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漸慢慢走過來，蹲在江淮邊上。

    江淮沒動，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阿財被小同學(xué)包圍，但捧著臉誰都不搭理。

    薄漸偏頭：“她是你堂妹么？”

    江淮沒扭頭，也沒有說話。

    江星星和江淮都姓江。

    不是親meimei就是堂妹。可江星星長得一點兒都不像江淮。

    薄漸沒有繼續(xù)問下去，他哼出一聲很輕的笑音：“你給我的情書是你meimei幫你畫的？”

    “不是她幫我。”

    “嗯？”薄漸瞥他。

    江淮說：“那就是她自己給你畫的，不是……”他一頓，忽覺再繼續(xù)說下去，阿財暗戀薄漸這件事就要暴露了。

    暗戀和暴露兩件事，江淮都不允許。他作為哥哥，有義務(wù)扼殺阿財這個小學(xué)生一切春心萌動的苗頭。他站起來，沒什么起伏地說：“也不是情書，就是看你照片隨便畫的?！?/br>
    “哦。”薄漸點了下頭，“那她是哪來的照片？”

    江淮猛地一堵。

    “你給她的么？”薄漸起身，走近，向江淮微微傾身，淺色的瞳仁注視著他：“你手機(jī)里……有我的照片么？”

    薄漸在明知故問。但江淮不知道。江淮向后仰：“你離我遠(yuǎn)點?！?/br>
    薄漸說：“我也想看?！?/br>
    無關(guān)信息素。明明江淮沒有嗅到alpha信息素的味道，薄漸逼過來的時候，卻有一種被慢慢侵入，壓制住的不適感。因為陌生，抵觸，所以不適。

    江淮側(cè)低頭，躲開薄漸的視線，嗤了聲：“你看屁，沒有。我存你照片干什么？”

    薄漸長睫微垂：“你不是向我要過照片，說要時時看我，”他稍稍頓了下，聲音低了些，“英俊的面容和健碩的身材么？”

    江淮： “……”

    江淮都不知道薄漸哪來的臉皮把這句話說出口：“你還要不要臉？”

    薄漸掀了掀嘴唇：“這不是你說的原話么？”

    江淮突然覺得去阿財那里，坐在一堆小學(xué)生中間，也比呆在薄漸邊上強(qiáng)。

    兩個人站得不遠(yuǎn)不近。

    江淮微微偏著身，向沒有薄漸的那一邊眺望，留給薄漸一個沒有感情的后腦勺。倒有意思，兄妹兩個人，meimei剪了短頭發(fā)，哥哥卻留長了頭發(fā)。

    小辮兒彎在肩膀，黑發(fā)把后頸襯得幾乎有些蒼白。

    薄漸垂下眼。

    江淮呆不住，站了會兒，活動著肩膀回了起點線。阿財在這邊，覷了他一眼，卻也沒搭理他，捧著臉誰也不理，專心看比賽。

    有家長搭話，頗驚訝地問：“你是二中的學(xué)生吧？”

    “嗯?！苯磻?yīng)。

    “今天星期三，二中不上課的嗎？”

    江淮扭頭：“我翹課出來的?！?/br>
    家長沒想到江淮承認(rèn)得這么直白，訕訕地“哦”了聲。

    阿財抬了抬腦袋，看了眼江淮。

    四組都比完，巧克力禮袋發(fā)了下來。

    江淮隨手把禮袋拋給了阿財。

    但江淮沒想到，阿財轉(zhuǎn)頭就把一袋巧克力原封不動地全部上交給了薄漸。

    江淮：“？”

    薄漸瞥了眼江淮，嘴角上勾：“謝謝?！?/br>
    阿財：“不謝?！?/br>
    江淮：“？？”

    他揪起阿財后衣領(lǐng)：“你要巧克力就是為了送薄漸？”

    阿財不動如山，坐回馬扎，衣領(lǐng)往上竄了一截。

    等到江淮松手，阿財隔著一個江淮瞧了眼薄漸，挪起來，帶著小馬扎，搬家搬到了薄漸邊上。

    江淮面無表情地站了幾秒，擰開礦泉水瓶，灌了口水，把水瓶丟進(jìn)阿財懷里：“拿著，我去上廁所?！?/br>
    薄漸低頭看阿財：“你哥哥被氣跑了?！?/br>
    阿財捧著臉，抬起腦袋，沒有管江淮。阿財慢吞吞地問：“你……可以，可以帶……”連貫地說一句話對阿財來說簡直是酷刑，但阿財又不想當(dāng)個小結(jié)巴，她一個詞一停地說：“帶，江淮，回學(xué)校嗎？”

