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有些怕她，渾身一顫，忙搖搖頭道：“妾沒有什么意思。”

    王沅將后宮嬪妃和睦相處，共同侍奉好陛下的那些套話說了一遍，然后變了臉色，道：“爾等身為陛下嬪妃，當(dāng)恪守本分，不可道聽途說，挑撥生事，否則絕不輕饒。”

    然后她又讓大長秋把宮規(guī)重新給眾位嬪妃讀了一遍。王沅對待嬪妃在賞賜及其他事情上很寬和大方，但是但凡有嬪妃違反宮規(guī)，她也絕不姑息，按照宮規(guī)處罰，總之一言一行皆參照法度，眾嬪妃只能服氣。

    請安結(jié)束后，眾人從椒房殿里出來，張麗妃用凌利的眼神掃了常氏一眼，話里有話說道：“常氏，看來你膽子還不小嘛，胡言亂語，連累我等陪著你又聆聽了一遍宮規(guī)，你很厲害！”

    掖庭之中，只有皇帝與皇后才有處罰嬪妃的權(quán)力，常氏并不怕張麗妃，但剛才受了訓(xùn)斥，她不敢再說什么，乖巧地向張麗妃認(rèn)錯(cuò)。

    張麗妃本來還以為她有幾根傲骨，她這一低頭，張麗妃就覺得無趣了，上了肩輿，悠然地離開了。

    程昭儀的好脾氣在宮里都是有名的，她看見張麗妃的態(tài)度有些頤指氣使，安撫常氏道：“麗妃的性子一向如此，你千萬別放在心上?！?/br>
    常氏點(diǎn)點(diǎn)頭，“嗯，妾都知道了?！?/br>
    茝若殿與大同殿順路，程昭儀沒有坐肩輿，與常氏與何美人一同慢慢地走回去。她問起何美人的五皇子情況來，兩人都有兒子，說起彼此的兒子，更加顯得有話聊。

    常氏夸贊道：“昭儀娘娘，您的性子真好，溫柔陷阱，還開解妾這么一個(gè)小小的才人?！?/br>
    程昭儀笑道：“大家都是侍奉陛下的姐妹，身份上本就差不多，你可不要妄自菲薄。”

    常氏向她道歉，“今日都是妾的過錯(cuò)，讓眾位jiejie們在椒房殿聽大長秋讀宮規(guī)。”

    “沒事兒，你不用放在心上，可能也是皇后娘娘實(shí)在太擔(dān)心明妃了吧?！背陶褍x淡淡地說道。

    到了分叉口，程昭儀與她們道別，并讓她們改日帶著四皇子來茝若殿與二皇子一起玩。

    回了大同殿，常氏不住嘴地夸著程昭儀，道：“程昭儀真是極好的人了，依我看，她分位本來就不低，又生有二皇子，陛下該擇她做皇后才對?！?/br>
    何美人緊緊皺著眉頭不言不語，常氏問道：“美人，你怎么不說話了？”

    何美人表情嚴(yán)肅，十分認(rèn)真地說：“這宮里大多數(shù)人都是人精，不是你看到的這么簡單。常jiejie，我早已提醒過你多次，言多必失，咱們安安分分地過日子，肯定會(huì)守著云開見月明，可你總是這樣口無遮攔，遲早會(huì)惹出大事來的啊。”

    常氏覺得自己沒說什么，是何美人太小題大做，兩人爭執(zhí)了幾句，何美人正色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常jiejie與我并非是一路人。”

    常氏氣得臉色通紅，道：“你這是什么意思？這些年來我是怎么疼愛瑛兒的你都看在眼里，你竟然說出這種話來?！?/br>
    何美人道：“常jiejie，我很感激你對瑛兒的好，但我只想帶著瑛兒老老實(shí)實(shí)地過日子?！背Ｊ系男陌卜植幌聛?，何美人不愿意因?yàn)樗B累了兒子，故而要與她割袍斷義。

    常氏知道無法挽回，憤恨地看了何美人一眼，抹著眼淚走了。

    侍女心有不忍，道：“美人，常才人她……”

