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節(jié)
然后御史們朝臣們開始勸諫皇帝,請皇帝不要做此等事,使得天下人都以為,皇帝看重的人才,是不孝之人,叫天下人都不孝不悌,天下大亂。 皇帝:“……”說的就跟你們都孝順似的! 奈何朝臣們一遍遍的上奏章,皇帝雖覺,老安陽侯就該有個荒唐的繼承人,不配有一個孝順乖巧能干的繼承人,現(xiàn)下也只好妥協(xié),不將姜永寧的世子爵位擼下來了,但也不給其升做侯爺,更不會給其授予朝廷官職。 皇帝有些遺憾,可這姜永寧和他沒甚關系,知曉沒眼光的老安陽侯會死不瞑目,在地底下也過得不好,皇帝也就安心了。 于是,姜飛鸞一心想要哥哥進入官場做官,像前世那樣官運亨通的事情,是不可能發(fā)生了。 姜永寧又努力了半個月,見無人幫他,徹底絕了此生的官途,心下郁郁。即便仍舊愛著他千辛萬苦求來的心上人,可對著姜飛鸞這個“始作俑者”,到底是心涼了。 姜永寧是這樣對著自己的新婚妻子祁蓮說的:“我心中唯有蓮妹,此生非蓮妹不娶。若是母親不應,我原先想的法子,是日日月月年年的枯等,絕不娶旁人,也絕不碰旁人,母親最是疼愛我,時日久了,知曉了我的決心,母親定然是會妥協(xié)。這只是遲早的事情而已。” 祁蓮曾經(jīng)是個眉眼間頗有幾分棱角的漂亮女人,現(xiàn)下那幾分的棱角因著妝容或是其他,都圓潤了起來,聞言眨了眨眼,看著姜永寧道:“那相公后來怎的會惹惱了母親?” 姜永寧嘆道:“是meimei求我,說她與大將軍有了首尾……若是我不應她,她只怕連剪了頭發(fā)做姑子都不成,只能去死。我就只她一個……她和二妹兩個meimei,平日里與她關系更是最好,如何能見她去死? 自然只能聽從了她的話,與她一道去求母親。只母親那時恰好正懷念父親,照顧生病的二弟和二妹,自己也病了。我和meimei一說此事,母親越發(fā)氣得病得厲害,然后便誤會了我與meimei……” 姜永寧神色間頗有些復雜:“這才真正惹惱了母親,叫母親以為我和meimei都不孝順,才帶著弟弟meimei回鄉(xiāng),又有了今日,我不能做官的事情。meimei當日,真真是糊涂了。” 祁蓮卻覺,這并沒有甚不好。 她在現(xiàn)代時候是個無所畏懼的女法醫(yī),一次意外去世,才叫她來到了這個古代世界。 祁蓮喜歡自己的職業(yè),以自己的職業(yè)為榮,在現(xiàn)代時,因為自己的職業(yè)而被人嫌棄冷漠過,可祁蓮自己堅持,并不覺自己有錯。等到了古代,恰好又是孤女,無人管束,便想要繼續(xù)堅持,因此才會女扮男裝,去做了仵作。 在做仵作,幫助京兆尹查案的過程中,因祁蓮超前的鑒定手法,為京兆尹查案提供了許多幫助。京兆尹覺得她是個人才,因此對她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到底少不了許多人拿她的女子身份說事情。 直到她遇到了姜永寧。姜永寧肯護著她,幫著她,站在她的身前,幫助她擋去那所有惡意的目光,姜永寧喜歡祁蓮,祁蓮自然也喜歡上姜永寧了。 蓋因祁蓮在古代生活的久了,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代女法醫(yī),也就是少數(shù)人有偏見,她還是該吃吃、該喝喝,誰也不能改變她的想法; 而古代對女子苛責,將仵作也看做是“賤業(yè)”,對她向來指指點點,即便是欣賞她才華的人,也大多是要求她把會的東西都寫下來,等將來成婚了,可以送給夫君,叫夫君憑借這些東西揚名。 祁蓮彼時聞言,險些被氣笑。 