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若是此刻蕭瑾瑜看到了他的正臉,興許就能認出,眼前這哪哪都好的齊溫平,分明是那個惡毒狡詐的大變態(tài)。 可惜此刻她正少女懷春地站在門外,手里拿了朵花,正一瓣瓣扯著花瓣,嘴里還念念有詞。 “看。不看??础弊詈笠话晖A粼凇安豢础鄙希屖掕ゎD時索然無味,感覺自己都失去了人生的意義。 “真討厭,連花都要跟我作對,果然所有人和動植物都嫉妒我找到了好夫郎,你們卻都形單影只,哎。改明兒請花匠過來,把一棵樹上單數(shù)的花朵給剪掉,必須得留下雙數(shù),好讓它們配對雙宿雙飛,不能嫉妒我。” 她嘀咕了兩句,又揚高了聲音對著一旁的丫鬟吩咐道。 如意作為大丫鬟,聽聞此話,差點被噎得翻白眼。 自從這個溫平公子出現(xiàn)之后,郡主哪里都開始不對勁了,簡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 齊溫平徹底在燕北王府住下了,本來鳳陽郡主是要他跟自己一個院子的,但是在燕北王差點以死相逼之下,還是讓他住到了王府前院,與燕北王府的門客們住得很近。 實際上這也是蕭榮的良苦用心了,王府養(yǎng)著的這些門客,大部分都是極其聰穎的,或精于國家社稷,或擅長人際交往。 讓齊溫平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子,與這些人精們一起住,要是出了什么問題,也好盡早發(fā)現(xiàn)。 不過蕭榮的如意算盤是否落的成,還難說。 齊溫平住進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個院子里其他三人都是燕北王極其器重的人才,而且都是干實事的。 當然沒人跟他說,這三位先生如何了得,都是他提前就了解到的。 蕭榮讓這三人與他同住,足見對他的重視程度,也是為了更好的監(jiān)視他,就怕其他門客不頂用。 其中一位曾先生性子暴躁,在他住進去的當晚,就派人過來,讓他安靜一點,平時不許出聲。 這分明是個下馬威,齊溫平卻應(yīng)得極快,甚至臉上帶著三分笑,倒像是對這種嫌棄的叮囑甘之如飴一般。 等曾躍聽到下人的匯報之后,不由得嘀咕了一句:“果然是慣會裝相的小白臉,看他能忍到幾時?!?/br> 蕭瑾瑜本來第二日清晨睡醒,就要過去找齊溫平的。 她現(xiàn)在可稀罕這個親自挑中的夫郎了,昨晚睡覺的時候,還夢到他了呢。 不過他跟現(xiàn)實中的有些不一樣,夢里的他可不是這種滿臉笑容,還總愛吊著她胃口的模樣,反而極其主動地撲倒她,然后力氣可大地將她摟進懷里,親了又親。 至于之后美好的事情,還不等她繼續(xù)做夢,就被尿給憋醒了。 她非常后悔,昨晚臨睡前多喝了半碗杏仁露,導(dǎo)致她好不容易才盼來的春夢,就這么在最關(guān)鍵的點戛然而止。 不過等她梳洗完畢,想著讓丫鬟去請人時,白雯卻帶著兩個嬤嬤過來了。 “你既然已經(jīng)找到了合心意的夫郎,那么這段時間就不要荒廢了,該把規(guī)矩撿起來了,從頭再好好學(xué)一遍,免得嫁了人出錯?!卑做╇S意挑了張椅子坐下,邊說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對自家閨女這副穿金戴銀的打扮,似乎有些不滿。 白雯是江湖兒女,就喜歡颯爽英姿的架勢,偏偏她這個女兒習(xí)武這點隨了她,可是吃穿用度,都被帝王家的奢侈給腐蝕了。 