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對不起三個字發(fā)明出來是有意義的,那可以為一件事情畫上句點,那可以讓人開始學(xué)會往前看。 “現(xiàn)在……不是在聊這個啊……”方永歲恍惚的有種回到小時候被自己的弟弟智商碾壓后啞口無言的感覺。 “但是你這幾年確實一直都因為這件事過不去?!狈接滥旰芊闯5木尤婚_始不依不饒。 “爸媽那邊,我會去道歉?!彼掗_始變多,“這么多年來,我誤會他們了。” “誤會什么了?”后知后覺的方永歲終于發(fā)現(xiàn),其實醉的那個人是方永年。 “我一直以為,他們覺得我少了一條腿,就沒有那么厲害了?!狈接滥甏_實是醉了,非常認(rèn)真的有問必答。 因為對方是他哥哥,所以他的用詞甚至有些幼稚。 “你他媽制藥用的是腦子又不是腿?!狈接罋q被方永年的邏輯驚著了。 “那如果我不制藥了呢?”方永年皺著眉。 “……你不制藥難道就不是他們兒子就不是我弟弟了么?”方永歲驚著驚著,鼻子就開始酸。 “這幾年,你都在想這些?”他突然覺得這頓酒真的喝晚了。 方永年居然一直在擔(dān)心家人嫌棄他的殘疾,他的疏遠(yuǎn)不是因為覺得他們在醫(yī)院里沒有照顧好他,而是因為他覺得他沒那么厲害了。 “爸媽對你有愧?!狈接罋q突然想摸摸他弟弟的頭,“你從小到大都很獨立,他們看著你根本不知道應(yīng)該要做什么。出車禍以后,你又不愿意看到他們,連喂飯喂菜這種事情你都堅持要自己來,爸媽連幫得下手的地方都沒有。” “你這幾年過年都沒回去,咱爸有次喝醉了,說咱們家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讓你一個人扛著那么多的事,咱們家的人沒用,什么忙都幫不上?!?/br> 方永年想再喝酒,被方永歲攔了下來。 “以后有的是機會,別一次性喝傷了,我還得清醒的回家呢,你嫂子還在家等我。” “我今天算是沒白來。”方永歲終于沒忍住,摸了摸弟弟的頭。 “你變了不少?!彼粗艿埽笆且驗閼賽哿诉€是因為想開了?” 他帶那么多酒過來,是想來碰碰運氣,因為過去的方永年絕對不會陪他喝那么多的酒,他可能會在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直接站起身下逐客令。 他本來也是這么打算的,如果他下了逐客令,那么他也沒有機會說出后面的話。 他真的沒想到方永年對父母的疏遠(yuǎn)不是怨而是躲。 方永年耷拉著腦袋坐在沙發(fā)的角落,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都有吧。 他醉醺醺的想。 他今天晚上,聽到了第一個對不起,雖然他哥哥到最后還沒有說出那三個字,但是他當(dāng)他聽到了。 畫一個句點。 他迷迷瞪瞪的告訴自己。 “一心父母已經(jīng)同意了,我會帶她去見爸媽?!彼詈髴?yīng)該還跟他哥哥說了這一句話,語氣軟軟的。 和父母道歉,帶著一心去見見他們,讓他們也高興一下。 他給自己的腦子里畫上備忘錄。 再找個機會,一定要逼他哥哥說出那三個字。 耿耿于懷特別記仇的方永年沖著自己,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一百章了!??!礦機礦機礦機! 明天二更!因為明天的劇情斷了你們會啊啊啊… 留言紅包包哦~ 為啥那么開心啊…嘿嘿嘿 ☆、第一百零一章 陸一心躡手躡腳的溜進(jìn)方永年家里, 關(guān)門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門把手,她痛到捂著嘴在原地蹦了兩下,然后做賊一樣的在一片黑暗中彎腰給自己找鞋子換鞋子。 她很忐忑,聽到對面一直沒有太大的動靜,方永歲走的時候, 方永年甚至都沒有出來送。 她給方永年發(fā)了幾條微信方永年也沒有回, 她憋著憋著憋到自己爸爸臥室里傳來了震天響的打鼾聲之后,赤著腳踮著腳尖溜了出來。 方永年沒開燈,連小夜燈都沒有, 屋子里一股酒味。 “喝酒了么?”陸一心自言自語,她打開了客廳所有的燈, 看到了茶幾上還沒有收拾的啤酒易拉罐,還有在一堆狼藉里面把頭埋在塑料袋里面的肥貓。 “方年年呢?”陸一心問肥貓。 肥貓晃了一下尾巴,把自己整個身體都放進(jìn)了塑料袋里, 打了個哈欠。 “……你會把自己憋死?!标懸恍呐苓^去先幫肥貓把他從塑料袋里解救出來, 然后抱著肥貓?zhí)筋^探腦的往方永年房間里看。 房間里也是黑的。 “方年年?”陸一心抱著肥貓走進(jìn)臥室,剛想要開燈,衣服就被一只手拽住。 陸一心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肥貓從她懷里掙脫,喵嗚一聲跑到?jīng)]影。 “方永年!”陸一心坐到地上就發(fā)現(xiàn)嚇?biāo)娜耸钦l了, 氣得都想咬他, “你嚇?biāo)牢伊耍 ?/br> 這人為什么有床不睡要坐在臥室門口的角落里。 “你喝醉了么?”陸一心打開了臥室的燈,才發(fā)現(xiàn)方永年有點軟綿綿的,靠坐在那里坐沒坐相, 義肢被他脫掉丟到了一邊,右腿褲管空蕩蕩的。 神色倒是很自然,他還沖陸一心笑了笑,雙手撐著往邊上挪了挪:“關(guān)了燈陪我坐會?!?