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庭甄俯視她護(hù)犢的樣，沒說什么，轉(zhuǎn)身走向?qū)徟型ァ?/br>
    “沒事吧？”蕭讓眉轉(zhuǎn)身仔細(xì)端詳宋羨魚，一臉不放心。

    宋羨魚眼中的疏離淡去幾分，“還沒說上話，您就過來了?！?/br>
    ……

    九點一刻，正式開庭。

    郁離站在被告席，身上穿著灰色號服，雙肩處是橘黃色，讓她看起來灰頭土臉又不修邊幅。

    被告席四面圍欄，像一方囚籠，將她牢牢鎖住。

    宋羨魚坐在旁聽席，看著她這番模樣，心底說不出什么滋味。

    前二十年，她把這個女人當(dāng)親生母親，愛過，怨過，也恨過。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她的視線，郁離緩緩抬頭，黯淡無光的視線朝她看過來，然后，緩緩一笑，甚是詭異。

    第205章 審判庭風(fēng)波（1）

    京城程家和蕭家與曾經(jīng)名聞時尚圈的時尚主編打官司，吸引的媒體自然不會少，也吸引了一些娛樂周刊的記者前來，妄圖挖到具有爆料價值的新聞。

    不管蕭家還是程家，都不會讓自己的家事成為京城人茶余飯后的談資，開庭前有工作人員將混進(jìn)旁聽席的記者都請了出去。

    隨著庭審開始，審判庭變得異常安靜。

    宋羨魚坐在蕭愛旁邊，對上郁離有些詭異的笑，眉頭皺了皺，定睛想瞧得仔細(xì)一點，郁離已經(jīng)撇開了臉。

    站在被告席的除了郁離，還有劉文彩，當(dāng)初把程玉暖往程如清身邊引，她在整件犯罪過程中起輔助作用，屬從犯。

    同時，郁離被告在管理《ug》所創(chuàng)辦的慈善機(jī)構(gòu)期間，利用職務(wù)之便謀取私利，挪用的善款高達(dá)2。5億元。

    慈善結(jié)構(gòu)那邊相關(guān)負(fù)責(zé)人已經(jīng)向法院提起訴訟，并提供了相關(guān)證據(jù)，因為被告系同一人，今天一并審理。

    郁離不管是對謀害程玉暖，還是挪用善款，皆供認(rèn)不諱。

    被告方律師沒有進(jìn)行辯護(hù)，更像是走個過場，若不是宋子明支付的報酬可觀，被告方那位臉色始終不太好看的青年律師不會接這樣一樁必輸?shù)陌缸印?/br>
    因為沒有爭議，庭審過程異常順利，當(dāng)庭就宣讀了判決書。

    郁離間接故意殺人罪和貪污罪兩罪并罰，處無期徒刑，立即執(zhí)行，劉文彩因主動投案，且認(rèn)錯態(tài)度良好，處罰較輕，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

    “媽！”審判長剛宣讀完，旁聽席傳來一聲悲呼。

    宋羨魚跟著眾人尋聲看去，就瞧見那位大腹便便的孕婦忽地沖出位子，朝被告席跑過去，一個三十好幾模樣的青年男人反應(yīng)過來后及時抱住她。

    孕婦神情悲慟，淚流滿面：“審判長，我媽已經(jīng)快六十歲，這幾年身體也不好，十五年牢獄，她受不了的，求你看在她積極配合警方偵破的份上，酌情從寬，求你了……”

    “囡囡……”劉文彩見女兒這樣，心里不好受，跟著老淚縱橫：“囡囡別這樣，媽犯了錯，這是媽該受的，這十幾年我沒有一天睡得好，現(xiàn)在反倒能睡個安穩(wěn)覺，好好照顧浩浩?！?/br>
    她嘴里的浩浩就是她那個即將參加高考的侄子。

    蕭讓眉說話算話，劉文彩認(rèn)了罪后，劉浩就被以‘警方抓錯人’為由放了出來，相關(guān)部門發(fā)聲明澄清了事實，消除了社會輿論給少年帶來的影響。

    劉浩成績一直不錯，事情出來前是學(xué)校重點關(guān)注的苗子，事后校方和教育部門上門給予了安慰，好在劉浩心底的陰影沒有擊垮這個少年，倒讓他一夕之間成長了起來。

    劉文彩看著比以前穩(wěn)重了些的侄子，流著眼淚說：“浩浩，以后跟jiejie要相互幫助，相互扶持，知道嗎？”

    劉浩含著淚點頭，“放心吧姑姑，我會幫你照顧好jiejie?！?/br>
    父母去世后，姑姑待他亦父亦母。

    劉文彩欣慰。

    相比于這邊的溫情流露，郁離冷冷清清地站在牢籠一般的被告席，凄涼而孤獨。

    “肅靜?！狈ü偾庙懛ㄩ?。

    審判庭立刻安靜下來，法官看了眼眾人，再次開口：“宣判結(jié)束，閉——”

