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雁提著裙擺急急忙忙跑進(jìn)來，一縷發(fā)絲淘氣地飄蕩起來。

    “小姐，奴婢剛剛聽到消息，明日皇后娘娘舉辦菊宴，凡五品以上官員皆可攜家眷入宮賞菊。”秋雁扶著門框氣喘吁吁地說道，“老太太說了要讓小姐一同前去?！?/br>
    菊宴？許素兒皺了皺眉。

    “小姐，這可是您要出席的第一場的宴會(huì)，還是如此盛大的，真是太好了！”秋雁歡呼道。

    沒過多久，周嬤嬤帶著一行丫鬟走了進(jìn)來，丫鬟手中托著華美的衣裳與頭飾。

    周嬤嬤見到許素兒，福了福身：“素兒小姐，老奴奉老太太之意前來告知小姐一聲，明日宮中有菊宴，小姐身為嫡女，理應(yīng)前往。這衣裳是按小姐身形裁好的，這套頭面也是老太太特意為小姐備好的?！?/br>
    許素兒起身相迎，伸手扶起周嬤嬤，感激道：“勞煩嬤嬤走這一遭了，素兒待會(huì)便親自去謝過祖母。”

    周嬤嬤笑了笑：“老太太身子不適，吃了些藥便睡了，知曉素兒小姐的性子，想來定是會(huì)親自登門拜謝，便交代老奴知會(huì)一句，自家祖母給孫女準(zhǔn)備些衣裳首飾天經(jīng)地義，不必言謝?！?/br>
    “東西就先放著了，小姐可以先試試。”周嬤嬤道，“老奴便先回去了。”

    許素兒把周嬤嬤送到了門口，回頭便看見秋雁兩眼放光地盯著桌上的衣裳，驚羨道：“小姐，這身衣裳真好看，與小姐甚是相配。”

    “嘴巴抹了蜜么？”許素兒打趣道。

    秋雁嘿嘿一笑，目光不曾有片刻離開。

    海棠園內(nèi)，梅氏聽接到消息后，氣憤地將請(qǐng)柬拍在桌上：“憑什么要帶許素兒去？這個(gè)鄉(xiāng)下的丫頭有什么能耐？她還給許素兒送衣裳首飾？馨兒這么多年來可得過她任何一點(diǎn)東西？”

    “哎喲我的夫人?！睏顙邒邍樍艘惶?，連忙關(guān)上門，“您可小點(diǎn)聲，莫讓耳尖嘴碎的聽了去，若是傳到老太太耳朵里，委屈的還是夫人自己?！?/br>
    “我還怕她不成？”梅氏嘴上雖這么說，到底聲音還是弱了下去，“我就是心里頭不痛快！這許素兒才進(jìn)府多久？苦沒受一丁點(diǎn)，全享福去了！”

    “夫人。”楊嬤嬤勸道，“您也說了，這許素兒進(jìn)府沒多久，老爺對(duì)她也自是不會(huì)喜愛，若真喜愛，當(dāng)年也不會(huì)那么做了，至于老太太，那就更不可能了，說到底她就是個(gè)沒爹疼，沒娘愛的人。如今后院做主的是您，她再如何，不還是得倚仗著您過日子？何苦為了這樣一個(gè)人氣著自己？”

    梅氏臉上慍色緩了許多，冷聲道：“去把我?guī)旆磕翘c(diǎn)翠的頭面給馨兒送去。可莫要讓那個(gè)野丫頭把馨兒給比下去了?！?/br>
    “是?！睏顙邒邞?yīng)道。

    翌日，許素兒穿著牙白色纏枝蓮暗紋交領(lǐng)紗衫，身下搭著藕粉色花鳥裙，外頭罩著竹青色的繡花比甲。梳著端莊的發(fā)髻，發(fā)間除了一支珍珠釵再無其他。

    優(yōu)雅中不乏俏皮。

    梅氏正囑咐著小廝們把馬車停好，回過頭便看見這般打扮的許素兒，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眼里飛快掠過一絲厭惡與嫉恨。

    “夫人。”許素兒走過去，輕喚道。

    梅氏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素兒，你的馬車在后面?！?/br>
    許素兒看向后頭嶄新華麗的馬車，她敢肯定，這一定是魏老太太吩咐的。

    “那素兒便先上馬車了。”許素兒道。

    “去吧?！泵肥蠑[擺手，她巴不得少看許素兒一眼。

    許素兒扶著秋雁上了馬車，闔眼假寐，靜心思量著此次宮宴究竟是何深意。好生捋了把時(shí)間進(jìn)展，近來發(fā)生的一個(gè)大事件，那便是邊疆戰(zhàn)事吃緊。

