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徐念來的時候有些看不下去了，低聲對她說，“你看你臉都白了，稍微歇一會再練?！?/br>
    她搖搖頭，“歇不起?！?/br>
    芮疏予既然那天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說了要以對專業(yè)藝人的標(biāo)準(zhǔn)來考量她的表現(xiàn)，就絕對不是在扯皮，也許所有人都覺得她根本不可能在幾天之內(nèi)達(dá)到那個要求，但她就偏要過第一輪證明給所有人看。

    這幾天徐念他們幾個導(dǎo)師都輪流給她們集訓(xùn)，唯獨作為總導(dǎo)師的芮疏予總是忙得沒人影，她聽旁邊的練習(xí)生激動地在討論好像今天他白天沒有其他安排，會過來看大家集訓(xùn)。

    也不知她是不是上輩子中了頭彩，反正她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能見到這個人，還得見很久，不想見都得見。

    輪到鏡崇在帶她的組練舞蹈的時候，她剛跟著音樂跳完一首，滿頭大汗地拿起一旁的水瓶，一抬頭，就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從門口晃了進(jìn)來。

    芮疏予今天穿著黑色襯衣和黑色牛仔褲，整個人看上去特別清瘦，然后那張快趕上她的小臉藏在黑色的大口罩后，幾乎只有一雙烏黑的眼睛露在外面。

    “天啊啊啊芮總！”

    “快??！芮總來了芮總來了！”

    ……

    他一進(jìn)教室，她耳邊就開始響起其他練習(xí)生的尖叫聲，本來還七零八落在休息喝水閑扯的練習(xí)生跑得比兔子都快，直接就一擁而上把芮疏予團(tuán)團(tuán)圍了起來。

    鏡崇熟稔地一把勾住芮疏予的脖頸，在大家聚光燈一樣的眼神里對他說，“喲，你來翻我牌了？”

    “滾，”鏡崇的胳膊只在他的脖子上停留了一秒，就被他無情地甩開。

    鏡崇這個二貨性格自然不會介意他的冷淡，繼續(xù)貼著他問，“你大白天戴個口罩干撒子喲？”

    “感冒，”他扔下了兩個字，斜睨鏡崇，“你還打算在這扯多久？不上課？”

    “上上上，”鏡崇看到他還是怕的，立刻招呼所有人，“來，都站好了，別圍著你們總導(dǎo)師了，集訓(xùn)還是粉絲見面會?。俊?/br>
    大家發(fā)出了哄笑聲，都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跟著鏡崇繼續(xù)排練。

    芮疏予背著手站在教室的左前方，一雙深邃的眼睛靜靜注視著每個人的舞姿，桃心離他站得挺近的，但全程就當(dāng)沒看到他的存在，視線都沒朝他那兒瞥過一眼。

    等她們跳完一首歌，又有一個人進(jìn)了教室。

    只見段艾倫手里拿著藥片和水進(jìn)來，一張娃娃臉跑得都是汗，他沖到芮疏予面前氣喘吁吁地說，“你走那么快干嗎？找你老半天了，來，先把藥給吃了?！?/br>
    芮疏予朝他手里的藥盒掃了一眼，“不吃。”

    段艾倫打開水瓶，拿出一板藥，像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地低聲說，“你自己今天早上說的喉嚨痛，我看這感冒啊，壓根就是你每天抓小q練歌練太猛了給作出來的?！?/br>
    站在離他們最近的位置不得不旁聽全程的桃心心想段艾倫你可真是個愛說實話的大好人。

    看芮某人沒吱聲，段艾倫還在那嘮叨，“人家小姑娘才剛?cè)胄袔滋欤憔屯览锱?，現(xiàn)在可好了吧？把自己給虐傷了，我看你過幾天要拍新歌mv怎么辦，嘿喲，你活該。”

    桃心都恨不得給段艾倫拉橫幅了，二蠢你居然出息了！

    被數(shù)落了半天的芮疏予這時終于慢慢側(cè)過頭，看了段艾倫一眼。

    剛剛還立于世界之巔的段艾倫被這道視線生生給凍了一下，一個哆嗦，然后迅速把藥和水瓶都塞進(jìn)他手里，轉(zhuǎn)身撒丫子跑了。

    桃心：……

    ....