然而大環(huán)境對一個人的影響非常大。 祁蓮才穿過來不到一年的世界,周圍的男男女女女、老老少少,全都是這樣勸說祁蓮的。日子久了,連祁蓮都懷疑她的想法,是不是錯的。 她住在市井之中,明明是繼承了原身父母留下的房產(chǎn),偏偏有三五年沒聯(lián)系過的族人過來收房,只因她是女兒,并非能傳宗接代的兒子。對方便要來收房,還大言不慚,即便到了官府,官老爺也是要把房子判給他們的。 祁蓮去問了衙門師爺,聞言果真如此,心中悲憤,自是無法抑制。還好有姜永寧一心喜歡她,幫她解決了這件事,還將房子想法子過戶到了她的名下。但祁蓮已經(jīng)在一日日的與封建社會的舊思想的斗爭之中,開始不斷妥協(xié)。 她甚至在想,穿越前看的那些里面,她最愛看的就是穿越女主反抗舊制度,活出自己的精彩來,最厭煩的就是那類明明有著獨立的思想,卻強迫自己去適應這個古代社會,還和這個古代社會的女子一般,去要求那些試圖反抗的女子也遵從古代社會的準則,男尊女卑,三妻四妾,熟讀女則女戒女訓,比古代社會的土著女子,還像土著。 盡管后一種題材也頗受歡迎,祁蓮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她甚至在想,若是換了她穿越,一定能把握住機會,即便不能改變那個時代,至少也不能叫那個時代改變自己。 她堅持男女平等,堅持自己應當有自己獨立的思想和自由,堅持外出工作的權力,堅持向周圍的女性訴說,她們原本該有的權力。 奈何,祁蓮設想的很是美好,一朝穿越,她卻發(fā)現(xiàn)她根本什么都改變不了。 就連她自己,也在周圍人一日日的有意無意的“洗腦”之中,開始逐漸的逼迫自己去適應這個社會,就連去做仵作,也開始戴著帷帽,帶著人高馬大的婆子去,更在家里給自己尋了個懂規(guī)矩的“嬤嬤”和女先生,教導她規(guī)矩,努力適應規(guī)則。 可她畢竟是拋頭露面過的,也接觸過許多死尸,更給男性死尸親手剝過衣裳,還剖開過對方的肚子,察看其死因…… 祁蓮做過這許多的“不規(guī)矩”的事情,更是無父無母無親無故,有刑克之名,因此即便她想努力適應這樣扭曲的時代,畸形的社會規(guī)則,讓自己在扭曲和畸形中,盡可能的過得好一些,這個社會也根本不肯再接納她。 偶爾有人上門提親,也是提出叫她做妾。 ——就是這樣,對方還是高高在上的語氣,仿佛肯叫她上門做妾,不是上門做丫頭,就是一種施舍了一般。 而這偶爾的幾人里,除了有一人是南方富商,純粹看上了她的姿色外,其余人看重的,則是她一身的破案技巧,想要納她為妾,也不過是用一個好聽點的名頭,將她的一身本事,據(jù)為己有,或是拿這等本事來邀名,或是送上去獲取更大的利益。 祁蓮每每想到這些,都渾身發(fā)寒,汗毛聳立,只覺畏懼不已。 而這等情況下,姜永寧還肯娶她,祁蓮自是歡喜的。 只是,姜永寧在這等情況下娶她,安陽侯府的侯夫人真的愿意嗎? 她嫁過去后,婆母能善待她嗎?還是要像一些婆婆那樣,給她立規(guī)矩立到她瘋掉,或是干脆叫她無法生育,等再過幾年,姜永寧對她的感情淡了,再讓她“病逝”或者進庵堂,一輩子不出來了? 別說這種事情不會發(fā)生,祁蓮之前沒有被封建規(guī)矩嚇退的時候,在外面經(jīng)?;问帲缇吐犝f了許多這類故事。那些外地的她無法驗證,但有幾個就是京城里的,祁蓮是親自跑去見過的。 甚至還見到了一個類似教養(yǎng)院的地方,里面收容的就是被家人送來的女子—— 無論是親生父母、后父后母、親兄嫂、親弟弟弟媳、兒子侄子外甥、族中長輩、祖父母外祖父母、舅舅舅母、丈夫或主母等,只要是這些人能證明親屬關系,還能給錢,這個教養(yǎng)院就會“收容”這些女子,將這些女子強勢性“請”進來后,就會安排她各種干活洗腦。 