不止喜歡花里胡哨的,還越貴的東西越喜歡顯擺,怎么教都不行。 這在白雯看來是有些粗俗的,偏偏蕭瑾瑜跟她想法完全相反,還反過來勸她。 “娘,您看著嬤嬤就不需要了吧,規(guī)矩我都學(xué)過一遍了,況且您是王妃,要學(xué)規(guī)矩也是你得多學(xué)幾遍?!笔掕ご顾罀暝?,她一聽學(xué)規(guī)矩,頭就都大了。 學(xué)規(guī)矩無聊的要死,一遍又一遍重復(fù)動作,甚至手指要是錯了一寸,這些老古板嬤嬤就能糾正她半天。 雖說嬤嬤們不敢打她,但是那種精神折磨比打她還讓她難受。 “我學(xué)什么,我上頭又沒有婆母。你要嫁給那小子,以后肯定要搬去望京,到時候可不能跟在家里一樣了。就算婆母拿捏不了你這個郡主,但是你都在望京了,必定要時常進宮的,皇后和諸位娘娘們總能拿捏住你吧,規(guī)矩多學(xué)幾遍沒錯的?!?/br> 白雯全當沒看見她滿臉請求的模樣,反而在恐嚇她。 蕭瑾瑜輕哼一聲,她娘跟她爹都串通好了,就想威逼利誘她不要嫁給齊溫平,可是他們越這樣,蕭瑾瑜越要反抗到底。 全世界都反對她的親事,那是證明她喜歡的那個人有多特別。 “學(xué)就學(xué),要是這兩位嬤嬤故意刁難人,我可是要翻臉的。”她低聲嘀咕了一句,顯然是專門說給白雯聽的。 白雯沖她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完全沒把她這點咋呼放在眼里,敢翻臉就抽人。 蕭瑾瑜臉皮再厚,身上也是細皮嫩rou的,禁不住兩下打就要求饒的。 “你這學(xué)規(guī)矩的時候,不許穿這么花里胡哨的,走路都環(huán)佩叮當,我聽著就心里煩。你以后進宮了,若是有人看你不順眼,正好拿了這錯處整治你?!苯K于白雯還是沒忍住,往她的打扮上做文章。 “我的親娘哎,除了您挑這錯處,我能聽您的之外,其他人試試看,我保證讓他們沒臉。我這身上每一處打扮,都是絕對符合規(guī)制的,只不過是規(guī)矩里面最貴重的那一個罷了,但那也沒出錯啊。我就喜歡這招搖的風格,哪怕惹人厭,他們也得憋著!” 對于這個話題,早就是老生常談,蕭瑾瑜解釋的話連腦子都不用過,就說出一長串來。 實際上她解釋得都累了,但是對親娘總要態(tài)度好的,免得以后沒好果子吃。 好不容易送走這尊大佛,蕭瑾瑜長嘆了一口氣,派個丫鬟去前院說一聲,她乖乖地留下來學(xué)規(guī)矩。 這幾日,她跟齊溫平要做一對苦命鴛鴦了,他們就好比牛郎與織女,橫亙在他們中間的燕北王府眾人,就是那狠心的西王母。哎。 再說齊溫平這邊,得知郡主不能與她相見,王妃要她學(xué)規(guī)矩之后,他也不著急,反而客氣地請人回去。 只不過他跟廚房要了羊rou和一應(yīng)調(diào)料,還找了兩個小廝,把他們小院子自帶的小廚房給收拾干凈了。 當大廚房的管事得知這位溫平公子的所作所為時,雖然嗤笑了一聲,但是依然吩咐人照辦。 “那位溫平公子咱們得罪不起,他要什么便給什么,反正有主子們憂心呢。再說那一個院子里連他四個老爺們兒,就算有嘴饞的,也不是他一個公子哥兒能哄得住的?!贝蠊苁伦I誚地說了一句。 旁邊一個跑腿的多句嘴:“小的瞧著這公子哥兒還挺聰明的,要的是羊rou,興許是打聽到院子里那位曾爺愛吃羊rou鍋子呢,想要投其所好?!?/br> 倒是正顛勺的大廚師聽到這句,不由得笑出來:“得了吧,羊rou最難做,做不好就是一股子sao味兒。那位曾爺挑剔得很,連我們的手藝都吃不中,他算什么本事兒。如果那公子哥兒真有這個打算,郡主也該明白他是別有用心了?!?