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山敬老院，這地方曾是南城人的一場噩夢，而那位魔女夏未知，更是人們口中的惡魔。

    這是南城歷史上的未結案件之一，案子的兇手直至今日仍未歸案。說起來，這案子還和519的專案組有點關系。當時519專案組成立一年多后，不知是通過了哪條線索順藤摸瓜，牽扯到了蕪山敬老院。

    蕪山敬老院是南城的一家老牌敬老院，在南城開辦了幾十年，在八十年代的時候曾經(jīng)紅極一時，那時候的蕪山敬老院算是附近條件最好的敬老院，很多人家打破了頭交了錢就希望老人能夠住進來，二十年前，雖然有一些民辦敬老院崛起，但是蕪山敬老院依然是當?shù)刈畲蟮囊患摇?/br>
    蕪山敬老院的床位多達三百多個，有專門的看護，也有專門的醫(yī)護人員，老人的生活起居都有全套照顧。有很多敬老院不收重病的老人，比如中風的、癱瘓的、阿爾茲海默癥、帕金森之類，他們卻照單全收。

    一直以來，這里的床位都十分緊俏，基本上是有一位老人離世或者是離開，就馬上有人會住進來。很多人寧愿花錢，找關系，就為了預定這里的一個床位。

    最初分局的警察接收到養(yǎng)老院有老人死亡的報案，有家屬發(fā)現(xiàn)病死的老人身上有詭異的傷痕，他們當作一個小案子來查，只當有人在養(yǎng)老院里面欺凌老人。

    可后來這案子不知道怎么被發(fā)現(xiàn)后面另有隱情，更是被轉到了519專案組里進行了并案。

    當時的519專案組還是宋城和吳青兩個人坐鎮(zhèn)，他們來到敬老院初步調(diào)查了一趟，吳青敏感地發(fā)現(xiàn)，這里老人的死亡率呈現(xiàn)異常，每年的死亡人數(shù)明顯高于其他同等規(guī)模的敬老院。

    隨后的事，仿佛是一雙手打開了一個隱藏已久的潘多拉魔盒，死亡的陰影隨之而來。整個南城陷入了一場噩夢。

    吳青發(fā)現(xiàn)，有一些老人其實是死于了謀殺，而且有人長期在虐待、殺害那些老人。

    最初院長還想用這里的重癥老人較多搪塞過去，可稍一調(diào)查就發(fā)現(xiàn)這里的老人很多死于詭異的疾病，甚至沒有完整的死亡病例。

    宋城去調(diào)查過那些活著的重癥老人，發(fā)現(xiàn)他們很多都曾被注射過未知藥物，死去老人的照片上，還出現(xiàn)過被綁縛的痕跡。一個驚天的真相被牽扯出來，在當時，有人在這些老人身上進行過虐待與試驗。

    也就是說，敬老院的工作人員中，有人在給那些已經(jīng)風燭殘年、任人宰割的老人們定期注射各種藥物，然后記錄病情變化，很多老人受盡折磨而死，由于這些老人們年歲已高，最后尸體會被用各種理由匆匆火化，并沒有人深究。

    這種事實不是個體，而是一件群體事件，就后來的調(diào)查結果來看，整個事件中，疑似因此致死的老人多達13名，有大約20名左右的老人死因不詳。甚至往糟糕里說，這種現(xiàn)象已經(jīng)存在了多年，由于有些老人癱瘓，無法說話，思維不清，他們?nèi)稳似哿?，也許真實的死亡人數(shù)比已知的還要更多！

    每個人都會老去，養(yǎng)老問題一直是南城人的關注點之一，蕪山敬老院的事件還在調(diào)查之中，就被媒體報道了出去，一時之間，整個南城一片嘩然。蕪山敬老院被人傳為是殺人的魔巢，而其中的護工護士醫(yī)生可能都是殺人的魔鬼，隨著案件的調(diào)查，主謀的嫌疑被落在了敬老院的醫(yī)生夏未知的身上。夏未知似是早有預料，在抓捕行動當天就此失蹤。

    雖然當時的資料遺失了很多，但是陸司語還是從各種報道中了解了一些，當時在這些老人身上進行的試驗有藥物、毒物等。

    他們后來解救出來的一位老人身上有數(shù)處傷口，他的頭部被釘了孔，有的還在出血，有的已經(jīng)結痂，蛆蟲在他的身體里筑巢，那可怖的景象，就像是如今死亡的張培才。而這一切，就是因為老人當初懷疑自己的老伴死因不明，想要對外求救。

