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慢悠悠地從暗處走出來。

    謝玄神色不自然地回應(yīng)道：“三叔父，你也起得挺早的……”

    謝安走到謝玄身邊，似笑非笑地睨視謝玄的雙腳，溫柔地說道：“玄兒起得如此早，去了何處？”

    謝玄低頭，盯著自己的靴子。

    靴子上都是泥，臟兮兮的。還有裙擺，也臟了。

    謝玄心道：完了……

    謝安口氣淡淡地說道：“進(jìn)屋喝口熱茶吧?！?/br>
    謝玄低著頭，跟在謝安身后進(jìn)屋。

    仆人點燃燭火，謝玄脫鞋入席坐下，謝安將暖手寶遞給謝玄。

    仆人端來熱茶，倒給謝玄。

    謝玄拿起熱茶，慢吞吞地喝起來。

    謝安姿態(tài)慵懶地躺在席上，還蓋上了被褥。

    連續(xù)喝了三杯熱茶，謝玄磨蹭許久，才支支吾吾地開口，低聲說道：“三叔父，今夕王七約我出門?！?/br>
    謝安單手撐著下巴，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官奴深夜尋你出門，有何貴干？”

    謝玄低著頭，眼神閃爍，他小聲地回答道：“王七說，想開采石油?！?/br>
    “石油？”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謝安思量起來。

    謝玄抬頭，告訴謝安：“王七說石油藏在大地之下，顏色如墨，粘稠，能燃。若是開采，將來應(yīng)用廣泛，大有用處?！?/br>
    謝安若有所思地言道：“《漢書》有記載，高奴有洧水可燃。不知與官奴所言石油，是否是同一物?！?/br>
    謝玄驚訝：“我還以為王七在說笑，當(dāng)真有此物？”

    謝安斜眼：“書中有記載。多讀書，便知曉?！?/br>
    謝玄：……

    謝安問道：“官奴深夜尋你出門，只談此事？”

    謝玄點頭，一臉老實地望著謝安。

    謝安擺手：“去歇息吧！”

    謝玄松了口氣，立馬起身溜走。

    謝安望著謝玄的背影，倏然一笑，笑意深深。

    作者有話要說：　　謝安：這小子以為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嗎？呵呵。

    第188章 王家麒麟

    謝玄回到屋里倒頭休息, 謝安卻是天一亮便出門前往漆子巷。

    王羲之聽說謝安來了, 特地出來見謝安。沒想到謝安是來找王獻(xiàn)之的。

    “官奴深夜出門，寅時歸來, 此時想必還在歇息。不知安石尋官奴，有何貴干？”王羲之笑著詢問謝安。

    謝安問道：“先生可知石油？”

    王羲之一愣, 思量片刻，詢問道：“不知石油是何物？”

    謝安挑眉，意味深長地言道：“莫非官奴尚未告知先生？”

    王羲之搖頭，追問道：“請安石詳細(xì)道來?！?/br>
    謝安告訴王羲之：“昨夕玄兒說應(yīng)官奴之邀，深夜出門。官奴與他商議了石油一事。這石油, 聽官奴所言, 乃蘊藏在大地之下的一種燃料。顏色如墨, 粘稠，可燃。聽聞此事，安想到《漢書》有記載‘高奴有洧水可燃’。故而前來詢問官奴，是否與官奴所言的石油有關(guān)?！?/br>
    王羲之第一次聽聞此事, 沉默了半晌, 緩緩言道：“此事，不如待官奴醒來, 再仔細(xì)詢問?！?/br>
    謝安頷首。

    王羲之邀請謝安到鵝池賞鵝。

    謝安跟隨王羲之到鵝池賞鵝, 兩人漫不經(jīng)心地吹牛，閑談是非。

    王獻(xiàn)之睡到正午才醒來。

    顧愷之早就醒了，醒來之后就跑到王獻(xiàn)之的塌邊盯著王獻(xiàn)之。

    王獻(xiàn)之睜開眼，看到顧愷之, 隨意伸出手，胡亂摸了摸顧愷之的頭。“早。”

    阿陌笑著走上前來：“七郎醒了。謝安石今日一早便登門尋七郎?！?/br>
    聽說謝安來了，王獻(xiàn)之詫異。他揉了揉眼睛，從榻上起來。

    梳洗更衣完，王獻(xiàn)之帶著顧愷之去見謝安。

    “阿耶，謝叔父?！?/br>
    王獻(xiàn)之走進(jìn)鵝池，鵝池里的大白鵝見到他，立馬飛快地躲起來。唯有那只鴻雁，朝王獻(xiàn)之撲去。

    王獻(xiàn)之放開顧愷之的手，彎下身子將鴻雁抱起來。

    “你該減肥了。”王獻(xiàn)之動作溫柔地?fù)崦櫻?，低聲與它說話。

    “官奴醒了?！蓖豸酥谕ぷ永铮醌I(xiàn)之招手。

    謝安笑意深深地望著王獻(xiàn)之，看到王獻(xiàn)之抱著鴻雁走過來，他語氣悠然地言道：“官奴一來，池子里的鵝皆回避起來。”