/br> 管事聽他們說得越來越不像話,編排主子這種事情可要不得,立刻讓他們散了。 很快小廚房里就被收拾得干干凈凈,菜和調(diào)料也送了不少來。 不止有他要的羊rou和羊骨,還搭了一籃子蔬菜、一塊豬rou和一袋子米面,跑腿的小廝嘴巴也勤快,客客氣氣地道:“大管事說了,溫平公子您缺什么,再跟小的說,只要不是稀缺的,保證馬上給您送來。若是當天用不完的rou菜,也可以讓小的送回大廚房去,第二日再給您送新鮮的來。其他的第二日吃倒是無所謂,畢竟如今這天氣不是夏天,一時半刻倒壞不了?!?/br> 小廝嘴上說得好聽,視線卻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這位公子哥兒不愧是被郡主一眼就相中了,光憑長相的確是人中龍鳳,不過他們這種爺們兒,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君子遠庖廚,他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會做飯的。 莫說這高貴的公子了,連他這種小跑腿的,回去都甚少自己做飯,如今有娘和姐妹做給他吃,以后還會有婆娘做,總之輪不到他們這種帶把的。 不過他這疑惑也只能放在心里嘀咕了,至于究竟如何,等過幾日瞧這位公子如何行事,就知曉了。 究竟是故弄玄虛,還是有真材實料,時間會證明一切。 齊溫平換了一身窄袖的衣裳,方便行動,先把羊骨剁成幾大塊,洗凈,放在熱水里走了一遭,才放在鍋里煮湯,再將羊rou去皮,清除肥rou及筋膜,洗凈切成片,加上干地黃、歸身、川斷、懷牛膝、上北芪全部入鍋燉煮,就不再理會。 曾躍是夜間活動的人,睡到日曬三竿才起,等到半迷糊洗漱的時候,鼻尖就聞到了一陣陣rou香。 他的鼻子立刻動了動,因為耳朵聾了一只,他的其他感官都比較靈敏,特別是嗅覺上,絕對的rou食動物。 曾躍極其激動,這熟悉的香味,是他最愛吃的羊rou味兒啊。 頓時他就激動了,臉只洗了一半也顧不上,直接拿著塊濕布巾沖出來,立刻跑去隔壁屋去報喜。 “哎,老卓,你聞聞是不是羊rou的味道,今天大廚房終于做了件好事兒啊,簡直香飄十里,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午飯了?”他邊說邊哈哈大笑,足見有多高興。 他雖然性格暴躁,為人不修邊幅,但是擋不住他對吃的熱情。 被他稱為老卓的人,實際上臉要比他年輕許多,也瘦弱許多,只不過已是滿頭白發(fā)。一時之間竟分辨不出確切的年紀,他坐在輪椅上,雙腿用毛毯蓋著,面色還泛著病態(tài)的蒼白,屋子里一股藥味兒,顯然是長期吃藥度過。 卓然低低地咳嗽了兩聲,道:“曾大哥,您再聞聞,這可不是大廚房傳來的,是我們院里小廚房。” “啥?咱們院里的小廚房?那不都是用來落灰的,院里都是糙老爺們兒,沒一個會下廚的,哪來這般通天的手藝?”曾躍十分不解。 卓然放下手中的書卷,眉頭輕輕一挑,道:“昨晚進來的那個可不是什么糙老爺們兒,很顯然他就有這般通天手藝?!?/br> 曾躍怔了一下,顯然是受到了沖擊,緊接著反應(yīng)過來之后就是氣得跳腳。 “呸,王爺還說他只是一個郡主看上的小白臉,要我們看好他,別讓他動小心思就成。結(jié)果他都算到我老曾的頭上了,這才進王府一個晚上,就已經(jīng)知道我喜歡吃了,還最愛吃的羊rou,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得去找他算賬!” 