    “不必說了，若只有我一個(gè)人，就算是死也沒什么，可是現(xiàn)在有了瑛兒，我得為他考慮，就這樣吧?！焙蚊廊说卣f。

    ……

    王沅去看望公孫柔嘉。公孫柔嘉帶著合殿上下的人在殿門口迎她。王沅牽著她的手一同往殿里走去，道：“你身子還沒有完全好，實(shí)在不需要這么多禮?！?/br>
    “禮不可廢?！惫珜O柔嘉道，“至少在外人眼里，我們需要把規(guī)矩做全?！?/br>
    兩人進(jìn)了屋，公孫柔嘉神色平靜說起她母親進(jìn)宮來的事情，最后道：“我最終給回絕了，可能我確實(shí)如同母親所說，是一個(gè)自私自利的人吧?！?/br>
    王沅很心疼她，說：“柔嘉，你我相處這么多年，你的為人我最了解，你絕不是這樣的人。至于你的母親，她應(yīng)該是為你大哥的事情cao心，太過擔(dān)憂，以至于說出這些傷人的話，等這段日子過去，她想明白就好了。”

    公孫柔嘉苦笑道：“我母親脾氣固執(zhí)，只怕她就算想通了也難以回轉(zhuǎn)?！?/br>
    王沅說：“因著廣陵王的死，陛下心情很不好，他本無意要這個(gè)皇叔性命，但……唉，若是廣陵王不自殺，或許你大哥不會(huì)被處罰的這么重，現(xiàn)在只能讓你大哥好好保重，日后趁著陛下大赦天下時(shí)想辦法讓他返回長安。你千萬不要再去求陛下了，不但無用，還會(huì)連累你的。”

    公孫柔嘉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都知道了?！?/br>
    轉(zhuǎn)眼間就到了五月份，天氣微微有些熱，各色的花兒開著熱鬧。太子良娣董姬帶著侍女進(jìn)宮游玩，先來了椒房殿請安。

    ☆、第142章

    142 第142章

    這是王沅第二次見董良娣。太子行冠禮后， 她派人在長安附近的郡縣為太子選家人子，一共選了五名，董良娣便是其中之一。王沅對她并無特別印象，只記得是個(gè)清麗的女子，現(xiàn)在再看，董良娣一身華服，頭戴金釵，打扮的雍容華貴， 眉眼間是滿滿的志得意滿。這個(gè)女子能在短短兩三個(gè)月內(nèi)由太子府內(nèi)普通的姬妾一躍成為太子良娣，看來是頗得太子寵愛。

    董良娣低眉順眼地給皇后行禮， 王沅讓她坐下， 董良娣笑著說了幾句恭維話， 然后讓身邊的侍女呈上白狐皮，道：“這是太子殿下親自獵到，特地獻(xiàn)給皇后娘娘。”

    王沅道一聲謝， 然后讓人收了下去。今日正好是鳴鳳閣休沐的日子，徽君、徽鸞用過早膳后，過來王沅這邊。徽鸞見有生人在，問道：“你是誰”

    董良娣知道椒房殿養(yǎng)著兩位公主，一位是太子胞妹，另一位則是王皇后的親生女兒， 眼前的這位年紀(jì)略大些， 應(yīng)該就是東萊公主了。她起身相拜，“妾太子良娣董氏參見東萊公主， 參加永嘉公主?！?/br>
    “喲，原來是太子哥的姬妾呀?！被整[笑道。

    徽君看著董良娣，再想想父皇的嬪們，問王沅：“母后，男的都有姬妾嗎，以后珣弟也會(huì)有姬妾嗎？”

    王沅哭笑不得，想了想，道：“大部分男人都有姬妾，不過也有沒有的，你外祖父就沒有?！?/br>
    徽君若有所思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對徽鸞說：“二姐，說不定你的未來夫婿也有姬妾呢。”

    父皇的姬妾中，徽君最喜歡公孫姨姨，而公孫姨姨跟母后又是最要好的，徽君并不覺得有姬妾不是好事，她沒注意到徽鸞的神色，繼續(xù)說：“五姐，那你以后有人陪著玩了?！?/br>
    徽鸞如今已經(jīng)十歲了，她不同于徽君能夠在生母膝下無憂長大?；整[多疑，在宮里耳聞目視，很多事情都知道一些，姬妾在她眼里本就不是什么好的，瞧著董氏嬌嬌俏俏的樣子，她并不喜歡。她瞪了徽君一眼，道：“瞎說什么，那些姬妾給本宮提鞋都不配！”

    董良娣臉上一紅，低下了頭?；整[道：“傻徽君，我們是金枝玉葉的公主，父皇母后又疼愛我們，那些姬妾哪里能夠同我們稱姐道妹，連未來的帝婿也是要侍奉我們的，絕對不敢有二心。咱們的安陽姑祖母，那才過得是真正的公主應(yīng)當(dāng)過的日子?！?/br>
    “咳咳?！蓖蹉淇人粤藘陕?，打斷了正在侃侃而談的徽鸞，忍住笑道：“這話兒在你們父皇面前可千萬不要提及?！?/br>
    安陽公主生活太過放蕩，李湛對她一直都看不太慣。

