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喘了喘，扭回去道：“不用了。”

    第79章 那你矯情個屁。

    莊凡心夾著電腦去開會, 最寬敞的一間會議室, 平時關(guān)著, 有些悶。人陸續(xù)進來，各部門總監(jiān)，總經(jīng)理, 裴知和程嘉樹，第一次這么齊齊整整的。

    年底了，估計是做匯報, 會議開始前, 莊凡心靠在位子上翻手機，在榕城拍了不少街景, 他挑選幾張發(fā)給裴知瞧瞧。

    裴知在頂前頭坐著，打開消息, 逐張點開瀏覽，九張圖, 看完之后敏銳地放大第七張。原來的老街修起大樓，莊凡心對著玻璃幕墻拍的，照片左側(cè)映著半塊人影, 是顧拙言。

    他編輯道：“旁邊的顧拙言是你p上去的？”

    莊凡心回：“我有病么, 我們一起逛的。”

    裴知發(fā)送一串“驚呆”的表情：“已經(jīng)重歸于好了？”

    “沒呢。”莊凡心撇撇嘴，似是抱怨，“他吊著我，對我若即若離的，有時候提起舊事我還要哈巴著, 哄著?！?/br>
    裴知問：“打退堂鼓了？”

    “當然沒有?！鼻f凡心道，“特別心動……感覺已經(jīng)戀愛了?！?/br>
    裴知隔著座位瞥一眼：“那你矯情個屁?！?/br>
    會議開始，莊凡心放好手機，稍一抬下巴，目光蹭到桌對面的程嘉瑪，和程嘉樹挨著，一并看，五官的確有種血緣式的相似。程嘉瑪也看他，紅唇勾勒得嘴角分明，揚著，沖他明艷地笑。

    莊凡心本懶得應付，但想起出差時那通電話，嘉瑪姐小莊哥，頓時忍俊不禁。他樂了，幾分嗤笑的意思，弄得程嘉瑪反倒臉色尷尬。

    財務總監(jiān)先做了報告，而后是其他幾個部門，時裝公司里設計部是核心，擱在老板總結(jié)前壓軸出場。

    莊凡心不太認真地聽，像從前上第四節(jié) 課，老走神，那時候是思考吃什么午飯，現(xiàn)在是尋思，顧拙言出差回來忙嗎？有空答應他約會嗎？

    他又琢磨，也不好追太緊，膩煩了怎么辦呀。那先不約，他給顧拙言做的衣服打好了板，襯衫的面料也挑了，晚上先做一件出來。

    終于輪到設計部，裴知叫道：“凡心？”喊的名字，很溫柔，搞得程嘉樹來回掃了一眼，“你先說說設計部在進行的吧。”

    莊凡心板直腰背，進入狀態(tài)說：“設計部每個月份都有固定的工作安排，現(xiàn)在是一月，春夏裝的生產(chǎn)監(jiān)控已經(jīng)完成，期間出了一件比較嚴重的問題，”他先后瞭了程嘉瑪和財務總監(jiān)，都是知情人嘛，“不過解決了，但我認為應該采取一點措施，或者進行一些調(diào)整。”

    莊凡心說得委婉，懂的人懂，不懂的人也不好多問，沒想到裴知接著他的話，一把敞開了：“是服裝廠不按合同辦事，實質(zhì)就是毀約行為，并且是第二次了?！?/br>
    程嘉瑪聰明地保持沉默，仿佛與自己無關(guān)。生產(chǎn)恢復，也已為此挨了程嘉樹一頓罵，她覺得裴知只是警告幾句，無論如何會再給她一次面子。

    莊凡心低垂著睫毛，都明白，裴知既然在找新廠子，是決心得罪一次程嘉瑪了，也做好在愛侶面前為難的準備。

    “裴總，”他動動唇截下對方的話，由他來說，“我建議換個工廠?！?/br>
    裴知略微驚訝地看著莊凡心，懂了，這是替他唱白臉，盡量讓他少為難幾分。莊凡心繼續(xù)道：“工廠決定最終生產(chǎn)，丁點問題都會影響供貨，經(jīng)濟損失是其次，信譽和聲譽的影響對一個品牌的打擊非常致命?！?/br>
    程嘉瑪開了口：“莊總監(jiān)言重了。”