    王獻(xiàn)之看了眼王羲之，朝王羲之燦爛一笑。

    事情過去了這么久，王羲之早已不計較。他起身，伸手接過王獻(xiàn)之懷里抱著的鴻雁，笑著問道：“官奴方才與它說了什么？”

    王獻(xiàn)之告訴王羲之：“我告訴它，該減肥了?！?/br>
    王羲之打量著懷里的鴻雁，掂量了一下它的份量，點頭言道：“是沉了些?！?/br>
    顧愷之目光好奇地打量著那只鴻雁。他很少來鵝池，只有王獻(xiàn)之去鵝池的時候，顧愷之才跟過來。每次王獻(xiàn)之一出現(xiàn)，這只鴻雁就會親熱地跑到王獻(xiàn)之的身邊。顧愷之知道王獻(xiàn)之以‘落雁美郎’出名。這落雁，想必就是這只鴻雁了。

    謝安朝王獻(xiàn)之招手：“官奴?！?/br>
    王獻(xiàn)之坐下來。

    顧愷之坐在王獻(xiàn)之的身旁。

    阿陌給王羲之添加軟墊。

    王羲之坐下，開口問道：“官奴，昨夕你與謝七郎深夜出門，所為何事？”

    王獻(xiàn)之看了眼謝安。

    謝安意味深深地望著王獻(xiàn)之。

    看來謝安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會登門尋他。

    王獻(xiàn)之開口告訴謝安：“昨夕我與謝七談?wù)摿艘恍┦虑??！?/br>
    “石油？”王羲之問道。

    王獻(xiàn)之轉(zhuǎn)頭看向王羲之，又瞟了眼謝安?？磥碜蛲碇x玄那小子拿石油一事作為了障眼法，迷惑了謝安。

    王獻(xiàn)之點頭，告訴他們：“是也。昨夕我與謝七深夜出門，談?wù)撝卤闩c石油有關(guān)?！?/br>
    王羲之問道：“石油為何物？”

    王獻(xiàn)之解釋道：“蘊藏在大地之下的一種可利用資源。其顏色如墨，性質(zhì)粘稠，可燃?！?/br>
    王羲之看了眼謝安，問王獻(xiàn)之：“《漢書》有記載‘高奴有洧水可燃’。是否與石油有關(guān)？”

    王獻(xiàn)之驚訝，仔細(xì)思索，他問道：“高奴在何處？”

    謝安告訴王獻(xiàn)之：“苻健稱帝后，此地不知是否更名?！?/br>
    言下之意，這個地方如今在苻健的管轄下。

    王獻(xiàn)之默了一下，只好言道：“我選了幾個地方，打算派人勘探石油?！?/br>
    “哪幾處？”王羲之詢問。

    王獻(xiàn)之告訴王羲之：“渤海、瑯琊、南陽?！?/br>
    這幾個地方，目前屬于晉國管轄范圍。也是后世發(fā)現(xiàn)石油之地。王獻(xiàn)之想試試。

    王羲之頷首。

    桃花眼深邃地凝視著王獻(xiàn)之，謝安嘴角含笑，詢問道：“官奴打算何時勘探石油？”

    王獻(xiàn)之告訴謝安：“我已經(jīng)傳書到瑯琊，聯(lián)絡(luò)袁家郎君與王騰。袁家郎君會前往渤?？びH自帶人勘探?，樼鹉沁叺目碧焦ぷ鹘挥赏躜v來負(fù)責(zé)。至于南陽那邊，我會讓巾幗將軍幫忙勘探。”

    謝安輕笑：“看來官奴都安排好了。不知官奴何時啟程？”

    王獻(xiàn)之搖頭：“入夏前，我一直留在會稽。”

    謝安與王羲之驚訝了。

    小兒子留在會稽，王羲之很高興，他笑著言道：“你阿娘昨夕還嘆氣，不知你何時離開會稽。若是得知此消息，定然歡喜?！?/br>
    王獻(xiàn)之聽到這話，突然覺得有些愧疚。他陪家人的時間太少了……

    王獻(xiàn)之揚起嘴角，笑容燦然若花，他回應(yīng)道：“我會留在學(xué)堂任教一段時日?！?/br>
    王羲之心情愉悅，想伸手摸摸王獻(xiàn)之的頭。這才發(fā)現(xiàn)王獻(xiàn)之不如以前了。過年后，王獻(xiàn)之十歲，是半大小子了。

    手一轉(zhuǎn)，王羲之摸了摸顧愷之的頭：“虎頭真乖?！?/br>
    王獻(xiàn)之疑惑地看著王羲之。他在跟王羲之說話，王羲之怎么突然夸贊顧愷之？

    謝安眉眼含笑，嘴角上揚，忽然起身。

    “荏苒冬春謝，寒暑忽流易?！?/br>
    聽到謝安所言，王羲之也站起來，他喟嘆道：“幼子長成，吾老矣?！?/br>
    王獻(xiàn)之站起來，出聲言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阿耶不該有此感嘆?！?/br>
    王羲之笑著望向王獻(xiàn)之，還是伸出了手，摸了摸王獻(xiàn)之的頭。

    王羲之笑著告訴謝安：“此子乃王家麒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