    徽鸞笑道：“母后，我知道的，不會(huì)在父皇面前說什么?！?/br>
    但她心里卻有些不服氣，她與太子哥同父同母，太子是男的就可以做儲(chǔ)君，養(yǎng)姬妾，她哪點(diǎn)比太子差了？

    董良娣大氣都不敢，唯恐惹怒了公主們。王沅讓她自去太液池那邊逛，董良娣告辭后慢慢退出來。

    董良娣出來后，心里還砰砰直跳，對侍女說道：“一直都聽說東萊公主是宮里最得寵的公主，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只怕日后又是一個(gè)安陽大長公主?！边@同胞的兄妹性子太不同了，太子殿下溫和體貼，東萊公主卻嬌縱任性。

    侍女替自家主子不值，順著她的話說：“可不是，您是正經(jīng)的太子良娣，不是那些無名無份的姬妾，公主就算不稱呼您一聲嫂子，也該對您以禮相待。”兩個(gè)公主只顧著跟皇后說話，根本視董良娣于無物。

    “罷了，這些話就不必說了，她是金枝玉葉，哪里上的看我，我只盼著能早日為殿下生下一兒半女我就知足了。”

    侍女笑道：“殿下這么疼愛您，等您生了小殿下，肯定會(huì)讓您做太子妃的?！?/br>
    董良娣被她恭維著笑起來，“咳，你說的這些我從來沒想過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

    太液池波光粼粼，風(fēng)景極美，周圍有各色花圃，董良娣摘了一朵牡丹花簪在頭上，侍女贊道：“良娣，這國色天香的牡丹花都快被您的美貌給比下去了！”

    董良娣對自己的容貌也很自得，她伸手扶了扶頭上的花，笑道：“趕明兒讓殿下在府里也一樣兒弄上一片牡丹花圃。”

    身后突然傳來一聲輕笑，兩人忙回頭，見來人穿著九嬪的宮裝，忙蹲身行禮，“妾太子良娣董氏參加娘娘?！?/br>
    來人面色和藹，溫柔可親，道：“不必多禮，快起來，本宮是程昭儀。剛才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位眼生的姑娘，卻原來是太子家的人，不錯(cuò)，不錯(cuò)，果然是美貌動(dòng)人，可憐可愛?！?/br>
    “昭儀娘娘您過獎(jiǎng)了。”董良娣羞澀說道。

    程昭儀褪下手腕上的翠玉鐲子，戴在她手上，笑道：“第一次見面，這是我作為長輩的見面禮。”

    董良娣收下來，心里越發(fā)覺得程昭儀溫柔可親。程昭儀帶著她在太液池邊逛了一圈，道：“這里四時(shí)之景不同，你若是有空可多來宮里游玩。”然后又問道：“可有喜信了嗎”

    “還沒有。”董良娣搖搖頭。

    程昭儀關(guān)切地說：“那可得抓緊了，女人還有要有個(gè)兒子傍身才好的?！?/br>
    董良娣點(diǎn)點(diǎn)頭，感激地說：“昭儀娘娘，您人真好。”

    “我一見你就覺得投緣，仗著比你多吃幾年飯，提點(diǎn)下你，你不覺得唐突就好?！?/br>
    “那怎么會(huì)”董良娣急忙說，“我知道您是為我好?！?/br>
    程昭儀推薦了幾個(gè)不錯(cuò)的御醫(yī)給董良娣，董良娣暗暗記在心里，回去后就跟太子說了。

    太子道：“程昭儀秉性賢淑，二弟被她教的很好，你能與她交好到也不錯(cuò)。至于御醫(yī)么，本宮明日請出來給你看看?！?/br>
    “多謝殿下！”董良娣頓時(shí)喜笑顏開，突然上午在椒房殿的事情來，便都跟太子說了，道：“陛下，您給余舍人賜歌姬的事情，若是被東萊公主知曉了，那可怎么辦”