    后面的‘庭’字沒能說出來，被一道女嗓打斷，“等一下審判長，請給我兩分鐘，我有些話，想跟原告說。”

    審判長看向蕭讓眉。

    法院里，有蕭家人，地位不低，不然也不會這么快就宣判，所有人心知肚明，這場庭審，就是走個程序。

    當(dāng)然前提，郁離是真的有罪。

    見蕭讓眉沒有阻止，審判長放下法槌。

    所有人的視線落在郁離身上，郁離笑了笑，開口就是一句：“知道你在我眼里，你有多蠢么？”

    蕭讓眉眼神波瀾未驚。

    不等她做出什么反應(yīng)，郁離又說：“跟你做朋友，不過因為你家世顯赫，學(xué)校里領(lǐng)導(dǎo)都伺候著你，跟你好了，給我?guī)砹瞬簧俦憷?，每每你有什么好事都想著我，我就在心里嘲笑你，你最不該的就是把程庭甄介紹給我認(rèn)識?！?/br>
    剛才庭審過程中，所有人都知道郁離謀害程玉暖，是因為癡戀程庭甄得不到回應(yīng)，才起了報復(fù)心。

    “每次看到你們恩愛甜蜜，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偏偏你還蠢得把我安排在他身邊工作，你說你蠢不蠢？”郁離這時的眼里不再是黯淡無光的灰暗，迸射出鋒利的恨意，“那天晚上，他喝醉了，因為你被查出懷了雙胞胎，向來對酒敬謝不敏的他來者不拒地喝了一杯又一杯，就因為敬酒的人都會對他說上一句‘恭喜啊程總，你真有福氣，老婆一懷就是倆’。”

    蕭讓眉神情這會兒才有些波動，猜測到郁離底下要說什么，兩手緩緩收緊。

    審判庭異常安靜，只有郁離陰沉?xí)晨斓男β暎澳峭?，是我主動的，趁著他醉得迷糊，學(xué)著你的聲音說了兩句話，他就把我當(dāng)成你，整個過程都喊著你的名字，后來，我懷孕了，給她生了個女兒?！?/br>
    最后一句，讓旁聽席掀起小小的sao動。

    郁離懷孕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但那孩子生出來了，卻是沒幾個人知道，都以為那孩子流掉了。

    就連程老夫人都不知道，否則不會讓程家的種流落在外。

    “可他還是不要我，也不要我的孩子，我恨，我過得不好，怎么能看著你們逍遙快活？我就是要讓你嘗一嘗悲痛欲絕的滋味，你越痛苦，我越高興。”

    郁離身上仇恨的戾氣升到最頂端，但下一瞬，又變成失魂落魄的傷心和絕望：

    “我這輩子做了許多錯事，那些都是我愿意的，我不后悔，也不愧疚，唯一對不起的就是我女兒，我沒能好好疼過她，沒能好好抱過她，也沒能告訴她mama愛她，是了，我愛她，卻傷害她最深……”

    滿臉的淚讓她看起來狼狽至極，“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罪有應(yīng)得，我只希望我女兒不要恨我，能原諒我?！?/br>
    郁離低頭，捂著臉，肩膀輕輕聳動，哭得傷心，斷斷續(xù)續(xù)的哽咽從她指縫里溢出來，“mama錯了，mama對不起你……”

    在場知道宋羨魚和程玉暖真實身份的只有寥寥四人，他們自然明白郁離這番話是什么意思，對誰說的。

    其余人有些不明就里。

    然而，叫人意外的是——

    郁離忽地抬起淚眼直直看向宋羨魚，“小魚，我的孩子，你原諒mama好不好？你若是不原諒mama，mama就是死，也不會安心?！?/br>
    頓時，所有視線都看向宋羨魚。

    除了知曉真相的幾個人，其他視線都帶著驚疑，一瞬間宋羨魚只覺周圍的空氣猶如千斤重。

    “郁離，胡說什么，你跟小魚什么關(guān)系心里清楚！”蕭讓眉拍案而起，爾后看向?qū)徟邢骸拔铱从襞繘]什么重要話要說，閉庭吧?！?/br>
    “閉庭！”審判長眼瞅著似乎要鬧事，當(dāng)機(jī)立斷敲下法槌。

    審判長和審判員收拾好資料打算離開，法警押著郁離和劉文彩走下被告席。

    “等一下，郁離，你說清楚，小魚是你的女兒？那她……”程老夫人有些激動，程家孫子一輩多有坎坷，十三年前程玉暖沒了，十一年前程如晚車禍?zhǔn)е牵饷娑荚趥鞒碳覍O女命理不好，程老夫人聽了十來年，心里一直不是滋味。