他說完就氣呼呼地要沖出去,卓然嘆了口氣,揚高了聲音道:“你說這個他也不會承認啊,到時候你把他打一頓,郡主更加心疼他了,還得責怪王爺馭下不嚴。不僅沒離間他與郡主的感情,還激化了王爺與郡主之間的父女矛盾?!?/br> 曾躍猛地停下腳步,氣呼呼地道:“那你說我該怎么辦,這院里如今就你最聰明了。你給我想個招?!?/br> “等,他若是有那心思,自然會送上門來,你若是主動出擊,反而落了下乘?!?/br> “行吧,聽你的。”曾躍自認為在人情世故上,自己就是個三歲稚子,聽卓然的準沒錯。 事實證明,曾躍完全高估了自己,大廚房送的午膳有魚有rou還有湯,可就是沒羊rou。 他吃著總覺得沒滋沒味兒,但是院子里的羊rou味卻越發(fā)濃郁,哪怕他把房門關(guān)得緊緊的,那羊rou的味道就像找準目標的蒼蠅一樣,一直盯著他一個人。 這口中的食物就變得如同嚼蠟,最后他把筷子一放,氣呼呼地出去了。 卓然看他如此沒耐性,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卻沒再攔著。 曾躍的性格就是如此,最禁不得激,此刻在小廚房里忙活的這位齊溫平,如果不是個大傻子,就是個絕對的天才。 能把曾躍的性格拿捏得如此恰到好處,哪怕計謀在他看來錯漏百出,但是曾躍就吃這套,一激一個準。 卓然只吃了小半碗飯就不再吃了,他沒什么胃口,一是身體原因,二是預(yù)感到這位齊溫平恐怕是個大麻煩,這太平日子不知還有幾年過頭。 曾躍很快就回來了,他比去之前更加生氣了,屁股往椅子上一坐,一臉的憋屈氣悶。 “老卓,這回你猜錯了。那個小白臉根本不是為了討好我做的羊rou,我過去了,他只是點頭打了個招呼,就不再搭理我了,根本沒讓我吃啊。他吃得比我們好,一盤子醋溜藕片,一盤子紅燒rou,都是他自己做的。那藕片啊,脆生生的,他牙口肯定特別好,嚼起東西來連聲音都那么好聽。你應(yīng)該端碗飯坐他旁邊待著,說不準聽著他吃飯的聲音,你還能多吃幾口飯呢……” 曾躍渾然不覺自己方才說了多么丟人的話,只是沉浸在不能親自嘗一嘗那些菜的悲傷之中。 卓然的嘴角抽了抽,這是欲擒故縱,還是他們真的自作多情多想了? 第006章 臉上貼金 曾躍走后,齊溫平就撂挑子不干了。 實際上他當然是為了拉攏曾躍,才做這個羊rou湯的,但是一切都要慢慢來。 況且他有傷在上,為了吸引那個老頑童的胃,他可是帶傷上陣,做了一個半天的菜,傷口就算沒裂開,也把他所剩無幾的體力給掏干了。 因此睡完午覺之后,他就坐在柴火旁燒火,羊rou湯一直在鍋里滾著,湯底潔白,并且散發(fā)出陣陣香氣。 別說曾躍這個好吃鬼了,就連其他路過的下人,都感覺口水往下淌。 午后他又往鍋里加了些許的羊板油,加上山楂和陳皮,又燉。 直到晚膳之前,他這燉了好幾個時辰的羊rou湯終于出鍋了,他放上煮熟的羊rou和些許羊雜,撒上蔥花,澆上兩勺雪白的羊rou湯,再配上一個香油、花椒面、鹽等調(diào)料組成的蘸碟。 他朝大廚房要來一個食盒,下層擺上他做的菜,最上層放上他做的羊rou湯,又叫來小廝幫他跑腿。 這一天的事情,才算是全部做完。 曾躍扒著門邊,看到小廝端著食盒出去,他立刻轉(zhuǎn)頭跟卓然嘀咕:“老卓,你說這小白臉燉了一天的羊rou湯,究竟給誰送去了啊?他不是給我喝的啊,那一鍋湯也送不完啊,怎么不來客氣一聲,一點為人處世之道都不懂,比我還不如,拖出去亂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