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第六十三章 踏上樓梯, 鞋底與木質(zhì)的臺階摩擦, 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傅盈抬頭仰望著三樓的方向,眼里是掩飾不住的好奇和緊張,仿佛三樓上有一場探險在等著他們。 她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問:“那上面有什么?”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苯铰膹娜? 嘴角帶著一抹笑意。 傅盈狐疑:“不會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吧?” 江棘低笑了聲:“腦袋里在想什么?” 踏上最后一層臺階, 兩人在三樓入口處站住。 江家的房子很大, 每一層都有許多房間和走廊,三樓往左邊走是書房和琴房等,右邊是江棘父母的臥室還有浴室之類。 傅盈側(cè)頭看了眼江棘:“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 江棘牽著傅盈的手往右走:“直接去我母親的臥室吧,你不是對她很好奇么?!?/br> 是挺好奇的。 在傅盈的印象里江棘的母親一直都是個病美人的形象, 不管她什么時候來她都在生病,嘴唇總是蒼白的, 身上也總是穿著長長的睡裙, 難得下樓一回,說不了兩句話就又會回樓上休息。 她由江棘牽著,眼前是江棘挺拔寬闊的肩膀, 鼻尖是淡淡的木料的味道。 三樓的裝飾和一層二層格外不同。 一樓二樓簡約大氣,三樓就要古樸厚重許多。墻壁是雕花的實心木頭, 地板也都是木質(zhì)的, 上面鋪著紅色的絨毯,走上去一點聲音都沒有。 樓道里的燈是油燈的形狀,燈光不是很亮,是暗橘色的。 晚上走在其中, 只覺得入眼皆是昏黃的色彩,燈光與裝飾很搭,卻讓人看不真切,連帶著心情都跟著沉重起來,仿佛走進了一座藏著無數(shù)秘密的古堡。 傅盈沒想到走廊這么長,燈還要一盞一盞地開,往前望去是一片漆黑。 她不由心下惴惴,抿唇的同時愈加攥緊了江棘的手。 江棘不露痕跡地勾唇,沒有牽著她的那只手盡職盡責地按亮墻上的照明燈。 “你mama為什么住那么里面???”傅盈忍不住問。 “因為那兒可以看到花園。” 傅盈點點頭:“好吧。” 過了會,兩人終于走到了江棘母親的臥室門口。 這時傅盈再回過頭看走過的路,發(fā)現(xiàn)也并沒有多么遠,只是封閉幽長的走廊和前方的黑暗讓人的認知產(chǎn)生了誤差。 江棘站在門口,故意問:“你猜里面有什么?” 傅盈搖搖頭:“猜不出?!?/br> 她捏了捏江棘的手,心里緊張又急切,“你開門呀?!?/br> 江棘笑了笑,從口袋里摸出了鑰匙。 鑰匙插.進了鑰匙孔里,他輕輕一轉(zhuǎn),‘咔嗒’一聲,在寂靜的走廊內(nèi)清脆而刺耳,仿佛落在了傅盈的心上。 江棘沒再吊人胃口,一把推開了緊閉的臥室門。 視野忽然開闊,傅盈抬起頭,巨大的落地窗率先闖入視野。 落地窗外便是花園,即使不走到窗邊,也能看到窗外由一片片的荊棘林與紅玫瑰組成的奇妙花園。 心下忽然一松,傅盈輕聲道:“我喜歡這落地窗?!?/br> 待視線落在房間內(nèi)其地方,傅盈倏地整個人都頓了下。她無意識地張開嘴,似乎看到什么可怕景象似的往后退了兩步。 都是畫。 目光可及之處都是畫。 有貼在墻上的,也有掛在畫板上的,還有地上也是,鋪滿了一張張疊在一起的畫。 而畫上的人,全都是她。 有不到三歲時含著手指頭的,也有六七歲時撩著裙子臭美的,甚至還有她長大時候的,看起來……應該是一兩年前的時候畫的。 傅盈咽了咽口水,震驚之色溢于言表。 這種場景她在電影里見過,那時她只覺得感動,為男主角的愛意而喟嘆,但現(xiàn)在看到畫上的人變成了自己…… 她有些頭皮發(fā)麻,好一會才發(fā)出聲道:“這些是……你畫的?” 沒想到,江棘居然搖了搖頭:“不是?!?/br> 傅盈擰眉,更覺得不舒服。 江棘又道:“是我媽畫的?!闭f完他扭頭沖傅盈笑了下,“我說過的,我媽很喜歡你,比喜歡我要多得多?!?/br> 之前不覺得,現(xiàn)在再聽一回傅盈總覺得哪里不對,心里也有些毛毛的。 她小聲問:“為什么?。俊?/br> “你在害怕?” “也不是?!备涤忉尩?,“就是,就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你mama畫我干嘛?