    此案隨著蕪山敬老院被查封，當時的院長被免職，相關人員被判刑告終。此案的主謀夏未知，被列入了一級通緝名單，那個女人卻是一直沒有再出現(xiàn)。

    再后來，519專案組的調(diào)查人員屢遭不幸。陸司語的導師吳青發(fā)生了墜樓意外，陷入了昏迷。因為一些壓力和外界原因，519專案組不得不解散，專案組的成員各奔東西。而蕪山敬老院一案被列為一起懸案，至今躺在南城市局的檔案室中。

    隨著潘多拉的魔盒被關上，匣子被人沉入了水底。

    整個事件距今已經(jīng)十八年，南城人似乎終于忘記了那些恐怖與邪惡的過往，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十八年，時間洗去了人們心中的恐懼，蕪山敬老院已經(jīng)變成了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作為南城市局的工作人員，也只有每年打擊懸案的時候，會把這個案子單獨拎出來，追查一下夏未知的所在。

    可現(xiàn)在……如果眼前案子和之前的案子有牽連，只怕動靜不會小，其中的事情也不會簡單。

    陸司語知道這種繩結和虐待的方式代表了什么，那說明，夏未知可能還活著，而且在用同樣的方式殺人，籠罩整個南城這么多年的魔女復活了，或者說，有人繼承了夏未知的衣缽，并想把當時封存的殺人方式發(fā)揚光大。

    第54章

    南城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內(nèi)。

    若不是顧局泡的菊花茶正在空調(diào)間里散發(fā)著縷縷的白煙, 宋文幾乎以為時間靜止了。

    顧局已經(jīng)遲疑了半分鐘，他臉上有些陰晴不定, 在顧局手下工作了那么久, 宋文第一次有些摸不準這位領導的心思。

    蕪山敬老院案發(fā)的時候，顧局還不在南城任職，他并非這個案子的親歷者, 但是這個案子驚動了全國，一度被行業(yè)內(nèi)熱議，他自然也了解事態(tài)的嚴重性。

    盤算了許久，顧局才開口道：“我建議這兩個案子暫時不要并案?！?/br>
    “即使殺人的方式和那個繩結都有相似之處？”宋文輕聲問道，按理說, 這兩個特征已經(jīng)足夠說明，兩個案子之中可能會有某種牽連。

    顧局輕輕點了一下頭：“當然, 我的意思并不是阻止你們查案, 也不是說蕪山敬老院的案子翻動不得，你們可以去追現(xiàn)在的線索，如果后面有更多的指向性，證明這兩個案子確實有關聯(lián), 到時候走流程，和上面更高層匯報后, 再把一切聯(lián)系到一起?！?/br>
    作為領導, 這個時候必須要穩(wěn)，必須要足夠謹慎，寧可步子邁的小一點, 不能出現(xiàn)紕漏。

    宋文明白顧局的顧慮，蕪山敬老院的事像是深埋地下的一顆雷，又是多年的懸案，誰也不敢去觸碰?，F(xiàn)在并沒有太多的證據(jù)能夠把兩個案子關聯(lián)起來，并案簡單，拆案卻難。

    如果現(xiàn)在并案，最后查明張培才的案子和蕪山敬老院的案子并無關聯(lián)，警方無法和各方交代，等于把自己放在了烤架上。

    顧局想了想又補充了一下：“但是……你們還是要把蕪山敬老院的舊案資料再調(diào)出來一下，盡量熟悉案情，做好一切準備?！?/br>
    宋文點了一下頭。

    如果在接下來的查探中，證實兩案確實有聯(lián)系，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從顧局那邊出來，宋文回到辦公室就讓朱曉調(diào)取了蕪山敬老院一案更為詳細的相關資料。

    這些資料宋文細細研究了一遍。包括各種的證人證詞，相關的記錄也都印在了腦海里。隨后就是那些相關人員的登記表，大部分是當時敬老院中入住老人的資料，冗長而無聊，他一直翻到了最后，在最后一頁上，有一些有標識了符號的空白的表格，似乎是空下來備注用的。

    夾在那些資料中的，還有一段視頻錄像，這段視頻說起來還有點故事。

    就在前年，互聯(lián)網(wǎng)直播剛剛興起，當時有幾個膽大的年輕人做了一檔直播節(jié)目，專門探訪南城的著名鬼地。

    前面的幾期是什么爛尾樓，末班公交車，神秘車站，兇宅什么的。到了最后一期，他們做了預告，要去蕪山敬老院。

    這段被封存的影像，就是當時他們的電子設備錄下來的，沒有經(jīng)過剪輯。

    宋文點了雙擊鍵，視頻并不太長，一共一個來小時，開始是幾位年輕人嘻嘻哈哈地安裝設備，畫面逐漸清晰了起來，然后幾個人開始進行自我介紹，給自己以前做的節(jié)目打廣告，他們一共四個人，兩男兩女，都是年紀不大的年輕人，正是精力旺盛無處發(fā)泄的時候。隨后他們把各種能夠搜索到的蕪山敬老院的相關故事都講了一遍。