教養(yǎng)院里面也只有女子在,保證這些送進來的女子的“貞潔”。 可是,女子折磨起女子來,更會叫那些被“收容”的女子有苦說不出,且那些人還學會了洗腦這項偉大的技能,“教導”的那些被送進去的女子越發(fā)的規(guī)矩內(nèi)斂,幾乎沒有了任何的脾氣和主見,只要有人能接她們逃離教養(yǎng)院那個苦海,教她們做什么她們都是肯的。 更何況還有許多人,是故意送人進去,且心甘情愿的花錢養(yǎng)著人一輩子,叫對方在教養(yǎng)院里吃苦一輩子的。 祁蓮彼時聽說這個的時候,只覺恐懼無比。 跟她說起這件事的是位婆婆和她的兒媳婦,二人都是女子,都覺這個教養(yǎng)院是個好地方,能把那些壞了品性的女子教好,還不打不罵的,也不用自己費腦筋,簡直好的不行。 祁蓮卻只覺渾身發(fā)抖。 ——這比現(xiàn)代那些不良的戒網(wǎng)機構還要可怕! 至少戒網(wǎng)機構還有出來的一天,還會被媒體曝光,父母送孩子進去,也大都會把孩子接出來,那些孩子吃盡苦頭后,出來也會學聰明一些,年少的他們無法回報“好心”送他們進去的父母,可是,莫欺少年窮,只要他們愿意,他們總會成長到讓可以掌控他們的父母畏懼的地步…… …… 祁蓮也是那個時候,才終于開始對這個她瞧不起的封建制度妥協(xié)。 她畏懼這個地方,沒有人權,沒有法制,沒有平等。有的所謂的規(guī)矩和傳統(tǒng),只教她惡心。 可她身為單身女性,也的確不能繼續(xù)做仵作下去了,所以才會愿意嫁給安陽侯世子姜永寧,又不愿意嫁給對方。 她哄著姜永寧說出只娶她一個的誓言,哄著姜永寧答應她為正妻,她沒甚嫁妝,姜永寧也愿意給她出,她沒有長輩,姜永寧說可以給她找干親…… 祁蓮便覺,這真的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古代大腿。 可是,祁蓮還是深深的畏懼著那個不曾謀面的“婆母”。 按照此時的規(guī)矩,那個婆母是姜永寧的母親,便占著孝道和大義,怎么對她都是可以的。就是逼她去死,只要姜永寧的母親不是自己動手,官府也不會對她如何。 祁蓮當真是太害怕了。她更怕自己年老色衰,會被送去什么“教養(yǎng)院”。 直到她聽說,姜永寧的母親對長子長女失望,帶著小兒子小女兒離開了。 即便后來又直到姜永寧因此而無法入朝為官,祁蓮也當真是慶幸了。 太好了!她可以在這個可怕的吃人的封建社會活下去了! 因此祁蓮在聽到姜永寧的話語之間,流露出對于進入官場的渴望時,很快轉移了話題,并依偎在姜永寧的懷里,溫柔道:“相公,事已至此,你再責怪meimei也是無用。留在京城,只怕也要受那些言官御史的責難。 相公,我們不如去游覽各地的名山大川,用我們的雙腳,去丈量這片土地,看遍美景,嘗遍美食,許是我們再回京城的時候,兒女雙全,妹夫和meimei,也能為我們在皇上和皇后那里周旋,相公將來,也能有再踏足官場的一日。即便不能,我們的孩兒,也是有可能的。” 祁蓮這番話,本意是想著,姜永寧的侯府世子的名頭,在遍地都是貴人的京城不值錢,但離開了京城,這個名頭還是很受人敬重。 且等出了京城,其余人便只知道她是世子夫人,不會去過問她的娘家來歷,不會知道她曾經(jīng)是個低賤的仵作。 她可以真正風光起來,受人尊敬。 姜永寧聞言,卻是若有所思。 他道:“蓮妹此言有理。我已然有了不孝之名,不易洗脫。有這等名聲,除非母親可以親自入京,為我證明,否則,我必須要立下大功,使朝廷看重于我,方能重新有前程。 眼下在京城,我無施展余地,若是如蓮妹所說,雙腳丈量我朝廷的土地,將各地的物價、民生、風土人情、地理山川等記載下來,不為良臣,亦能做名士。 