    一整天的集訓(xùn)結(jié)束之后，桃心拿了水瓶離開教室，她這兩天每天練習(xí)《梅花書》時腦子里其實一直在思考，有沒有可能對這首歌曲做一些演唱形式上的改變，這首歌的確很經(jīng)典動聽，但戲腔部分的典型性太強(qiáng)，也許不能對上每個觀眾的口味。

    經(jīng)過音樂教室的時候，她聽到了歐陽明夏的歌聲，這姑娘拼得很，她比別人早來集訓(xùn)教室的時候也總能看到對方。

    悠揚高亢的歌聲婉轉(zhuǎn)流暢，她獨自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忽然腦子里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飛快地去食堂吃完飯后，她準(zhǔn)時到了空教室等芮疏予。

    他今天比昨天來得稍晚了一些，來的時候看上去臉色也不是很好，他手上拿著一個保溫瓶和一張紙，邊咳嗽了幾聲，大步進(jìn)了教室。

    “芮老師，”她看著他，從牙縫里擠出了這三個字。

    芮疏予拿著紙在椅子上坐下，從紙里抬頭看了她一眼。

    “關(guān)于《梅花書》的演唱，我有一個想法?！?/br>
    他繼續(xù)低頭看紙，也沒說話，估計是在默許她開口的意思。

    “在戲腔部分，我在想有沒有可能可以做和聲流行唱法，”她不徐不緩地說，“比如，第一段我唱戲腔的時候，你在旁邊幫我和rap，第二段你唱的時候，我在旁邊和流行唱法，這樣會使這首歌有別樣的張力。”

    他聽完之后過了幾秒，頭也沒抬地低低開口道，“你覺得你可以hold住這種和聲？”

    桃心真的想掐死他，“……您一天不懟我是不是就活不了了？”

    “這種和聲對兩個人的默契度要求很高，對歌手在音樂的掌控能力上要求也很高，”

    芮疏予終于從那張該死的破紙上抬起了頭，他抱著雙臂看著她，嗓音沙啞地說，“你是哪里來的自信覺得這兩條你都具備的？”

    她按捺住了想把門拍在他臉上的沖動，歪了歪頭，“那這么金貴的您又是多么想不開才會和這么不成器的學(xué)生在第一場公演組隊表演丟臉？”

    兩人的目光再次在虛空中無聲地對峙了幾秒，劍拔弩張、火光四射。

    過了半晌，她看到他忽然彎了一下嘴角。

    她愣了一下，剛在想他是不是感冒把腦子也順便搞壞了，就看到他將一直拿在手里的那張紙輕輕地拍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桃心走過去，皺著眉低頭一看。

    白紙上的黑字標(biāo)題分外醒目——《梅花書》和聲疊唱樂譜。

    她心中“咚”地一跳，抬起頭看向他。

    他那張平時總拽得二萬五百似的俊臉上此刻掛著一抹她從來沒見過的表情，應(yīng)該說是那種覺得有趣玩味、但又好像帶了點欣慰和驚喜的神態(tài)。

    總之這么看著，有點帥。

    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因為他這個表情，輕輕地多跳了一拍。

    “四舍五入這算是默契的第一步吧，”他似笑非笑地說，“我覺得我可太偉大了，費了幾天的勁，還賠上了感冒，才終于把殺豬孩子帶進(jìn)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競猜答案：剛寶最后吃了半口雞翅

    芮爸守則1：女兒只能吃自己買的東西

    芮爸守則2：女兒只能給我懟

    芮爸守則3：女兒多叛逆，我都父愛如山

    看到留言說你們現(xiàn)在每天的生活樂趣就是晚上看芮爹和剛寶互懟，我的樂趣就是看你們的激情評論

    我咋覺得芮爹那么帥呢？？你們到底喜歡大魔王芮爹還是小天使念哥??？

    第8章 騾子

    **

    聽到他的這句話，桃心心里的波動更加洶涌了。

    千算萬算，她倒是真的沒算到這么水火不容的他們倆居然能想到一塊去。

    她剛剛還在想他從進(jìn)門的時候就拿在手上看的那張破紙究竟是有什么稀奇之處，沒想到居然是他自己早就已經(jīng)寫好的《梅花書》戲腔部分的和聲譜子。

    那請問她可不可以這樣想——他其實在內(nèi)心深處也沒有像嘴上老懟她那樣嫌棄她的實力，所以才會提出這種大膽的合唱模式。

    她看著芮疏予，慢慢按壓下了心中剛剛那一瞬間可以說是有些小雀躍的心情，臉上還是維持著不咸不淡的表情，“行，那就這么干吧?！?/br>
    “但這個合唱模式對你來說難度有點大，你還是先把戲腔唱到我可以完全接受的程度，再開始練和聲吧，”他在椅子上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哪影褍蓷l長腿交疊著架在桌子上，示意她可以開始唱了，“雖然就這幾天，騾子也很難變成馬。”