    那么這次宴會(huì)的目的，那就是為了解決戰(zhàn)事吃緊問題了。

    “如馨小姐真好看?！?/br>
    “天仙下凡不過如此！”

    毫不掩飾的贊美聲飄進(jìn)了許素兒的耳中，擾亂了思緒。干脆也不再想，掀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

    魏如馨一身鵝黃色長衫配著素色的五谷豐登織金馬面裙，愈發(fā)顯得身姿纖細(xì)。嘴邊噙著淺笑，五官愈顯柔和，乍一看真如天仙下凡。只不過頭上的點(diǎn)翠簪更吸引人。

    “如馨小姐今日這簪子沒選好?！鼻镅闶栈啬抗?，低聲念叨著，“有些喧賓奪主的意味?！?/br>
    許素兒放下簾子，促狹道：“還知道用喧賓奪主了？”

    “這不是昨晚小姐一直在練這詞么？奴婢便記住了?！鼻镅悴缓靡馑嫉馈?/br>
    提到秋雁提及昨晚練字，許素兒眉宇間有些許不自然，沒有再開口。

    馬車緩緩駛動(dòng)，車轱轆在石板上輾軋發(fā)出的咯吱聲直到宮門口方停下。

    魏無燁散了朝早在宮門口候著，見著自家馬車便抬腳走了過去。

    梅氏率先下了馬車，沖魏無燁招了招手：“老爺，這里?！?/br>
    “素丫頭可來了？”魏無燁開口問道。

    梅氏臉色瞬間一沉，語氣有些不善：“自是來了?！?/br>
    話音一落，許素兒便隨之下來，對(duì)著魏無燁福身行禮：“素兒見過父親?！?/br>
    “起來吧?！蔽簾o燁微微頷首，“進(jìn)了宮之后休要亂走，跟緊你母親，知曉沒？”

    “素兒省得。”許素兒柔聲回道，“多謝父親教誨?！?/br>
    “父親！”魏如馨嬌聲喚道，挽著魏無燁胳膊，親昵無比，“父親也跟女兒好好說說該注意些什么?！?/br>
    “你參加的宴會(huì)還會(huì)少？”魏無燁忍俊不禁，“你jiejie這是頭一次參加宴會(huì)，父親自是得好好提點(diǎn)一下。屆時(shí)你也得多照顧一下jiejie，知曉沒？”

    “父親心里只有jiejie?！蔽喝畿捌财沧欤鹱鞑粣?。

    “哪里?！蔽簾o燁失笑道，“明明還有咱們馨兒?！?/br>
    一副父慈子孝其樂融融的畫面看得許素兒有些眼睛疼，若是換做以前還會(huì)傷心?？涩F(xiàn)在只有惡心，一切都是裝的罷了，真正利益擺在面前，哪有什么骨rou親情。倒真是想看看日后魏如馨見識(shí)到魏無燁的無情，還會(huì)不會(huì)如今日這般。

    戲演夠了，魏如馨朝許素兒拋去一個(gè)得意的眼神。

    宴會(huì)設(shè)在御花園，皇后早派著宮女在御花園門口接待。

    花園小徑兩側(cè)擺放著形態(tài)不一，顏色艷麗的菊花，花團(tuán)錦簇，爭奇斗艷，惹得諸多夫人小姐紛紛駐足欣嘆。

    皇后一襲宮裝，在宮女的簇?fù)硐伦吡诉^來，眾人連忙行禮。

    皇后臉上掛著溫柔的淺笑：“諸位夫人小姐快些落座吧，宴會(huì)快開始了?！?/br>
    宴席分成男女兩席，中間未設(shè)屏風(fēng)，只是讓一排菊花給隔開，此等還是頭一回見著。

    男席中的少年們難得遇此情況，目光毫不掩飾往女席上望去，不時(shí)低頭討論哪家姑娘好。直把女席上的姑娘們看得臉紅不止，舉起手中的羅扇遮擋著對(duì)面投來的視線。

    許素兒坐在靠后些，前面坐著的魏如馨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倒是給她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這樣正好遂了她意。

    “陛下駕到，冽王爺?shù)?。”?nèi)侍尖細(xì)的嗓子尤為明顯。

    眾人連忙起身行禮：“參見陛下，參見王爺?！?/br>
    “免禮?！比硒櫼惴餍涞?，側(cè)過頭看向任鴻曦，“每次宴會(huì)請(qǐng)你都不來，這次實(shí)屬難得?！?/br>
    “皇嫂面子，不得不給?！比硒欔匾贿呎f著一邊朝皇后拱手，“皇嫂，久來不見，身子可安好？”

