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也是女孩子，你覺得她怎么樣？”王教授轉(zhuǎn)頭問南檣。

    “非常優(yōu)秀?！蹦蠙{由衷的贊美，“能在帝國政治經(jīng)濟學(xué)院念書的女孩子，很出色了。”

    牙科主任點頭，面帶驕傲：“是啊，但是我侄女都管那兒叫大倫敦金融技校?！?/br>
    大家又開始哄堂大笑。

    南檣也不無附和的微笑著，直到她轉(zhuǎn)過頭來，看見杜立遠鷹一樣銳利的眼睛。

    尖如冰刃，刮得她的臉頰都開始疼起來。

    飯局結(jié)束，杜立遠已經(jīng)頗有些醉意，南檣將他的suv開出來，坐上駕駛座，發(fā)動了車子。

    車廂里一片安靜，只有向前行駛的聲音。

    “什么時候?qū)W會開車的？”

    倚在靠背上小憩的杜立遠忽然發(fā)問。

    “大學(xué)暑假。”

    南檣手握方向盤，神情平靜。

    “不是家庭條件不好么？怎么還有心情去學(xué)車？”

    杜立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煩躁。

    “做兼職掙了筆錢，老師說會開車好找工作?！?/br>
    南檣的答案聽起來非常合理

    杜立遠沒再說話，只是疲憊的閉上雙眼。

    本以為他會就這樣睡過去，然而很快杜立遠又再度睜開眼睛，雙目炯炯。

    “你怎么知道照片里的是帝國政治經(jīng)濟學(xué)院？”他單刀直入的問，“你去過？”

    南檣微微一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答案。

    “啊，那兒是我向往的學(xué)校，我曾經(jīng)看過很多資料。”

    她的神情是如此的輕松，答案也是滴水不漏。

    杜立遠轉(zhuǎn)過頭去，似乎是被她說服了。

    “你知道我為什么能做上圣心的院長嗎？”

    他望著行駛的路面，神情有些恍惚：“我這個年紀，本來應(yīng)該在三甲醫(yī)院熬資歷的?！?/br>
    南檣沒說話。

    “我不是富二代，家里也沒有背景，我是憑自己成績實實在在考進醫(yī)學(xué)院第一名畢業(yè)的?！倍帕⑦h喃喃說著，“學(xué)車是在研究生階段，因為之前就算學(xué)了也沒錢買，而自費去英美留學(xué)，那更是想都不敢想?！?/br>
    南檣眨了眨眼睛。

    “既然你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應(yīng)該懂我的意思?！倍帕⑦h笑笑，神情有些自嘲，“普通人家的孩子就算有夢，也不敢做的太大?！?/br>
    他甚至連自費留學(xué)的資料都沒有去拿過，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父母要砸鍋賣鐵才能提供這筆資助，他的人生必須要靠自己去創(chuàng)造。

    “我有個從小長大的朋友，我們本來特別好，什么話都說。直到有一天，她家里突然變得很有錢?！?/br>
    杜立遠望著遠方，聲音飄忽，仿佛陷入了往事回憶里。

    “我曾經(jīng)的理想是給她買套帶花園的大別墅，直到我發(fā)現(xiàn)，我一個月的工資還夠不上她一晚酒吧的酒錢。”

    “我辛辛苦苦攢的首付，不過是她家里幾天的理財收入?！?/br>
    “她隨隨便便買一條項鏈，我要不吃不喝存上大半年?！?/br>
    喉頭滾動一聲，杜立遠揚起臉，把過去的苦澀吞了下去。

    南檣還是沒說話。

    “抱歉，我想抽根煙。”

    杜立遠伸出一只手，打開了副駕的抽屜。

    幾乎是立刻的，南檣注意到副駕的抽屜里有一張塑封的照片。

    照片中央站著一位穿著學(xué)士服的女孩，女孩笑靨如花，她身邊簇擁著幾位同齡人，猶如眾星拱月。而其中一位，正是青春而意氣風(fēng)發(fā)的杜立遠。

    “你認識她嗎？”

    杜立遠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那張照片，眉頭緊鎖，點燃香煙，狠狠抽了一大口。

    南檣搖搖頭。

    “她很有名。”杜立遠朝天吐出一大口眼圈，神情疲憊，“很多人都知道她?！?/br>
    “這位女士很漂亮?！?/br>
    南檣斟酌了一下用詞，按照杜立遠如今的年紀推算，稱呼照片中的女孩為女士可能更加妥當。

    “是啊，她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人?！倍帕⑦h咧開嘴，滿是苦澀的笑了，“她和你名字一樣，也叫南薔，只不過，她的薔是薔薇的薔?！?/br>
    南檣沒有說話，只是坐著一動不動。

