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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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gè)外貌平凡的隨處可見,但目光卻十分銳利,放下酒杯道:“天祿這千杯不醉的有何好罰?不若罰你的契弟?” 大巫面前擺了一杯清茶,身后帶了一個(gè)眼生的小童,一直閉目不言,直到此言一出,他才慢吞吞的道:“安嘉瑞身體還未好,不宜喝酒?!?/br> 場上氣氛微微一沉,大汗出聲緩和道:“天祿,還不過來坐下?” 都天祿走到圓桌上特意空出來的位置上,左邊是叔公,右邊空了一個(gè)位置留給安嘉瑞,安嘉瑞身邊是那個(gè)十分和藹的大叔,似乎逢人便笑,看見安嘉瑞也露出微微一笑。 待他們落座之后,仆從們才將菜一一擺齊,而對面表演的臺(tái)子上也上來了兩個(gè)人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歌,歌聲悠揚(yáng),頗有辭國風(fēng)味。 然除了安嘉瑞并沒有人多看他們一眼。 都天祿將rou小塊的切碎,堆到安嘉瑞盤子上,發(fā)現(xiàn)了他的目光,順著看了一眼道:“嘉瑞喜歡這個(gè)?” 安嘉瑞還沒回答,已有人接話道:“這辭國的小曲就是磨磨唧唧的,哪有我們大金的曲子豪氣?”說話的是坐在皇子下首第一個(gè)的部落首領(lǐng),身材高大,滿臉絡(luò)腮胡,目光一瞪有止小兒夜啼之效,他接著道:“大汗,你怎么安排了這么個(gè)表演?也忒沒意思了些?!?/br> 大汗嘴角含笑,話語中卻毫不留情道:“也就你木厄奎這樣覺得??偛荒苁率露嫉靡阅銈冟钔唤锊柯錇闇?zhǔn)吧?” 木厄奎悻悻的低下頭,不與大汗?fàn)庌q。 安嘉瑞才得以回答都天祿的話:“只是突然聽到熟悉的曲調(diào),有些驚訝罷了?!?/br> 那個(gè)眼神銳利的平凡大叔突然接話道:“也是,你是辭國人自然熟悉辭國的曲調(diào)了?!彼缺M杯中酒似有嘲諷之意道:“辭國國土分離,百姓流離失所,君倒是有……” 都天祿神色一凝,不待他繼續(xù)往下說,端起酒杯潑了他一臉,語調(diào)微重道:”厙元基你渾說些什么?我看刺邇部落安穩(wěn)太久了?” 厙元基冷哼一聲,擦干臉上的酒水,陰陽怪氣道:“哪敢跟殿下叫板。還得感謝殿下留我們一條狗命呢?!?/br> “都天祿!”大汗在上方呵斥道:“你這說的什么話?還不趕緊跟厙元基首領(lǐng)道歉?” 阿公正用小刀切著rou,聞言,不慌不忙道:“天祿說的哪里有錯(cuò)?我看刺邇部落確實(shí)是安穩(wěn)太久了?!?/br> 叔公正啃著兔腿,聽見阿公開口了,忙不迭的跟著道:“阿公說的極是,你們刺邇部落是覺得自己能跟袁三軍過過手?才有這個(gè)底氣在桌上大言不慚?” 大汗被當(dāng)場下了面子,也不生氣,夾了一筷子青菜到厙元基碗里,似是無奈道:“牧地烈的阿公就是太寵天祿了,你且吃菜,吃菜?!?/br> 厙元基臉色極差,放下了筷子一言不發(fā)。 桌面上一時(shí)安靜了下來。 滿臉帶笑的大叔放下筷子,冷笑道:“我看大汗這家宴可謂是來意不善???” 大汗聞言便笑道:“乜樅首領(lǐng)這話又打哪來?天祿驕縱慣了,出言素來如此,我也有些頭疼?!?/br> 乜樅看了都天祿一眼,扯開話題道:“大汗請我們來赴這個(gè)家宴,到底有何事要言?不如直說了吧?”他諷刺道:“不然再過片刻,這桌上可得打起來了?!?