    “重嗎？我反而覺得輕?！鼻f凡心看向程嘉樹，一下子上升至另一層面，“silhouette和普通時裝品牌不同，老板是大明星和知名造型師，它的知名度和曝光度很高，娛樂圈多少明星都愛穿、都捧場，一旦生產(chǎn)質(zhì)量上出問題，蓋都蓋不住。必定還會牽連程總和裴總的口碑?！?/br>
    莊凡心道：“一家服裝廠而已，何必給自己的大好前程留個隱患呢，是吧程總？”看看哥哥，再看meimei，“總經(jīng)理和程總是親兄妹，一定也更會為哥哥著想?！?/br>
    他用了“更”字，意思是，和服裝廠的裙帶利益，總不會比親哥哥更要緊吧？

    “那是自然，莊總監(jiān)說得有道理?！背碳维敾貞?，“但福建的廠子合作好幾年了，磨合得很好，也再三保證不會有下一次，沒必要非得換?！?/br>
    莊凡心反問：“再一再二，還要再三給機會嗎？”

    他寸步不讓，每一句都從理據(jù)出發(fā)，曉之以理后，他對程嘉樹動之以情：“程總，即便你覺得無所謂，可裴總很重視silhouette的設計和發(fā)展，以后出什么問題，糟蹋的都是他的心血?！?/br>
    程嘉樹的神情淡淡的，能看出對會議沒什么興趣，被點了名，便表明態(tài)度說：“公司的事務我不怎么管，生產(chǎn)審核是設計部在做，那就設計部決定吧。”

    莊凡心微笑道：“好，既然程總和裴總都同意，那我盡快物色合適的工廠?！?/br>
    程嘉瑪沒再分辨，見無望便收兵，還能落個好姿態(tài)，只撒嬌般杵了杵程嘉樹，然后默默翻自己的文件夾。

    莊凡心給裴知一枚眼色，愜意，機靈，像麻雀撲棱的翅兒，年少在畫室上課，他們就這樣偷偷地交流。說出的話卻正經(jīng)，他道：“秋冬季的樣品也出來了，設計部這一周定好，年前會交接給銷售部?！?/br>
    提及過年，年假結(jié)束就開春了，莊凡心說：“初春要辦成衣線的時裝展，該抓緊時間準備了?！?/br>
    裴知在劇組考慮過這件事，部門的設計師都cao辦過時裝展，今年莊凡心來了，之前拍了廣告片，趁勢出一波獨立設計的話反響應該不錯。重點是，他知道莊凡心不喜歡空出名頭，那時裝展是最直觀的展現(xiàn)作品的方式。

    莊凡心立即道：“我會好好完成的?！?/br>
    發(fā)言基本結(jié)束，莊凡心舒口氣，靠回椅背喝水。各部門都說完了，輪到總經(jīng)理，程嘉瑪起身關(guān)燈，暗下來，幕布上投出一份企劃案，是關(guān)于silhouette的產(chǎn)品擴展。

    程嘉瑪說：“產(chǎn)品拓展的計劃是一年前就提出的，市場部和財務部都做了大量的分析，擱淺過，到月初終于做出了這份完整的企劃?！?/br>
    時裝品牌發(fā)展起來后會增加一些配飾，比如鞋帽，包，飾品等，程嘉瑪展出一幅對比圖：“silhouette做過一季圍巾，一季口金包，一季耳環(huán)，市場數(shù)據(jù)都不錯，反響最好的是耳環(huán)?！?/br>
    “在市場調(diào)研里，首飾是比較有記憶點的，也更容易讓受眾產(chǎn)生品牌印象。所以如果把配飾這部分做起來，我們不選擇廣撒網(wǎng)，只盯準首飾這一塊，市場反應好的話可以單開一條線?！?/br>
    這是正兒八經(jīng)的擴展，有市場部的數(shù)據(jù)支撐，有財務部的預算分析，每一步都很扎實，值得公司去嘗試一把。

