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躲閃不過，被血線勒緊了脖子。

    血線另一端像針一樣扎進(jìn)墻里，再使勁往后一拽——

    黑影退后兩步，想要扯開那血線，卻是徒勞。

    “嗬——！嗬——！”它擠出幾聲刺耳怪響，但很快就被血線強(qiáng)行拽入了墻里。

    入墻后，它掙扎著，卻不受控地逐漸變回原樣。

    直到它徹底融入墻體，血線散落，濺灑在地面。

    月楚臨看著那刺目血跡，掐著方才劃出的傷口。

    指尖緊壓著劃傷，一陣刺痛。

    他恍若未覺，松開，轉(zhuǎn)而繼續(xù)整理起信件。

    余光則一直注意著墻面上的黑影。

    他在動(dòng)，黑影也隨之做出動(dòng)作。

    但始終要慢一拍。

    便像是在有意模仿著他。

    且那黑影的脖頸處，隱約可見一道淡淡的血痕。

    月楚臨放下信，臉上一點(diǎn)笑意也無。

    -

    第二天，奚昭正在花房里用錘子敲龍齒，太崖就來了。

    他掃了眼縮在角落里身子亂彈的靈虎，這才看向奚昭。

    關(guān)上門后，他道：“奚姑娘，費(fèi)盡心思弄進(jìn)府里的奴侍，就是為了養(yǎng)在身邊讓它耍樂？”

    奚昭敲碎一枚龍齒，道：“估計(jì)是變成小虎崽兒的時(shí)間太久了，有些脾性一時(shí)改不過來。由著它玩兒吧，比起人在旁邊站著，這樣可愛多了。”

    太崖話鋒一轉(zhuǎn)：“叫我過來，所為何事？”

    昨天他來時(shí)，奚昭悄聲說找他有事，讓他今天來一趟。

    奚昭放下錘子，將龍齒仔細(xì)藏好了，再才和他說：“你和月楚臨同門那么多年，知不知道他練的什么控影術(shù)？”

    太崖原還一副散袒模樣，聽了這話，臉上笑意都少了幾分。

    他敏銳察覺到有哪處不對(duì)，直問：“出了何事？”

    奚昭：“就是……我聽月問星說，要是這術(shù)法使用過度，影子便會(huì)生出自己的意識(shí)？”

    昨日她親眼看見月楚臨的影子出現(xiàn)異變，異變僅是第一步，倘若他的影子真的出現(xiàn)自我意識(shí)，那會(huì)不會(huì)……將他的身軀取而代之？

    太崖眼簾稍垂，轉(zhuǎn)瞬間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見遠(yuǎn)的影子出現(xiàn)了異樣？”他緩聲道，“奚姑娘，若你想用他的影子做些什么，怕還是早早放棄為好?！?/br>
    “為何？”

    月問星分明說過，影子與本體的性情全然相反。

    既然是兩個(gè)不同的人，那月楚臨的影子在行事方面也很有可能與他差異極大。

    若如此，也不失為一個(gè)辦法。

    “影子并非是人，哪怕侵占了人的軀殼，也既無人的思維，更不懂人的規(guī)矩、法度?；蛘f……”太崖稍頓，“你可將它視作披著人皮的怪物，毫無理智，不曉分寸?！?/br>
    奚昭眉心一跳。

    太崖輕笑著說：“奚姑娘，要命的東西，恐怕輕易嘗試不得?！?/br>
    奚昭明白，他這人看著吊兒郎當(dāng)?shù)?，其?shí)也算靠譜，不會(huì)故意拿話嚇?biāo)?/br>
    她在心底思忖著該不該放棄這法子，就又聽太崖問：“他知曉了么？”

    “什么？”

    “見遠(yuǎn)可知曉你察覺到了他影子的異常？”

    “沒有?！鞭烧褤u頭，“自不會(huì)與他說。就連和問星說起這事，也沒提過月楚臨的名字?！?/br>
    太崖略一頷首。

    也是。

    她并非是個(gè)莽撞人。

    “這事你暫且只當(dāng)不知道?！彼D了瞬，“在我查清之前，你盡量避著見遠(yuǎn)，別靠他太近。”