/br> 大汗爽朗笑道:“我就是想著咱們哥幾個(gè)好久未聚聚了,不若今日再敘敘舊情?!彼麌@了口氣似是無奈極了:“天祿,你這性子可得改改了。” 都天祿目光睥睨,在桌上一個(gè)一個(gè)掃視過去,最終停留在大汗身上:“我倒不知道我與他們還有何舊情可敘?” 大汗終于板起臉瞪了他一眼,不慌不忙的道:“吃菜吃菜?!彼剖窍肫鹆耸裁吹溃骸按龝?huì)有個(gè)表演極為出色,你們可得好好看看?!?/br> 此事狀似是過去了,桌上卻十分安靜,除去吃rou喝酒聲再無其他聲音。 安嘉瑞看著默默吃飯全程一言不發(fā)的皇子們,又看了眼那幾個(gè)臉色極差,但仍留在桌上的部落首領(lǐng),最后也低下頭吃起了菜。 都天祿在大金的地位與權(quán)勢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但一想到都天祿在他面前雙眼亮晶晶,為了他一個(gè)笑容就能紅了耳尖的樣子,實(shí)在很難想到他在別人面前是這樣驕傲張狂的。 牧地烈部落狼營的樣子慢慢浮現(xiàn)在他眼前,他可謂是深刻認(rèn)識(shí)到了袁三軍的戰(zhàn)斗力,足以讓幾個(gè)部落首領(lǐng)都坐立難安,忍下他的出言不遜。 在這番寂靜中,表演的人突然換了,兩個(gè)拿著劍的美貌女子婀娜多姿的走上臺(tái)子,她們先行了一禮,才慢慢舞起了劍。 剛?cè)岵?jì),身段妖嬈,極好的緩和了場上的氣氛。 眾人紛紛轉(zhuǎn)頭看去,尤其是其中一位穿著紫衣的女子,眉目流轉(zhuǎn),似有無限情思,直叫人挪不開眼。 衣衫飄飄,有隨風(fēng)而去之感,巧笑倩兮,情意綿綿,而劍舞的確實(shí)好看,似舞又似劍法,似嬌弱無力,又有一絲韌勁,身后的百花襯的她們?nèi)吮然▼桑胺Q美景。 氣氛緩和了許多,有人點(diǎn)著桌面,含笑看著他們,亦有人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們。 乜樅看了幾眼,有些好奇:“大汗,這兩人你是哪里找來的?這劍舞的水平堪稱一絕?!?/br> 大汗正有些陶醉的隨著節(jié)拍點(diǎn)著頭,聞言笑道:“乃是一辭國商人舉薦進(jìn)宮。” 安嘉瑞看了幾眼舞劍的女子,都天祿狀似無意的靠近他,擋住了視線。 安嘉瑞不由看了他一眼,他露出小酒窩,將手上剝好的蟹rou放到安嘉瑞的碗里,低聲道:“嘉瑞你嘗嘗這個(gè)?” 嘉瑞收回了眼神,專心致志的嘗起了蟹rou。 都天祿才滿意的看著他,目光壓根不往那邊瞥一眼。 場上有人嗤笑了一聲,但待都天祿目光懶洋洋的掃視過去,又無人開口說話。 出乎意料又符合邏輯的是,家宴最終在暗潮涌動(dòng)中落下帷幕,卻并沒有發(fā)生什么大家喜聞樂見的事情,首領(lǐng)們彼此都十分克制。 安嘉瑞跟著都天祿與叔叔們道過別,也沒有與他們一道離開,反而是兩人牽著手漫步在月光之下。 安嘉瑞原是想拒絕的,但是在都天祿委屈的眼神攻勢下,心里一軟還是同意了。 至于原本應(yīng)該跟在他們身后的那群大漢們,因?yàn)槭窃诖蠛沟牡乇P上舉辦的家宴,又有都天祿親自陪同,他就沒讓他們一起跟來,現(xiàn)在看來少了這群燈泡,果然二人的氣氛便好上了許多。 月光很好,風(fēng)景很美,氣氛也不錯(cuò),他們慢慢的行走在宮闕之中,無人開口,享受著這一份難得的心意相通。 偶有對視,都天祿目光深情,似乎怎么也看不夠他的模樣,又拿小拇指在他手心輕輕劃動(dòng),似在調(diào)情,卻又似有深意。 安嘉瑞被他弄的手心癢癢,但待看到他眼中遮蓋不住的期待,又打消了收回手的想法。