    終于收尾了。阿財舒了口氣，嚴(yán)肅地總結(jié)：“不上學(xué)，不好?！?/br>
    薄漸彎了彎嘴角：“我努力，好么？”

    江淮去廁所洗了個臉。等他回來，活動已經(jīng)快開始了。

    第二項活動是運氣球。

    一個人吹氣球，兩個人面對面夾住氣球，不能用手碰，不能擠炸，運到終點，五分鐘內(nèi)運得最多的一組獲勝。

    阿財原本已經(jīng)擺出鄭重其事的臉色，準(zhǔn)備言簡意賅地教導(dǎo)江淮這個高中生回學(xué)校上課了，但阿財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吹氣球，就先咽了回去。

    等吹完氣球再說。

    哨子一響，阿財費勁吹了一個粉氣球給江淮。

    江淮拿著粉氣球：“怎么，這是已經(jīng)分配好了？”

    薄漸：“嗯。”

    江淮蹙眉：“怎么又是我跟你？”

    “比賽已經(jīng)開始了?！北u目測過兩個人的距離，大概一米幾。他抬眼：“前桌，你可以離我近一點么？氣球沒那么大?！?/br>
    “……”

    江淮低頭，把氣球比在腹前，慢慢向前靠近。

    直到氣球碰到薄漸。

    只有二三十公分的氣球，被夾起來，又縮窄了些。

    江淮盯著氣球。但氣球是小小一個，抵住的薄漸的胸膛、肩膀不可避免地落在江淮視線范疇中，隔著一層單薄的校服布料。薄漸沒有在襯衫里多套什么。

    江淮皺眉，往前抬腳：“我往前走了?！?/br>
    然而江淮一抬腳，半步?jīng)]出去，氣球已經(jīng)移到江淮腰邊要蹭出去了。江淮放腳，又往后撤，但一退氣球又被擠住了，岌岌可危，隨時要炸。

    江淮不動了。

    薄漸低聲道：“扶住我。”

    江淮攥了攥手，抬起手，手背抵在薄漸肩膀上。手指蜷著，沒有碰到，也沒有抓薄漸。

    “再近一點。”薄漸說。

    再近就要踩到腳了。江淮想。

    江淮往前了一點，腳和薄漸的腳錯開。氣球的擠壓感強(qiáng)了些，但不再往外掉了。

    薄漸垂下眼睫道：“和我一起走?！?/br>
    近到像是他的小腿夾著薄漸的小腿，每往前一步，都會難以避免地撞在一起。

    薄漸的肩膀，小腿都是硬的。

    江淮也是。

    男孩子身上沒有多少軟綿綿的地方。

    薄漸扶著江淮的手臂。天不熱，但他手心出了層汗。

    江淮偏了頭過去，屏著呼吸，不太耐煩：“太慢了?！?/br>
    薄漸抬眼：“你想快一點？”

    江淮用眼尾掃他：“你有辦法？”

    “你把腿抬上來，我面對面抱著你，把球放在中間，”薄漸淡淡道，“我直接走過去就快了。不違規(guī)?！?/br>
    江淮構(gòu)想了一下這個姿勢。

    他皮笑rou不笑地說：“也行，要不我抱你過去？”

    “別這么問我?！北u說。

    “為什么？”

    薄漸垂眼，睫毛掃下一小片陰翳：“因為我會答應(yīng)。”

    江淮：“……”

    像是擁抱一樣的姿勢，江淮嗅到了一種若有若無的，薄霜似的冷意，又卷著點毫不溫馴的草木氣息。像一張帶著小鉤的網(wǎng)，細(xì)細(xì)密密地把人包裹起來。

    好像天生就可以讓人發(fā)軟。

    江淮扭過頭：“帶阻隔劑了嗎？”

    “沒有?！?/br>
    “……”

    薄漸的嗓音幾乎就在江淮耳廓邊：“你聞到什么了嗎？”

    “嘭！”

    江淮伸手捏爆了氣球，向后退開了距離：“沒有。”

    江淮這組是第一個炸氣球的，柳老師被嚇了一跳：“你們氣球破了嗎，破了的話就要重新……”

    江淮懶洋洋地抬手：“我棄權(quán)?！?/br>
    阿財剛剛吹好第二個藍(lán)氣球，正在扎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