我親媽都沒有這么關(guān)注我……” 而且再仔細看看那些畫,背景都是花園,看角度對應的就是落地窗外的那片。 傅盈甚至能夠腦補出一個場景—— 小小的她、長大一點的她、再到十六七歲的她,每個她都在花園里無知無覺地開心玩耍,卻不想三樓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從她一點兒小的時候,看到她長大,甚至還把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畫下來。 不被人知道的看,是窺視。 再說難聽一點,就是偷窺。 如果不是因為知道那個看著自己的人是江棘的母親,傅盈一定會被眼前的景象惡心壞,可她也實在不能理解—— “她為什么這么做?” 要是畫這些東西的人是江棘,她反倒立刻能接受下來,因為他在她心里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設,但是他的母親,那樣柔柔弱弱的長輩…… 傅盈困惑了。 江棘倒是神情淡淡,看向畫紙的目光帶著些許懷念。 他說:“因為你很自由。” “自由?” 江棘頷首:“嗯,很自由,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見傅盈疑惑,他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又說,“大哭大笑可以,大吵大鬧也可以,從來不會有人說你,管束你。你要什么都有人給,不想做的事情都可以不做,你的父母慣著你,到了我家,我爸也一樣縱著你?!?/br> 傅盈眨了眨眼:“所以呢?” 江棘低下頭,看著她點漆似的眸子,嘆息著吻上她的眼睛:“多讓人羨慕啊?!?/br> 人總是缺什么,就想得到什么。 而她有的,都是他沒有的,也是他母親沒有的,所以—— 母親羨慕她,把她當成自己向往生活的投影。 而他,想得到她。 江棘拉著傅盈走進房間中央:“我小時候很嫉妒你?!彼穆曇艉茌p,目光看向遙遙的窗外,仿佛陷入了回憶。 “嫉妒我什么?” 傅盈有些無奈,他的話令她想起了那套養(yǎng)女兒的說辭,“嫉妒我小時候要什么就有什么?就算做壞事也沒人管也沒人說?” 江棘卻搖了搖頭:“嫉妒我母親喜歡你。” 傅盈愣了愣。 “因為她喜歡你,所以我才會關(guān)注你。” 江棘看著窗外,眼睛微微瞇起,“我很想知道她為什么那么喜歡你,她對我從來沒有用那樣的目光看過我,更不會給我畫畫。” 對雙親的占有欲大概是每個孩子與生俱來的天性。 即使小時候的他的情感與常人不太相同,可對于父母卻是格外的在意,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在意他們的每一個目光和每一句話,以至于偷偷模仿,學習。 “我母親是被困在這里的?!苯鋈徽f。 傅盈驚訝地看著江棘。 “商業(yè)聯(lián)姻,你明白的?!?/br> 傅盈點了點頭:“嗯。” “我父親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算計一番,即使是婚姻,也一樣?!?/br> 江棘走到梳妝鏡前,拿起一面小鏡子看了看,“所以他一下就看中了我母親。我母親當時是江城所有上流的二代女孩兒里長得最好看、學問最高,還留過學拿過數(shù)次獎學金的人,總之就是最出色的那一個?!?/br> “然后呢?” 江棘抬眸看了傅盈一眼:“然后我父親就非要她不可了。” 傅盈蹙起眉:“只是因為她最出色?” 江棘點了點頭。 傅盈對江棘父親的好感頓時下降:“你爸覺得他自己很出色,所以要找個跟他一樣出色的妻子,然后強強聯(lián)合,生個最出色的孩子是嗎?哦,不,應該是生個最出色的兒子,好繼承他的皇位!” 江棘挑眉笑了:“真聰明。” 傅盈撇了撇嘴:“你mama也太倒霉了,好好的人生就這么毀了。” “是很倒霉。”江棘望著窗外的月亮,“所以她被逼瘋了啊?!?/br> “瘋得……連一個小孩都能讓她那么羨慕?!?/br> 傅盈聽得難過,垂在身側(cè)的手攥了起來。 “我每天都會上樓看她,以前她經(jīng)常會發(fā)呆,你來了之后她才變得不一樣了,眼里有了光,就好像……看到了希望似的?!?/br> 母親經(jīng)不得風,又怕自己的病傳染給她,所以總是透著窗看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