    “蕪山敬老院的附近，原來并沒有所謂的蕪山，這地方因為以前叫做蕪山鎮(zhèn)，才叫了這么個名字……”

    “蕪山敬老院位于城東的一片坡地上，自從十幾年前案發(fā)被勘破后，敬老院就被查封，幾年以后隨之荒廢。后來南城工業(yè)搬遷，把附近的民宅建成了廠房，不遠處又修了一條高鐵線，可是這一片卻因為曾經(jīng)的案件，被老百姓視為兇宅，是無人敢去的禁區(qū)，也就無從拆遷一說。這座二十多年前修建的敬老院就這么保留了下來……”

    “當時那個所謂的魔女夏未知被通緝，一直沒有被抓到，這案子時不時被人翻出來說一說……”

    “從我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到處是叢生的雜草……唉，你們小心點?！?/br>
    “我們現(xiàn)在可以看到，這些地方都還貼了警方的封條。不過，都過去這么久了，這些封條早就已經(jīng)爛了。”

    “看，這里的封條已經(jīng)被人撕了，說不定早就有人進去過……”

    “我看那痕跡，倒像是老鼠啃的呢。這里根本就是被人忘了……”

    “沒人敢來這里，聽說，曾經(jīng)有工廠想要買下這塊地，可是還沒簽合同，工人們就各種意外，連老板都出了車禍住院，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說不定是因為這里面的冤魂覺得人們打擾了他們的休息……”

    隨后，冒險正式開始，少年們開始走入了蕪山敬老院。先從破敗的食堂穿入，隨后到了安置老人的樓區(qū)。

    “我們可以看到，這些樓里面都是床位，以前呢，這里就是老人們住的地方?！彼麄兊哪_踩著地板上的玻璃，發(fā)出了一陣陣有些刺耳的摩擦聲。

    有位女生厭惡地咳嗽了起來，用手揮著灰塵，陽光下，那些塵埃飄散的到處都是，“到現(xiàn)在我還能夠聞到一股臭味，嗯，桌子上還有碗，不知道里面都是什么?！?/br>
    “哈哈，說不定你的祖母還在這里住過呢?！备邆€男生打趣道。

    “你全家都在這里住過！”女生不滿地撇嘴，“這地方有點夸大了，并沒有那么稀奇，我覺得當時說的那個女醫(yī)生可能殺死過老人，但是并沒有傳聞的那么多?！?/br>
    另外一個女生梳著短頭發(fā)，有點叛逆：“也許是照顧老人太煩了，那些刁蠻的老太太伺候起來可是夠麻煩的。不是有那句話嘛，壞人也會變老，誰是誰非還不知道呢?！?/br>
    宋文看著，屏幕上幾個年輕人嘻嘻哈哈地闖入了這片禁地，毫無敬畏之心。他們都出生在蕪山敬老院一案以后，并沒有親身經(jīng)歷那段時光。

    忽然，其中一個男生停住了腳步，“你們聽到了沒？”

    “什么啊？你怎么疑神疑鬼的？”短發(fā)女生不滿他的一驚一乍。

    “這種嚇唬人的路數(shù)，你以前也用過，太老土了吧？！我看這地方的恐怖，比不上個別墅的十分之一?！迸e著設備的胖男生不屑道。

    “有人在唱歌啊。”那開始的男生又重復了一下，“是個女人……聲音有點沙啞……”

    “媽的，你這說的，好瘆人啊，不會是死在這里的老太太在唱催眠曲吧？”短發(fā)女孩子終于也發(fā)現(xiàn)了一點不對，隨后她的臉色陡然變白。

    “哈哈哈……”開始嚇人的男生終于忍不住忽然爆發(fā)出一陣笑聲，“就是嚇唬你們的。”

    短發(fā)女孩的臉色卻依然蒼白，“我好像真的聽到了什么，你們仔細聽……”

    屏幕上的幾個人忽然都默不作聲了，一個一個呆立在那里，聒噪的解說忽然停止，只能聽到一些沙沙的風聲，隨后有一些環(huán)境音傳了過來……

    宋文也想聽得清楚一些，他調(diào)大了視頻的音量，可是這設備的收音畢竟有限，他只聽到了一種有點詭異的咔咔聲。

    再往后忽然響起了驚叫聲，宋文正把聲音調(diào)到了最大，只覺得一陣魔音穿耳，耳膜險些破裂了。他摘下了耳機，畫面也開始晃動，攝像頭就被掉在了地上，尖叫聲，雜亂的腳步聲，哭聲接連響起，一團的慌亂。