    “她死了?！?/br>
    說完這句話，杜立遠仿佛突然被煙嗆住一般，開始大口大口咳起嗽來，咳得撕心裂肺，肝膽俱損，仿佛五臟六腑都要全部吐出來。

    南檣依舊坐在原地。

    好一會兒后，她似乎回了神，這才翻開自己的書包，手忙腳亂拿出一包紙巾遞了過去。

    “您好些了嗎？”她的聲音聽起來怯生生的。

    杜立遠終于咳完，漸漸恢復(fù)了平靜。

    他接過紙巾，抬起頭，蒼白的臉上，一雙漂亮的杏仁眼猩紅得厲害。

    “她死的很慘，到現(xiàn)在也沒找到尸體?！?/br>
    暗啞的聲音漂浮在車廂里，繼續(xù)訴說往事，滿是無力與疲憊。

    “她曾經(jīng)風(fēng)光大嫁，嫁給了一個看起來很登對很完美的人?！?/br>
    “可是她并不快樂。她和她的丈夫總是吵架?！?/br>
    “有一天她哭著給我打電話，說得了抑郁癥，想離婚?！?/br>
    “沒過多久，她因為意外死了?！?/br>
    “臨死前，她通過一份遺囑把圣心的股份給了我，任命我為院長?！?/br>
    杜立遠筋疲力盡閉上雙眼。

    “你看，我就這樣平步青云了?！?/br>
    南檣咬住下唇。

    “啊，忘了說了，她那個老公，畢業(yè)于ise。”杜立遠轉(zhuǎn)頭看她一眼，臉上滿是嘲諷，“也就是你向往的，帝國政治經(jīng)濟學(xué)院?！?/br>
    南檣沉默著，避開他投射過來的目光。

    “我真是喝多了才會跟你說這些?！倍帕⑦h滿是自嘲搖搖頭，“雖然你和她名字一樣，但你怎么可能是她？現(xiàn)實生活里怎么可能有借尸還魂這么詭異的事兒？”

    “我只是，太想她了?！倍帕⑦h別過頭去看窗外，“我非常，非常，非常想她。”

    這一連三個非常，仿佛耗盡了他所有力氣，說話間男子的肩膀都在微微發(fā)顫。

    南檣心里明白，此時此刻他的眼中恐怕也滿是淚水。

    一路無言，車到公寓樓車庫里，已是午夜時分。

    杜立遠早已靠著椅背睡著，呼吸均勻而沉穩(wěn)。

    “院長？”南檣輕輕叫了一聲。

    杜立遠沒有回答。顯然酣夢正沉。

    南檣解開安全帶，輕輕靠在椅背上。

    她臉色的表情從人前的溫柔單純，漸漸轉(zhuǎn)為獨處時的滿是思索。

    “小南?！倍帕⑦h忽然叫了一聲。

    “是你嗎？小南？”杜立遠在夢里喃喃問。

    南檣轉(zhuǎn)頭凝視著沉睡的青年，眼神清冷。

    隔了好一會兒。

    她忽然開口答了一句。

    “是我呀，阿遠。”

    迎面而來的汽車呼嘯掠過，前燈煞白的光源打在女子晶瑩的臉上，鬼氣森森。

    第五章 第一課

    余思危從會議室里出來，轉(zhuǎn)頭去了客戶接待室。

    秘書推開大門，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太正坐在輪椅上小口喝著紅茶，姿態(tài)優(yōu)雅。

    “姑姑?！庇嗨嘉Ｗ呱锨叭ィ瑥澫卵兆±咸氖?，行了貼面禮。

    “好久不見，思危?！庇嗬咸π?，神情很是溫和，“你瘦了些?！?/br>
    “在您心里我什么時候胖過？”余思危笑笑，解開西裝扣，落座于旁邊的沙發(fā)上，瀟灑極了。

    “給您找的看護怎么樣？”他端起準備好的伯爵茶喝了一口，“是人力總監(jiān)親自去選的?！?/br>
    余老太太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也就那樣吧，怎么可能有和你相處起來那樣舒服？”

    余思危瞟了一眼茶幾上的點心碟，那上面放著來自梅森百貨的曲奇，老太太喜歡，配茶也很好，秘書處有用心。但是很可惜，老太太血糖偏高，已經(jīng)被醫(yī)生要求盡量不吃這些東西。

    ——就連這種小事都無法做到和秘書室提前交代，老太太不滿意，也是理所當然的。

    余思危這樣想著，揮手讓人把點心盤撤下去，臉上帶了一點歉意：“對不起，我太忙了，剛接手南創(chuàng)還有太多事情要處理?！彼挚戳艘幌率直恚熬瓦B這次和您見面，也只有20分鐘時間?！?/br>
    身后的宋秘書使勁點頭，表示所言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