    不管宋羨魚是嫡出還是私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程家的孫女，并且過得非常好，能打破外面那些叫人糟心的議論。

    “程老太婆你什么意思，那女人作惡多端，你還要認(rèn)回她女兒不成？”蕭老夫人第一個對程老夫人的表現(xiàn)發(fā)表不滿。

    她不滿的不是程老夫人對宋羨魚的態(tài)度，而是對郁離女兒的態(tài)度。

    程老夫人一副想認(rèn)郁離女兒的樣子，把蕭讓眉至于何地？

    蕭老夫人面色發(fā)冷，皺紋像刀刻出來一般透著些冷厲，“當(dāng)年要不是因為郁離的女兒，我外孫女不會遭受那些罪，我女兒也不會傷心這么多年，我看你程家人是越過越回去了！”

    她嘴里說的是‘郁離的女兒’，聽在程老夫人耳朵里自然而然與宋羨魚對上號，蕭老夫人當(dāng)著眾人面這么數(shù)落程家，程老夫人心里有些不高興。

    “做壞事的是郁離，不是我孫女，我看是你老糊涂了，是非不分！”

    眼看倆老要吵起來，蕭家和程家的其他人趕緊勸，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過來。

    就在這時——

    郁離忽地掙脫押著她的法警，猛地沖向?qū)徟邢?，一頭撞在桌角上。

    ‘嘭！’一聲響，血流了一地。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人全都呆住，饒是法警再眼疾手快，還是晚了一步。

    郁離瞠大一雙眼，里面沒有一點生的希望，瞳孔一點點渙散。

    自從知道自己親手害死女兒，她就生無可戀了，日日夜夜受悔恨的折磨，起初還幻想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是假的，那年她沒有為一己不甘強(qiáng)行催產(chǎn)，也沒有為爭一時之氣而把女兒送進(jìn)程家大院。

    她帶著孩子簡單卻幸福地生活著，陪著女兒慢慢長大，女兒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mama，女兒傷心難過時嘴里喊的是mama，她下班回來累了，女兒會邁著小腿過來幫她拿拖鞋，再長大一點，還會倒水給她喝，會摸著她的手說：“mama辛苦了?！?/br>
    每次從這樣美好的夢境里醒來，剩下給郁離的，只有錐心蝕骨。

    ……

    季臨淵收到消息時正在開會，沒聽完王諾的話，他就退開椅子起身，在全會議室人的注視下離開，行色是看得出來的匆忙。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板流露出這樣的情緒，顯然不正常。

    vinci集團(tuán)總部到法院至少半小時車程，季臨淵不到二十分鐘就把車子停在了法院門口，下車后甩上車門，鎖都來不及鎖，大步流星進(jìn)了法院大門。

    宋羨魚坐在大廳休息區(qū)，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靜，眼前揮不去的是郁離死亡的一幕，以及那雙瞪向自己的閉不上的眼，那里面猶如裝了一整個地獄，荒涼而叫人腳底生寒。

    蕭讓眉一直在旁邊跟她說著話，她好像聽見了，又好像什么都沒聽見。

    直到男人溫暖又熟悉的懷抱將她包裹，她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宋羨魚兩手緊緊揪住季臨淵肩膀處的襯衫料子，聲音遙遠(yuǎn)得不像自己的：“她死了，就在我面前。”

    感受到女孩身體在輕輕顫抖，季臨淵面色越發(fā)陰沉，聲音卻溫柔無比：“有我在，別怕?！?/br>
    王諾已經(jīng)把審判庭發(fā)生的事大致告訴了他，緊緊抱著懷里的人兒，季臨淵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蕭讓眉：“我先帶她回去，郁離那邊，蕭姑姑最好查一查她最近見了哪些人。”

    都是聰明人，他一點，蕭讓眉就通了，她心里對郁離今日作為也有懷疑，當(dāng)即點了點頭。

    當(dāng)晚，宋羨魚發(fā)起高燒，吃了藥也不見好轉(zhuǎn)，季臨淵打電話給程如玉，程如玉帶著藥箱過來已經(jīng)是半小時后，宋羨魚是受了驚嚇，給宋羨魚打了退燒針，燒是退了，只是宋羨魚一直睡不安穩(wěn)，似噩夢纏身，季臨淵靠著床頭抱著她，拍著她的背安撫，一夜未眠。

    他在法院讓蕭讓眉查郁離見過哪些人，自己也交代海龍著手調(diào)查。

    總覺得會有什么事發(fā)生，這么多年，他的直覺一向很準(zhǔ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