    皇后回之一笑：“一切安好，多謝王爺掛念了。聽聞昨日王爺還去書院了，那些學(xué)子功底如何，可入得了王爺?shù)难?？?/br>
    “尚可。”任鴻曦回道。

    隨著任鴻毅的到來，宴會(huì)正式開始。

    胡姬穿著華美的衣裙，身姿曼妙，惹得不少男子失神。腳腕間掛著銀鈴，隨著樂音的響起，胡姬舞動(dòng)著柔軟的身肢，清脆的鈴鐺聲隨之響起，讓人為之傾倒。

    任鴻曦正襟危坐，瑩潤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杯沿，目光瞥向躲在魏如馨身后的許素兒，見她勾著個(gè)腦袋，也不知在做什么，眼里劃過一抹探究之色。

    其實(shí)，許素兒只是袖子給桌角給勾住了，干脆就勢在桌上趴了一會(huì)兒，不時(shí)拽著袖子。

    眾人推杯換盞，酒過三巡之際，只聽上首的任鴻毅開口道：“這舞看著也乏了，來些新穎的東西如何？”

    許素兒眸光一閃，這是要直奔主題了么？

    “陛下?！币魂嚺曧懫?，“臣女的jiejie學(xué)了支百花舞，臣女偶然見過一次，想來如此驚艷的舞蹈定是不能藏私，得讓大伙好好觀賞一番。你說是吧，jiejie？”

    許素兒面無表情地看著魏如馨，真是愚蠢至極！

    魏如馨嘴邊笑容更甚，眼里充斥著嘲弄之色。想到方才任鴻曦有意無意地盯著許素兒看，思及昨日書院之事，心里更加不喜，一個(gè)野丫頭也能受到冽王青眼？她倒要冽王看看許素兒這粗鄙不堪，丟人現(xiàn)眼的樣子。

    “哦？”任鴻毅見自己的話茬被一魏如馨接過，心下有些不快，“你是何人？”

    “臣女魏如馨，吏部侍郎魏無燁之女?！蔽喝畿盎氐?。

    “陛下，小女莽撞，還望陛下恕罪?！睂?duì)面的魏無燁連忙起身，低頭朝著梅氏使眼色。

    梅氏也沒料到魏如馨會(huì)來這一出，跟著起身。

    任鴻毅沉吟片刻，忽而一笑：“朕也沒說什么吧，魏侍郎，不必大驚小怪的，坐下吧。”

    “你說的jiejie，是哪位？”任鴻曦看著魏如馨問道。

    魏如馨指了指身后的許素兒：“陛下，這位便是家姐?！?/br>
    許素兒施施然起身：“臣女許素兒，見過陛下?！?/br>
    任鴻毅恍然，笑道：“原來你便是魏侍郎遺落在外的女兒，魏侍郎真是好福氣兩個(gè)女兒都是國色天香?！?/br>
    “方才你meimei說你會(huì)跳百花舞，這名字朕還是頭一次聽，你可愿跳一段讓大伙欣賞一二？”任鴻毅問道。

    任鴻曦聞言，下意識(shí)的皺了下眉，偏過頭看著得意的魏如馨，眸里掠過一絲暗色。

    在座貴女皆露出鄙夷的眼神，只有伶人才會(huì)當(dāng)眾獻(xiàn)舞。許素兒這一跳便是自降身份，名聲算是徹底毀了。

    “jiejie，陛下問你話呢?！蔽喝畿翱礋狒[不嫌事大。

    “臣女遵旨?！痹S素兒沉聲應(yīng)道。

    第45章 獲封

    “不過，臣女在此聲明一下。”許素兒鎮(zhèn)定道，“臣女這支舞不是獻(xiàn)給在座任何人?！?/br>
    此話一出，在座皆低聲討論起來。

    任鴻毅臉色也有些改變，聲音喜怒難辨：“哦？那你打算跳給誰看？”

    “臣女是為了邊疆的將士們所跳，為了提前預(yù)祝將士們凱旋歸來所跳?！痹S素兒擲地有聲道。

    任鴻毅瞇縫著眼看了許素兒良久，隨即大笑道：“好！”

    隨著任鴻毅這一聲好，魏無燁提在嗓子眼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些許。

    任鴻曦皺著的眉頭漸漸松開，眸底掠過一絲笑意，差點(diǎn)忘了這丫頭的本事了，除了寫字，哪里還有什么事情能難倒她的。

    許素兒被宮女帶去換了身衣裳，在眾人枯苗望雨之際款款而來。

    樂音響起，許素兒靈活地舞動(dòng)著纖細(xì)的腰肢，隨著她舞步的轉(zhuǎn)動(dòng)，海棠紅的裙擺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漸漸綻放，隱隱約約之間，好似鼻尖有著暗香躥動(dò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