    ……媽的，不是殺豬就是破琴，不是破琴就是騾子。

    她就知道她跟這個男人根本和諧不過一秒。

    芮疏予此人和其他導(dǎo)師的風(fēng)格簡直是天差地別，先不提最溫柔的徐念，就連最不茍言笑的djay也只不過是話少一些、指導(dǎo)的語句精煉一些……而他，不僅指導(dǎo)的方式冷漠無情，對著她還毒舌到每句話里都攜帶砒|霜，就算知道她有進(jìn)步、也完全不會給她半點鼓勵和休息。

    和她同寢的書書她們?nèi)齻€是少數(shù)知道她作息的人，看著她敷面膜也拯救不了的一天比一天更重的黑眼圈，也頗有些心疼，“……q寶，你真的辛苦了?！?/br>
    要是讓那些羨慕嫉妒恨桃心的人知道，和芮疏予組隊要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還有幾個人會想享受桃心的待遇?。?/br>
    蔣煩盯著她瞅了半天，“你瘦得已經(jīng)像一片豬肝了?！?/br>
    “……我謝謝你，”桃心翻了個白眼，頭一次聽到有人形容人瘦說像豬肝的。

    “我覺得你和芮總這個表演到時候肯定會燃炸現(xiàn)場，”書書握了握拳頭，“我有預(yù)感，讓那些說你開后門的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王者實力！”

    “得了，還王者，”桃心半靠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喝水，吃潤嗓的藥片，還好她來訓(xùn)練營之前在桃晴復(fù)讀機(jī)一般的魔咒下攜帶了各種藥品，“昨天你們芮老師還說我是一頭騾子。”

    書書三人統(tǒng)一轉(zhuǎn)過頭憋笑。

    不過，這位訓(xùn)騾師自己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

    第一天他還只是輕微的咳嗽，到第三天他的嗓子已經(jīng)完全啞了，訓(xùn)練時多半都是她在唱，他基本只用表情和動作進(jìn)行指導(dǎo)，完全不說話。

    以至于桃心被他搞得即便看到他面無表情，也能明白他對她的表現(xiàn)到底滿不滿意，要不要重唱。

    嗐，這他媽是在練歌還是在練觀察微表情??？

    而最玄乎的是，眼看后天就要比賽了，她和這位大爺都還沒有合唱過半次。

    凌晨兩點，芮疏予冷著一張臉在整理樂譜準(zhǔn)備回去，桃心實在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擋在他面前道，“明天就要彩排了，咱倆都不合唱一次？難不成您要說我倆的默契與生俱來，上臺就能珠聯(lián)璧合？”

    他斜睨了她一眼，收好樂譜，從喉嚨里憋出來三個透心涼的字，“做夢呢？”

    是哪個鬼說的但凡生病的人都會變得溫柔一些？！

    “我現(xiàn)在做夢倒是沒關(guān)系，就是怕到時候上臺做夢你要把我塞馬桶，”她后退了一步，聳了聳肩，“單人部分本來你就只有兩三句，問題不大，和聲部分你也不擔(dān)心？”

    戲腔加流行的和聲本來就難度極高，還一次都不排練，上臺不直接gg？

    “慌什么，”他說完這最后三個字，轉(zhuǎn)身就離開了教室。

    桃心看他那樣，氣得咬牙切齒但也沒法說什么——連人家這么要臉的芮大天王都不怕丟人了，她臉皮那么厚還會怕嗎？現(xiàn)在是只能指望到時候所有觀眾集體耳聾了是吧？

    ...

    本來桃心以為芮疏予不和她練習(xí)合唱已經(jīng)很絕了，可沒想到更絕的是第二天全體彩排的時候他準(zhǔn)備直接讓她一個人上場。

    而且，話還不是他自己說的，這位大爺戴著口罩在后臺的休息室沙發(fā)上坐著裝聾作啞，段艾倫在旁邊充當(dāng)他的代言人，“小q啊，你也知道芮總的嗓子實在是不行，今天要是再不養(yǎng)好明天你們倆正式公演就丟大發(fā)了，所以今天排練你一個人上。”

    “可以是可以，”她剛剛化好妝就被段艾倫拎進(jìn)來，用鼻子猜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和聲部分是要我精分唱的意思？”

    芮疏予目光靜靜地看著她，段艾倫側(cè)頭看他一眼，立刻幫忙回答道，“你就唱自己的部分就行，反正是彩排。”

    她點了下頭，也沒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就走。

    可人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后面段艾倫又叫住了她，“等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