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上，有時候連徐小樂都覺得自己丟人現(xiàn)眼。然而肯定有一個人會淡定如素，不覺得有絲毫尷尬。

    這個人就是羅。

    這其實有些不公平，因為徐小樂時常會覺得羅有些丟人，不得不強忍下羞恥心跟他站在一起。

    此時此刻，徐小樂的酒勁發(fā)泄之后，自己也覺得被人圍觀有些不好意思。然而羅卻一副毫無知覺的模樣，拉了拉徐小樂的袖子“小樂，我們錦衣衛(wèi)不會摔杯為號的?！?/br>
    徐小樂咧了咧嘴“是么？不好意思?！?/br>
    羅很認(rèn)真地說道“你沒看戲文里，摔杯為號的往往都壞事了么？”

    穆青友生怕羅一一舉例，連忙奪回場面，亮出錦衣衛(wèi)的腰牌，說道“諸位弟兄有何公干，是否有什么誤會？”

    兵馬司眾人之中也走出一人，先給穆青友看了腰牌，道“原來是錦衣衛(wèi)的弟兄，看來這其中真有誤會。你們之中可有一個叫徐小樂的醫(yī)學(xué)生？”

    所有人的目光登時就落在了徐小樂身上。

    徐小樂硬撐著笑臉，心中暗道錦衣衛(wèi)都不講義氣，如何相信你們能保護(hù)圣上！我大明遲早要完！

    那人一看徐小樂，沒想到自己要抓的人這么年輕，登時愣了愣，確認(rèn)道“你就是徐小樂？”

    徐小樂走到穆青友身側(cè)，朗聲道“徐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太醫(yī)院醫(yī)學(xué)生徐小樂?！?/br>
    穆青友微微一側(cè)身，對他低聲說道“別犟，這么多人過來，不是小事。”

    徐小樂認(rèn)慫認(rèn)得飛快“諸位軍爺，我可是守法良民啊！”

    那人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還刀入鞘。他身后眾人也紛紛收了刀。錦衣衛(wèi)見他們收刀，這才也跟著收刀。

    雅間里的氣氛頓時輕松下來。

    兵馬司的頭領(lǐng)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巡城御史馬上就到。我們聽說是‘要犯’，又說‘要犯’跟一群‘亂民’在一起，看來是有人傳話傳錯了?！?/br>
    穆青友等人紛紛笑道“肯定是傳錯了，錦衣衛(wèi)都是亂民那還了得？”

    大家權(quán)當(dāng)笑話，一說一笑也就過去了，順帶罵一下巡城御史都察院，反正不在場的人背鍋是慣例。

    不過大家把目光集中在徐小樂身上時，笑意就淡了。

    穆青友問道“徐大夫是我的老相識，最老實本分的孩子，怎么會驚動兵馬司？”

    那人想了想，覺得穆青友也算是個爽快人，方才道“這位小哥哪里得罪了都察院？這回可是周御史親自下的文，要捉拿徐小樂。他本人也要來，大約快到了?！?/br>
    徐小樂心中一顫難道太醫(yī)院真的去找都察院了？

    徐小樂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證實。

    兵馬司頭領(lǐng)說的周御史與太醫(yī)院的黃院判雙雙上了樓。

    黃院判伸手朝徐小樂一指“周兄，就是他?！?/br>
    周御史掃了一眼徐小樂，吩咐道“抓起來。”

    御史，尤其是巡城御史，屬于那種品級不高，但是十分牛掰的人物。他們有種天然優(yōu)越感，覺得自己的品級低正是因為自己清高。所有權(quán)貴在他們眼里都身負(fù)罪孽，只要露出丁狐貍尾巴，就會被他們的火眼金睛發(fā)現(xiàn)，然后死咬不放。

    對于這些科道言官，官員們是很忌憚的。

    有道是穿新鞋不踩狗屎，真要是被御史參上一本，明明沒事也變成了有事。尤其是老們做了個壞榜樣，不管有錯沒錯，只要被御史彈劾就先回家閉門反省。

    他們是可以這么做，下面的事務(wù)官怎么辦？反省個三兩月，上頭說沒事了，可以復(fù)職了，結(jié)果桌子上堆了一堆活！死命加班都干不完，一年的考成就廢了。更倒霉的遇上京察，來年直接發(fā)配外省，一輩子的前途都?xì)Я恕?/br>
    然而那些官僚體系之外的官員，比如武將，比如勛臣，面對御史就淡定多了。

    錦衣衛(wèi)作為天子親軍，歸東廠查處，都察院沒資格插手，所以穆青友并不打算給這個高傲的御史面子。

    錦衣衛(wèi)們攔在了徐小樂面前，手都按在了繡春刀上。

    周御史從鼻孔里哼了一聲“你們是要造反么！”

    穆青友冷冽道“打殺天子親軍才是真要造反?！彼f著亮出了錦衣衛(wèi)百戶的腰牌“你確定要動手？”

    周御史看了腰牌，心中暗道不好這東西竟然是真的！

    誠如穆青友說的，錦衣衛(wèi)雖然分工繁雜，地位高低不等，但只要是錦衣衛(wèi)就是天子親軍，這四個字可不是白叫的。

    黃院判也有些慌神。他得到消息說徐小樂跟一伙帶刀的強人在此處飲宴，卻不知道這伙強人原來是錦衣衛(wèi)。

    周御史微微退了半步，拿眼看黃院判，示意他出來打個圓場。作為御史雖然不怕錦衣衛(wèi)，但是兩者真打起來，兵馬司到底站在哪邊還很難說。到時候自己被人打兩記黑拳，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黃院判干咳一聲，上前道“徐小樂，你謊報病情，逃役不歸，可知道錯了？你是有冠帶在身的官人，能跟庶民一樣目無法紀(jì)么！”

    徐小樂已經(jīng)多方詢證，身為官人真的很不自由。就拿發(fā)配邊疆來說吧，前有烏泱泱的古人，后有茫茫多的來者，誰不知道邊疆日子過得很苦？可有誰能說一句“老子不干了”，然后回家過日子？

    最著名的莫過于國朝第一才子解縉，他都被發(fā)配去安南當(dāng)縣令了，也不見他扔下官印回家呀。

    非不愿，實不能也！

    皇權(quán)之下皆螻蟻，當(dāng)官也是服役的一種?。?/br>
    徐小樂認(rèn)清形勢，嚴(yán)肅道“我沒有謊報病情，我的確是重病將死，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來?！?/br>
    黃院判冷笑道“你在這兒喝酒吃rou，跟我說重病將死，你當(dāng)我是瞎子還是傻子？”

    徐小樂道“正因為死里逃生，所以出來慶祝一下呀?！?/br>
    黃院判一噎，竟然無言以對。他是太醫(yī)院的院判，掌管庶務(wù)，并不是伶牙俐齒之輩，在口舌上真的不如徐小樂遠(yuǎn)矣。

    好在他身邊站著個御史。

    御史大約有兩種能言善辯的，可以把死的說成活的；木訥寡言的，動不動就掀桌子、好勇斗狠、帶個棺材上班。

    周御史屬于前者，所以他冷笑一聲道“真是胡攪蠻纏，可見平日不肯用功！”又對穆青友道“你們真要阻我執(zhí)法么？”他突然吼了起來“可是想做第二個馬順！”

    這一聲吼，嚇得諸多錦衣衛(wèi)都有些懵。

    *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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