    然后就是長久的靜止畫面，宋文失去了耐心，一直把畫面拖到了最后，有個人走過來，撿起了攝像機，畫面出現(xiàn)了一位片警的臉，按了暫停鍵。

    宋文摸著下巴，靠在了椅背上，這一段視頻之所以會存在在警方的檔案里，是因為后來這幾位年輕人報了警，被警察叔叔接回了家，而這段影像，就被警方作為證物保存了下來。

    宋文還打聽了一下后續(xù)，獲救的幾位年輕人被家人送到了醫(yī)院進行檢查，有位男生當時從樓上跳下來摔斷了腿，其他的人有一些輕傷，雖然身體沒有大礙，但是孩子們明顯受到了驚嚇，那期節(jié)目也就缺少了這一期。

    有人知道了這件事，還在網(wǎng)上煞有介事地分析，這地方冤鬼太多，那幾個孩子是被鬼所傷。

    后來，這件事就越傳越廣，越傳越離譜，直到有一次，宋文參加同學聚會，老同學問他：“我聽說，之前蕪山敬老院死了好幾個做直播的孩子，還有幾位去找人的警察也死在了里面，一共死了七八個人，血流成河的，這事是真的嗎……”

    當時宋文聽了這謠言，一口飲料差點沒噴出來。

    不過經(jīng)過這件事，那荒蕪的敬老院是沒人敢去了。

    合上了視頻，宋文又開始看其他資料，這一忙就忙過了午飯，到了下午，宋文匯總整理了一下案子的進展，現(xiàn)在整個組中的追查方向分了兩個。一個方向繼續(xù)追查死者張培才的社會關系，除了他的妻子弟弟外，排查他的親戚好友，敵對公司以及仇人；一個方向是對昨日發(fā)現(xiàn)的那位神秘女子的身份進行調(diào)查，由于那段影像有些模糊，已經(jīng)交由技術人員進行復原。

    不管怎樣，這些發(fā)現(xiàn)都是案情調(diào)查的重大進展，可是，這個案子究竟和十幾年前的案子有沒有關聯(lián)？兇手為什么會殺了張培才呢？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

    那位神秘的女人又是誰？

    宋文還在思考之中，物證的程小冰就拿著幾份文件走了過來：“宋隊，之前你讓技術部修復的那個女人的圖像已經(jīng)完成，我順便幫你帶過來了。”

    整個辦公室聽了這話，都為之一振。

    宋文打開那包資料，里面給了女人面部的清晰圖像，也給了根據(jù)面部比對的疑似身份。

    這倒是今天的一個好消息，宋文急忙把那身份證號遞給朱曉：“查一下她的資料?！?/br>
    朱曉把身份證號碼和姓名輸入系統(tǒng)之中，很快的，那位神秘女人的身份就被調(diào)了出來。朱曉看了看，咦了一聲，微微皺了眉頭。

    老賈忍不住道：“唉，別咦了，快說，有什么線索?！?/br>
    “這女人叫做白洛芮?！比缓笾鞎蕴痤^說，“她名下也開了一家敬老院。”

    聽了這話，宋文和其他人全都支起了身子?？缭搅耸四甑臅r空，夏未知和張培才這兩個人終于通過了一位神秘女人，出現(xiàn)了交合點。

    第55章

    案發(fā)第三天下午, 陸司語從位于別墅區(qū)的健身中心出來的時候，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和往日的暴雨不同, 這雨是極小的, 甚至遮擋不住太陽，發(fā)出一陣沙沙的輕響，像是風一般。

    陸司語之前在醫(yī)院里躺了許久, 力爭要把體能練回來一點，他雖然身體不太好，但是沾了年輕的光，體脂一直不高，稍微的復健就讓肌rou明顯了起來, 這一次練了一個多小時。等他回家洗完澡拿出手機，陸司語點開了宋文的頭像看了看, 這個時候, 應該是警局最忙的時候。考慮了片刻，陸司語又把手機放下了。

    回到了辦公桌前，陸司語就又收到了朱曉那里整理的最新資料，拿在手里有厚厚一疊。

    這是現(xiàn)在最新的偵破方式, 是十八年前被當時的警方所忽略的，現(xiàn)在的網(wǎng)警以及技偵根據(jù)早年夏未知的id和常用ip匯總了她的所有言論和賬號。結合她的生平, 可以更好完成對她的側寫。這種技術現(xiàn)在已經(jīng)用于了很多的大案, 也獲得了很多重要的信息。

    陸司語換了干凈的襯衣，給自己倒了一杯溫開水，帶上眼鏡靠在轉椅上, 不時在紙上標注著，努力把這些只言片語拼湊出一個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