>
    感嘆過以后，她又想起什么一般，繼續(xù)道：“那應(yīng)該也有一個班是放漂亮姑娘的吧？畢竟我覺得還是青春期的男生更躁動點兒?！?/br>
    男人修長手指翻動相冊，低聲答：“嗯?！?/br>
    她第一次聽說這種cao作，又想到自己手下那撥優(yōu)中選優(yōu)的練習(xí)生，不禁對裴寒舟的學(xué)校產(chǎn)生了些微的好奇，追問著：

    “怎么樣，那些女孩兒都是真的好看嗎？”

    裴寒舟仍在認(rèn)真看著她的相冊，隨口答：“不清楚，沒去看過?！?/br>
    “……”

    失語半晌后，她評價道：“我有時候真覺得你像個和尚，頭發(fā)一剃都能出家了?！?/br>
    裴寒舟攏著眉頭，這才轉(zhuǎn)頭看向她：“難道你會去看長得好看的男生？”

    她迎上他的目光，回答得非常坦然。

    “當(dāng)然了，誰不喜歡帥哥呢？”

    裴寒舟：“……？”

    “我朋友生日那天，我問她有什么想要的，她說想要快樂，然后拉著我在籃球場看了一天男生投籃?！绷致迳Ｖv得一板一眼的，“她還和我講，科學(xué)研究證明，看帥哥可以延年益壽?！?/br>
    這個是真的。

    事已至此，反正都是過去，男人在心中默念數(shù)次莫生氣，然后生硬地問道——

    “那你談了幾次戀愛?！?/br>
    “我？我沒談戀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