/br> “關(guān)了燈黑乎乎的……”陸一心一邊嘀咕一邊乖乖的關(guān)燈,摸黑坐到了方永年邊上。 方永年酒氣熏天的拍拍她的頭,夸她:“真乖?!?/br>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陸一心嬌里嬌氣的抱怨,“臭死了!” 臭死了的方永年輕笑了兩聲,索性躺平了,把頭放到了陸一心的腿上。 “頭痛了么?”陸一心心疼了,伸手想幫方永年按按頭。 方永年閉上眼,抓住陸一心軟綿綿的手放在嘴邊親了一下。 “你……哥哥打你了么?”她開始瞎猜。 方永年被她逗笑,翻了個身,把臉埋到她肚子里。 “我有小肚子……”陸一心在夜色中紅了臉,臨時抱佛腳用力吸氣,試圖把小肚子吸成腹肌。 “我出車禍的時候,你才十四歲吧。”方永年的聲音在黑暗中低低啞啞的。 陸一心滿腦子的胡思亂想瞬間定格,忘記了吸氣,忘記了假裝自己是個瘦子。 “怕么?”方永年問她。 房間里明明黑漆漆的沒有任何燈光,但是陸一心知道,方永年在看她。 他問她,怕么。 “我哥今天跟我提到很多以前的事,也提到了你。”方永年伸手在黑暗中摸了摸陸一心的臉,“我當(dāng)時沒有空管你,所以你應(yīng)該……很怕吧。” 陸一心的眼眶迅速的紅了。 “我那時候是不是很可怕?”方永年問得很溫柔。 陸一心使勁搖頭。 “護(hù)士都說你很厲害?!彼鋵嵡宄挠浀迷卺t(yī)院里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她們說你很配合治療,每次換藥都會和她們說謝謝?!?/br> 她急切的想要告訴方永年他不可怕。 “而且……”她猶豫了一下,“我那時候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安慰你,偷偷拿了醫(yī)院里的那個藍(lán)色的防漏墊子折了一只青蛙給你,你也跟我說謝謝了?!?/br> 在那樣的情況下,他說謝謝的時候仍然看著她的眼睛。 所以,他怎么可能會可怕。 方永年怔?。骸搬t(yī)院里的藍(lán)色墊子?” “嗯?!标懸恍狞c點頭。 “……那東西很大一張啊……”防漏手術(shù)墊子,墊在床上防止手術(shù)后血滲到床上的墊子,那東西長寬起碼有五十厘米。 “所以我就折了一只很大的青蛙?!标懸恍挠檬直葎澚艘幌?。 方永年失笑:“難怪我會謝你。” 哪怕在那樣的情況下,看到用那東西折出來的青蛙估計也會覺得荒謬。 陸一心吸吸鼻子,傻乎乎的跟著他笑。 方永年捏了捏她的鼻子,黑暗再加上酒意,他對她比平時更親密。 “我其實都不太記得了。”他有些沉迷于陸一心臉頰的觸感,來來回回的眷戀,“現(xiàn)在想想,那時候你們也很苦吧?!?/br> 他剛才一個人坐在這里一直在想這件事。 他一直以為他孤身一人,他一直以為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個人承受下來的,車禍、截肢、殘疾、義肢,這些其他人都無法感同身受。 但是其實他已經(jīng)拉著很多人跟他共沉淪了,他父母,他兄弟,甚至還有當(dāng)時才十四歲的陸一心。 “叔叔阿姨比較苦。”本來很怕提到那段過往的陸一心因為方永年平和的態(tài)度壯了點膽子。 她從來沒有提過那段往事,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當(dāng)時才十四歲的她默默的記下了每一個細(xì)節(jié)。 “知道你出車禍的時候我還在學(xué)校上課,我mama來學(xué)校接的我,趕到醫(yī)院的時候,你已經(jīng)從手術(shù)室里出來被送到了重癥監(jiān)護(hù)室?!标懸恍脑诤诎抵姓f的慢慢的,“叔叔阿姨還有你哥哥一直守在病房里,叔叔半夜的時候還暈過去一次,送到急診室說是血壓太高了最好能住院觀察?!?/br> “那個時候我還太小,這些事情都是后來我爸媽說的時候我聽到的,叔叔后來沒有住院,我mama說你哥哥當(dāng)時剛剛當(dāng)上刑警大隊副隊長工作太忙,兩個老的可能顧不上,就跟我爸爸商量著幫忙給你們送飯,我爸爸一邊罵我mama多管閑事,一邊跟同事借了幾千塊錢讓我mama買菜。” “那時候我家很窮?!标懸恍奈亲友a充了一句。 方永年摸了摸她的頭。 “你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住了六天,那六天叔叔阿姨吃的都很少,但是很奇怪,他們都沒哭。” “阿姨就每天每天的往醫(yī)院里搬東西,住院部家屬不能用電器,阿姨偷偷摸摸用被子包了一個電飯煲進(jìn)來,被護(hù)士看到了,還訓(xùn)了很久。” “那時候我就在邊上,阿姨還有點尷尬,跟我解釋說你可能要躺很長時間,她怕醫(yī)院里的飯菜不和你的口味,她說你嘴有點挑?!?/br> “她跟我說了很多你的事,說你幼兒園的時候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老師教的東西只聽一遍就聽懂了,然后就開始無聊的四處闖禍,跑到高年級的班里去上課,偷偷抓一些奇怪的蟲子放在書包里拿回家想看看它們都是怎么長大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