    太子搖頭嘆道：“母后早亡，馮氏與王氏竟沒有好好教養(yǎng)徽鸞，好好一個(gè)姑娘家居然說出這種話來。男子三妻四妾，本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她這副樣子就是讓父皇知道了，也是要訓(xùn)斥她的?！?/br>
    董良娣卻不這么認(rèn)為，女人誰不想夫婿只愛重自己一人，身邊不會(huì)有其他的女人。東萊公主若是受了委屈，在陛下面前訴苦，那就不好了。她勸道：“殿下，您也每常說公主的脾氣嬌縱，她要是知道了，鬧到陛下面前未免傷了你們兄妹情分。”

    太子根本就聽不進(jìn)去，余平自小陪著他長大，在他眼里比親兄弟還親，不過是賞賜件玩物罷了，并不是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大事。

    哪知徽鸞雖然年紀(jì)小，但心眼一點(diǎn)都不少。她乳娘周氏給她說過，親母后在時(shí)，為她與余家表兄定下親事來。她在宮里也見過這個(gè)余平幾次，呆頭呆腦，還不會(huì)奉承她，想想就覺得可氣?；整[眼珠子一轉(zhuǎn)就想出一個(gè)主意來，她對王沅與李湛說，自太子哥出宮開府后，還從來沒有去看過，現(xiàn)在想要去看看。兩人自然很快就同意了，并派了一支侍衛(wèi)給她。

    徽鸞帶著侍衛(wèi)雄赳赳的去了太子府，然后又派周乳娘代表她去余家探望兩位舅母。漫地使錢，各處打聽，很快就知道太子賜了兩名歌姬給余平的事情來。周乳娘從余府帶回來的消息更是驚人，其中一名歌姬還懷著孕，但是被余家送走了。

    這下子可把徽鸞給氣壞了，她按捺不動(dòng)，沒在太子府發(fā)作起來。等回了宮，她在王沅面前訴苦，道：“母后，余平欺人太甚，我要解除婚事?！?/br>
    王沅養(yǎng)了徽鸞這幾年，也有些感情在，若是徽鸞未來的夫婿不是姓余的，她一定會(huì)出面幫著她解除婚事，但現(xiàn)在關(guān)系道太子與余皇后，她根本不好在李湛面前說什么。

    她問道：“余平是你生母余皇后的娘家，徽鸞，你現(xiàn)在說解除婚事，是一時(shí)之氣，還是認(rèn)真考慮過的”

    徽鸞鄭重地說：“母后，我是認(rèn)真的。我是父皇母后愛重的女兒，憑什么要受這份委屈余平現(xiàn)在都敢鬧出這樣的事情來，等過幾年成婚后，只怕已經(jīng)是兒子女兒遍地走了。”

    王沅拍拍她的肩膀，道：“此事還須你父皇做主?！?/br>
    “那我現(xiàn)在求父皇去！”徽鸞急忙就要去。

    王沅攔住她，道：“他們男子想到確實(shí)跟我們女子不同，三妻四妾在他們眼里可能并不是大事，你父皇更大可能是讓那余平將歌姬打發(fā)了，婚事不變。你若想解除婚事，不能拿這事跟你父皇說?！?/br>
    “求母后教我?！被整[拉著她的袖子說。

    王沅道：“你就說余平德行有虧，讓陛下去查?！?/br>
    徽鸞疑惑了，“萬一查出來沒問題呢？”

    “沒問題婚事就只能繼續(xù)了，有問題陛下才會(huì)考慮解除婚事?！?/br>
    不過依著王沅的猜測，余家那樣的人家，余平?jīng)]有問題的可能性非常小。

    ☆、第 143 章

    143 第 143 章

    徽鸞去找了李湛， 將事情全部都給他說了，憤恨道：“余平他年紀(jì)大不，不尋思著為國效力，整日與歌姬尋歡作樂，這像什么話。”

    果然不出王沅所料，李湛并不認(rèn)為男人有幾個(gè)歌姬算是什么嚴(yán)重的事情，但他是有嬪妃的人，自然知道女人大多愛拈酸吃醋， 即使是小小年紀(jì)的徽鸞，也已經(jīng)知道了未來夫君姬妾成群不是好事。

    徽鸞畢竟是他的女兒， 大周的公主， 下降余家， 肯定不能同普通女子一般。余家尚主，就該向侍奉君王一樣侍奉公主。

    李湛哄道：“朕替你好好懲罰那余平，讓他以后都乖乖聽你的話?！?/br>
    徽鸞跺腳， “父皇，余平他都有孩子了，女兒要被長安城的人笑死了！”

    “誰敢笑話你，朕就讓執(zhí)金吾把他們都抓起來給你賠罪。”李湛繼續(xù)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