反而順著他看似無章的劃動(dòng),在心里跟著慢慢勾勒出幾個(gè)字,待他最后一筆落下,那三個(gè)字便如刻畫在他手心一般,微微發(fā)燙,似是一個(gè)承諾又似一個(gè)枷鎖。 都天祿如什么都沒做般,若無其事的牽著他的手,朝前方走去,余光卻不住的看向安嘉瑞,想在他臉上看到回應(yīng)。 安嘉瑞唇色有些淡,目光微微一斜,看似不近人情,嘴角卻微微勾起,似是一個(gè)信號(hào)。 都天祿見了他這淺淺的笑容,不由得緩下腳步,飛快的側(cè)身在他唇上輕觸了一下,如同得到了至高的獎(jiǎng)賞般,樂的連不時(shí)側(cè)頭看他的目光中,都是繾綣深情。 腳步更是緩慢,連這寂靜的宮道在他眼里都附上了一層柔光。叫他恨不得這條路能走到天荒地老。 安嘉瑞為他這單純因?yàn)樗Q生的歡喜而浮上一個(gè)真情實(shí)意的笑容,在感情中容易滿足的人總是能讓他也變的容易滿足。 待靠近宮門口時(shí),前方突然傳來小聲的抽噎聲,打斷了他們之間這份無聲的情意綿綿。 都天祿腳步一停,落塔已上前查看了一番,回過來道:“殿下,是之前舞劍的那兩個(gè)女子,不知道為何在前方似乎爭吵起來了?!?/br> 都天祿挑了挑眉,示意他將她們趕走,不要礙了他們的路。 落塔朝前走去,彎過拐角,卻驀然發(fā)現(xiàn)角落里只有穿著紫衣的那位姑娘,另一位黃衣姑娘卻不知去了哪里。 他腳步微頓,風(fēng)聲驟起,剛還蹲在角落面帶淚痕的紫衣女子已經(jīng)拔出了劍,腳下步履奇妙,看似慢實(shí)則飛快的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眨眼間,劍芒已致喉間。 眼看寒芒將至,落塔手往腰間一搭,抽出了軟鞭,反手就是沖著她臉上狠厲的一鞭,毫不留情。眼看著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蛋即將被抽中破相,紫衣姑娘卻是避也不避,劍尖往前,直欲取他性命。 落塔連退兩步,左手往喉前一握,劍尖被他握住,無法寸進(jìn)半步。鞭子去勢不緩,在紫衣姑娘臉上自額頭到下巴狠狠劃開了一道,落塔手間微動(dòng),鞭子頂端一繞,似要將她捆成一團(tuán)。 紫衣女子不閃不避,嘴角露出一個(gè)冷笑,落塔心中頓生警惕,恍然聽見身后拐角處傳來長劍入體之聲,他目光中狠色一閃,尤有血漬的左手輕輕一抖,指尖寒光一閃,紫衣女子保持著冷笑的表情,喉間卻有一絲劃痕,慢慢滲出血色。 她仰面倒下,落塔腳下微點(diǎn),朝都天祿他們之前所在處飛奔而至。 只來得及看見安嘉瑞緩緩倒下的身影。 27.晉江首發(fā)~請支持正版~ 都天祿面目猙獰, 幾欲癲狂,他被擋在安嘉瑞身后,毫發(fā)無損。而安嘉瑞則看著胸口的長劍漸露疑惑之色。 落塔一轉(zhuǎn)過拐角消失在他們眼前。安嘉瑞目光隨意一掃,便看見角落處有一陰影, 狀似人。 還未等他反應(yīng)過來, 她已持劍腳步一邁,飛快的靠近他們。 劍身在月光下反射著森森冷意。 都天祿將安嘉瑞往身后一拉,攔在了他面前, 手往身上一摸, 沒摸到隨身佩戴的武器,立刻帶著安嘉瑞快步后退。他有把握落塔即便有敵人需要解決,最遲不過幾分鐘也會(huì)趕回來,只要給他幾分鐘…… 但黃衣女子并沒有給他幾分鐘的打算, 她的步伐十分精妙, 似慢實(shí)快,楞是生生追上了都天祿。 眼見長劍一揮, 安嘉瑞還沒反應(yīng)過來,身體卻好似有自己的意志一般,已然從后方往前一擋。都天祿雙目瞪大, 拉著他的手使勁一拽, 安嘉瑞身體一歪,劍尖偏了幾分刺穿了他的胸口。 安嘉瑞有些不敢置信, 他確定他沒有這么快的反應(yīng)速度去幫都天祿擋劍, 但是那一刻似乎有一種陌生的意志主宰了這具身體, 自己撞上了劍尖。 