    程嘉樹那會兒大義滅親，此刻給meimei捧場，表示了贊同。裴知本就對事不對人，思量片刻也覺得可行。

    莊凡心仍靠著椅背，分內(nèi)事做好了，他無意也沒權(quán)力去決策其他，幕上的光一晃，切至下一張更為細致的計劃，他扭頭看見最顯眼的標題——珠寶設計。

    他擰開水喝，攏著視線再不往幕上瞧了。

    “關(guān)于具體實施，我們可以建立一個珠寶設計組，聘請珠寶設計師?！背碳维斢袟l不紊地說，“線下呢，先在本地尋找工廠合作試試看，目前有三四家備選。”

    裴知問：“珠寶設計組并在設計部下面？”

    程嘉瑪?shù)溃骸扒捌谑沁@樣計劃的，如果效果不盡人意，及時砍掉，發(fā)展得好的話，將來再計劃另立部門?！彼檬终浦敢幌虑f凡心，“莊總監(jiān)是設計部負責人，聽說以前念過珠寶設計，還拿過獎，就先監(jiān)管珠寶設計組?！?/br>
    能者多勞，身價跟著翻番，沒想到莊凡心攥著空水瓶，拒絕道：“不好意思，我兼顧不了。”

    程嘉瑪笑言：“莊總監(jiān)太謙虛了，對于這樣的安排，在工作時間和薪資方面，公司也會滿足你的調(diào)整需求。不著急答復，再考慮一下？”

    很刺耳的破塑料的聲音，莊凡心把水瓶捏扁了：“我的合約簽的是服裝設計師，珠寶設計我做不來。”他望著裴知說的，意思很明顯，不管誰要求都沒用。

    裴知便接腔：“尊重凡心的意思，況且一個人也沒那么多精力，肯定要另請珠寶設計師的。”

    程嘉瑪說：“我就是覺得有點遺憾。既然莊總監(jiān)不愿意，那我不勉強了?！彼鲃诱袛?，“其實我有朋友是做珠寶設計的，履歷很不錯，也認識不少業(yè)內(nèi)的人，要不組班子這事兒我親自負責吧?！?/br>
    就此定下來，年前年后大家都有的忙。散了會，莊凡心夾著電腦回設計部，被裴知追上，搭著肩，問他中午在公司餐廳吃還是去外面吃。

    莊凡心說：“叫小溫點外賣?！?/br>
    裴知又問，晚上去家里么，外婆念叨來著，想仨人湊齊吃牛rou火鍋。

    “不去?！鼻f凡心倔倔的，掙開肩膀，“我知道你想說什么，珠寶設計那事兒，我不干，切割線我都忘記怎么畫了?！?/br>
    再說下去恐怕會惱，裴知哼哈著岔過去，提別的：“第一次在國內(nèi)辦秀，選個最能讓人記住的主題，對了，要明星走秀嗎？程嘉樹不收費?！?/br>
    莊凡心沒考慮那么遠，請明星的話也要契合設計風格才行，再說吧。下午部門會議，定秋裝樣品，一群人說說笑笑倒是很輕松。

    到下班時間，主管提議聚餐，一是裴知回來，二是打扮得太精心，不做點什么多浪費。呼啦啦全走了，莊凡心沒去，留在辦公室做時裝展的設計大綱。

    華燈初上的一片景兒，掛在窗外，比電腦上的黑體字漂亮多了，他卻盯著顯示器好幾個鐘頭，手旁一包薯片，買飯時鬼使神差地拿的。

    碼好大綱，除卻財務部年底做審核的，silhouette幾乎走空。莊凡心還不走，脫掉毛衣，上身只剩一件短袖t恤，進打樣室干私活兒。

    汽車駛離停車場，顧拙言剛下班，想找轍放松，順著通訊錄聯(lián)系一圈，連奕銘出國考察了，陸文在錄制節(jié)目，蘇望那金融民工在應酬投委會。

    劃到最后一個字母，瞧見莊凡心，顧拙言絕不會承認，他找前幾個其實都是幌子。瞧了會兒，他煩，從榕城回來，莊凡心怎么沒動靜了？

    都親了，摸了，還他媽射了。

    應該一鼓作氣，乘勝追擊啊。

    情啊愛啊這種東西，忒危險，能摧毀一個正經(jīng)人。顧拙言雞賊地給莊凡心發(fā)消息，就一枚句號，發(fā)出去立刻撤回，插上車鑰匙走人。

    莊凡心伏在cao作臺上裁褲子，放下粉片，擦擦手，點開消息時只有一則“對方已撤回”。什么呀，他迫擊炮似的：“你給我發(fā)消息了？”