如此我便不枉來這世間一場,此乃妙計。蓮妹,多謝你了,如今也只有你會真心實意為我著想。” 姜永寧抱著心上人,只覺滿心溫暖。縱然是被母親舍棄,世人誤會,可是,有心上人在懷,心上人還愿意陪著他走遍大好河山,好為將來重新踏入官場做準備。 “得此良妻,夫復何求?” 祁蓮卻是渾身僵硬。 她其實,并不想要姜永寧做官的。姜永寧不做官,只有爵位,她便能陪著姜永寧,雖無官場風光,卻也能自在一生。 而姜永寧一旦踏足官場,哪家的官宦夫人,能瞧得起她?瞧得起她生下的孩子? 姜永寧卻是難得表現(xiàn)出了他的強勢。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曾經(jīng)的姜永寧得不到心上人,故此在心上人嫁給大將軍霍明才后,枯守半生,不肯成婚,延續(xù)后代 姜永寧對母親失望,對弟弟meimei也失望,幸而二弟成才,二妹嫁得良人,二人對母親至孝,對死了兩個丈夫歸家的長姐敬重,才叫安陽侯府順利延續(xù)。 現(xiàn)在的姜永寧輕而易舉的娶到了心上人,沒有任何人在他眼前進行阻撓。反倒是原本在姜永寧看來,順理成章應有的仕途,因為他堅持娶心上人而沒有了,姜永寧便開始對自己的仕途開始執(zhí)著。 就像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已經(jīng)到手的玩具吸引不到他的注意力了,他最愛的,始終是鄰居小朋友的玩具。 祁蓮正想著自己的這個決定,也不知是好是壞。若是她無法早些誕下孩兒,只怕那收容女子的“教養(yǎng)院”,當真有可能是她的歸宿。畢竟,她這個妻子,的確不符合這個時代女子的典范。 姜永寧卻又道:“蓮妹,你驗尸的那些手法技巧,也都說與我聽,未免這些人都忘了我,我們走之前,就寫一部有關驗尸和破案的書,可好?” 祁蓮心中一涼,抿了抿唇,揚起臉來時,已然笑容滿面:“相公,我都聽你的?!?/br> —— 京城的兩個叉燒兒女究竟如何,葉大佬已然是不管了。 原身道,隨他們?nèi)ァ?/br> 那便隨他們?nèi)ァW笥疫@二人都比較渣,也就是本性頗有些自我和自私,他們自然會努力讓自己過得好,犧牲身邊人的利益。 姜永寧是男子,天生在這個時代有優(yōu)勢,自不必說。 姜飛鸞志在皇后之位,想來即便答應了成婚五年不能有孕的條件,她也有法子能叫那位大將軍對她愧疚,并提出些能叫她在大將軍府地位提升的主意來。 畢竟,重生對姜飛鸞來說,本身就是一個大優(yōu)勢。 坐在安穩(wěn)的馬車里,葉梨掀開簾子,看著簾子外的山川,心中將京城想了一遭,末了想到,她果然還是先顧好自己和兩個小的好了。 姜永寧和姜飛鸞沒了她,說不得日子能過得越好。 至于將來,她也總能保得下二人的性命。 葉梨正想著,馬車就停了下來。 原來已經(jīng)到了傍晚,只是他們這次運氣不太好,沒有行至可以借宿的地方,而是到了一座山腳下。 葉梨這次出行,帶的侍衛(wèi)是侯府養(yǎng)了幾代的,極其忠心。侍衛(wèi)頭領姓錢,錢頭領從前頭回轉,策馬行至葉梨的馬車前,低聲說了要在外露宿的事情。 侯府庫房的東西極多,葉梨在挑選東西的時候,也是特特挑選了不少實用的好東西,因此他們隨身帶了帳篷被褥等物,就算是露宿,也并不畏懼。 一眾侍衛(wèi)和仆從都忙碌了起來,不過一刻鐘,葉梨就從馬車到了簡單的帳篷里坐著。坐墊還是府里拿來的,茶水都烹制好了。 姜永安和姜來煙也被暫時安置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