    話落，門外有腳步聲響起。

    “應(yīng)是早飯來了。”奚昭起身，正準(zhǔn)備去開門，就借著窗戶看見了一道人影。

    的確是送飯來的——那個(gè)漆木食盒她眼熟得很。

    送飯的卻換了個(gè)人。

    是月郤。

    不過較之平常，現(xiàn)下他鬼鬼祟祟的，滿院子亂轉(zhuǎn)，不知在找什么。

    甚還躬身往走廊木板底下的空隙里瞧。

    奚昭：？

    干嘛呢這。

    第64章

    奚昭雙手撐在窗臺(tái)上， 朝外探去身子。

    “月郤，你在找什么？”

    月郤像被嚇了一跳，陡然回身。

    有一瞬間， 奚昭感覺仿佛瞧見了一只受驚的貓。

    “沒， 沒什么?！痹锣S定下心神， 提起手中的食盒以讓她看見， “恰巧碰見秋木， 就順帶拿過來了?！?/br>
    奚昭了然：“哦，我還以為你找東西呢?！?/br>
    都快鉆到走廊底下去了。

    月郤大步走至窗前， 將食盒放在了窗臺(tái)上， 雙臂也撐在上面。

    他垂眸看她， 笑道：“這么早就往花房里鉆， 肚子不餓？”

    “還行， 方才吃了點(diǎn)果脯?！?/br>
    “那個(gè)……”

    月郤支起一手撐著腦袋， 別開眼神。

    猶豫了好一會(huì)兒， 他才不大自在地開口。

    “你的隨侍呢， 怎么沒見人影？”

    奚昭以為他說的是施白樹，便道：“白樹一早就出去了，說是刀有些鈍， 要去鑄器閣讓人幫著磨一磨?！?/br>
    “不是，我——”

    “他問的應(yīng)當(dāng)并非是那個(gè)隨侍。”太崖陡然出現(xiàn)在窗戶后， 和奚昭挨在一塊兒，撐著窗臺(tái)笑瞇瞇地看著他， “月二公子， 倒是早?！?/br>
    月郤又被突然出現(xiàn)的太崖嚇了一跳。

    他問：“你怎么在這兒？”

    語氣沖得很。

    太崖笑說：“我不是你那好兄長(zhǎng)， 應(yīng)當(dāng)不必向你解釋來去何處的緣由。”

    他這逗趣模樣極易引起人的怒火，月郤劍眉一擰， 但又想起奚昭還在這兒。

    大早上吵鬧，難免敗壞了吃飯的心情。

    由是，他壓下不快，索性就當(dāng)看不見這人。

    “綏綏，要在哪兒吃？”他問。

    奚昭想了想：“就在這兒吧，左右待會(huì)兒也不出去?！?/br>
    月郤應(yīng)好，步子一轉(zhuǎn)就往花房里走。

    太崖還想著奚昭說過的影子的事，轉(zhuǎn)身道別。

    只不過錯(cuò)身時(shí)，他忽道——

    “奚姑娘，別忘了賭約?！彼D了步，斜壓下笑眼，“時(shí)間已不多了?！?/br>
    -

    太崖直接去了月楚臨的院子。

    院落偏遠(yuǎn)僻靜，又因已到秋日，多了些冷肅氣息。除了鳥叫蟲鳴，幾乎聽不見其他聲響。

    太崖走過長(zhǎng)廊，循著淡薄的妖息找到了書房處。

    房門緊閉，門內(nèi)妖息卻濃厚。

    他抬手，抵在門上。

    還沒推開，里頭就傳出氣息不穩(wěn)的一聲：“誰？”

    “是我?！碧聭?yīng)道。

    “哦……太崖，太崖……”與平時(shí)大不相同，月楚臨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像是沒什么氣力，“你找我有何事？”

    太崖：“來看看罷了——怎的，莫非連軸轉(zhuǎn)了幾日，撐不住了么？”

    月楚臨輕笑幾聲，但因隔著門板，聲音也被壓得沉悶。

    太崖又道：“還笑得出來，看來無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