    “你要說什么，怎么撤回了??？”

    “在嗎？”

    “被盜號了？”

    “你是本人嗎，說一下你初戀情人的生日？”

    沒一條回復，莊凡心咂摸出味兒來，又吊著他呢！八成是欲擒故縱！他上趕著給人家擒，編輯道：“我在公司給你做衣服呢，襯衫今晚就能做好?！?/br>
    顧拙言駛到路口，紅燈，看完那一串消息后回：“我剛下班?！?/br>
    不解釋撤回什么，也不問衣服，但莊凡心心照不宣地懂了，他撥過去，接通后說：“襯衫要挑選輔料，喜歡什么樣子的，最好你自己來看看?！?/br>
    顧拙言一踩油門駛出去，拐彎換道，奔著silhouette去了，掛斷前，瞥見街角的快餐店。

    四十分鐘后，莊凡心關(guān)掉機器，叮囑過保安領(lǐng)顧拙言上來，他看著手表走出打樣室，正好顧拙言出現(xiàn)在長廊那頭。

    一身西裝三件套，罩著大衣，提包皮鞋，從頭到腳都是高級精英的款派，但左手拿著一大包麥當勞，右手掐著一杯麥旋風。

    莊凡心眼發(fā)直，穿堂風打在身上都不覺冷，顧拙言走近了，蹙眉看他：“搞設計還是割麥子，把你熱得。”

    莊凡心不辯駁，拿過麥旋風就吃，進cao作間，兩間教室那么大，但設備羅列顯得狹窄。剛做好的襯衫放在cao作臺上，顧拙言捏著肩線一拎，輕嗅，沾著莊凡心身上的古龍水味道。

    “喜歡嗎？”莊凡心問。

    顧拙言不正面答：“選什么輔料？”

    莊凡心拿起布卡：“衣領(lǐng)加了點線條設計，”又抄起稿圖，“你看看，面料我決定，你選選顏色。黑色怎么樣？”

    顧拙言說：“像死了人戴孝?！?/br>
    “……”莊凡心翻一張，“紅色呢，很正的顏色?！?/br>
    顧拙言說：“混天綾似的?！?/br>
    莊凡心再翻：“藍色中意嗎？”

    顧拙言說：“車間技術(shù)員。”

    啪，莊凡心把厚重的布卡撂了，拿起麥旋風大口吃，一邊吃一邊罵咧咧的：“你不喜歡就明說，我再改設計，陰陽怪氣！當年買自行車就這個德行！”

    想起買自行車，顧拙言想笑：“自行車讓隨便試，你這讓我干選，我怎么知道?！?/br>
    “那你試啊，試唄！”莊凡心把襯衫抖摟開，“不合身我把縫紉機吃了！”

    顧拙言低頭解表扣、袖口，脫下大衣和西服，往莊凡心面前挪一步，脫掉修身的馬甲，還剩襯衫，他扯下領(lǐng)帶，流光溢彩的暗紋映著白熾燈，掛在了莊凡心的脖子上。

    莊凡心不兇了，綿了，握著麥旋風手冷心熱，顧拙言又朝他挪一步，一拳距離都不到，解紐扣，從第一顆開始解，寬闊的胸膛一點點露出來。

    全解開，顧拙言脫下襯衫，惡劣地扔在莊凡心頭上，他經(jīng)常這么扔顧寶言，那丫頭會撒潑，眼前這個老實呆著，竟被罩著頭沒動。

    拎起那件新的穿上，顧拙言順襟一摸：“沒扣子就讓我試，開衫兒么？”

    莊凡心哪還有氣焰：“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