他尤不敢置信之時(shí),黃衣女子卻絲毫沒有猶豫,欲拔劍再去刺殺都天祿。 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落塔在身后甩出長鞭一把卷住她的手,她還未來得及掙脫,落塔左手寒光一閃,一把無柄而只有刀片的飛刀劃過她的喉嚨,一擊致命,當(dāng)場死亡。 都天祿慌忙將安嘉瑞擁入懷中,雙手捂住刺中的傷口,瞬間被鮮血染紅了手:“嘉瑞?嘉瑞……”語至最后,淚水隨著他的聲音滴落至傷口處,暈染開一片血色。 落塔半跪于地,掏出止血藥先往安嘉瑞傷口處灑了半瓶,再搭上了他的手,把脈片刻,沉聲道:“殿下,大巫或還未走遠(yuǎn),我去請他過來?!?/br> 都天祿手微微顫抖,一錘定音道:“馬上!” 落塔看了眼四周空蕩蕩的道路,還是未曾出聲諫言,領(lǐng)命而去。 都天祿滿臉都是淚水,看著安嘉瑞尤有幾分心疼道:“嘉瑞……” 安嘉瑞沒什么感覺,有點(diǎn)冷,有點(diǎn)疼,但痛覺似乎被麻痹,算不得太疼。 倒是耳中似乎聽到了許多混亂的聲音。 有中氣十足的怒罵:“不孝之子!”亦有竊竊私語:“禍國殃民之輩!”還有都天祿的聲音,帶著些許漫不經(jīng)心:“你比我想的還要無趣和死板,我貴為大汗,總要傳宗接代吧。”都天祿的聲音一變,又似有無限情意:“我只愛你一人,你為什么不回頭看看我?”又一變,漫不經(jīng)心的道:“你且歸去吧,我與你非同道中人?!?/br> 最后一切紛紛擾擾的聲音化為一個(gè)熟悉尤帶些珍惜的聲音:“若此乃你的愿望,池愿……傾盡一切!為君實(shí)現(xiàn)。池?zé)o他求,唯望君自此得償所愿,一生順?biāo)??!?/br> 這句話反復(fù)重復(fù),縈繞在他耳邊,但最終還是慢慢散去。 都天祿顫抖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嘉瑞,你別睡……你看看我?!?/br> 安嘉瑞用盡全身力氣睜開雙眼,與他目光相接,看他淚流滿面,哭的好似一個(gè)傻子般,毫無氣勢。金瞳里倒映著一個(gè)小小的他,似被牢牢鎖在其中,無法逃脫。 安嘉瑞動(dòng)了動(dòng)手指,想跟都天祿說,他覺得這傷沒什么,還能再活好久呢,不會(huì)死人的,別哭的這么傷心,哭的連他都有些心疼了。但張了張嘴,似是被堵了一團(tuán)棉花,什么聲音都沒有發(fā)出。 都天祿意識(shí)到安嘉瑞想跟他說些什么,慌忙低下頭,靠在他嘴邊,語調(diào)顫抖道:“你說……我聽著。” 安嘉瑞張了張嘴,最后用氣音輕輕吐出兩個(gè)字:“傻瓜。”這兩個(gè)字好似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的手無力的軟了下去,眼睛微微一眨,慢慢合上,似乎陷入了昏迷。 都天祿微微一愣,似有所覺,顫抖的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停留了許久。 落塔帶著大巫趕到時(shí),只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聲,震響了整個(gè)宮殿,他目光微凝,快步走近。 都天祿抱著安嘉瑞,神色猙獰,宛如惡鬼,發(fā)須怒張,氣勢滔天,使人見而生畏。 落塔小心的停留在一步之外,輕聲道:“殿下,大巫……” 都天祿抬眼望去,目光中似有無邊惡意,即使是落塔都忍不住退后兩步保持安全距離。 他抱著安嘉瑞,如同抱著自己最珍貴的寶物,不容許別人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