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幾秒的時間里，他的腦袋都是懵的，只剩一片爆炸過后的短暫空白，耳邊轟隆隆一片聽不到任何聲音。幾秒的時間過得像幾個世紀(jì)那樣漫長，羅城艱難地問：“不是真的吧？”

    那具像雕塑一樣安靜站在原地的身體終于動了動，他聽到那道熟悉的，清冷又柔軟的聲線，慢慢地說：“我不想死。”

    司塵好像終于恢復(fù)語言功能般地重復(fù)一遍：“我不想死。我只是想活下去?！?/br>
    這句話無異于一句死刑宣判。

    羅城感到頭暈?zāi)垦?，得用力咬住嘴唇才不至于直接吼出來，生生咬出了一嘴腥甜的血味?/br>
    “這七十六年，我被封在冰里的每一天都是清醒的，”司塵朝他走過來，“你知道么，很冷，很疼。”

    “我想活著啊，林柘。”

    “所以呢，”羅城氣息不穩(wěn)地笑了，“你想怎么做？”

    司塵從沙發(fā)上拎起瑟瑟發(fā)抖的勒維斯，青年的身體在他手里軟了下去。

    羅城心中一緊，接著一松：勒維斯還在喘氣，他只是昏過去了。

    “只要你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司塵說，“當(dāng)年我把鮫珠給了你，它讓你活了下來，我卻越來越虛弱，甚至連離開那塊冰的力氣都沒有……把珠子還給我吧，林柘?！?/br>
    鮫珠是鮫人的內(nèi)丹，也是他們保持青春的生命之源。

    司塵是華夏鮫人，自然有鮫珠，可他的鮫珠怎么會……

    羅城想起來了，當(dāng)年在海里快要窒息時，司塵曾給他渡了好幾口氣，應(yīng)該就是那時候，他意識模糊之時吞下了司塵的珠子。

    羅城的一顆初戀老少年心，啪嚓碎成了渣渣。

    “只要你要，我自然會給你，”他努力心平氣和地講，“你沒必要這么做?！?/br>
    司塵輕笑了一聲：“是嗎？可當(dāng)年要殺了我的人，不也是你嗎？”

    羅城語塞。

    “更何況……”司塵已經(jīng)走到了他面前，黑暗中，一雙亮銀色眼睛灼灼如野火，“想把鮫珠從你身體里拿回來，就只能剖腹取珠。林柘，你愿意為了我死嗎？”

    羅城：“……”

    他娘的，好不容易喜歡上的人，不僅把他騙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還想著挖開他的肚子！

    果然司塵的靈魂碎片本質(zhì)上還是大魔王，什么傲嬌可愛小可憐，都是不存在的！

    可是，羅城悲哀地發(fā)現(xiàn)，即使如此，司塵一定要取珠，他也還是愿意的。

    真的一點出息都沒有。

    就當(dāng)是我欠他的吧。

    羅城深呼吸，說：“好?！?/br>
    司塵怔住。

    羅城大義凜然地敞開懷抱，“你來吧。”

    “……當(dāng)真？”

    “再不快點我就后悔了?！?/br>
    司塵立刻傾身過來，幾乎瞬間，羅城就感覺到了腹部傳來的撕裂般的劇痛。

    他娘的，不是感覺，是真的在被活生生撕開。

    羅城死死咬牙咽下痛呼，自己的皮rou被挖開的聲音在耳邊清晰可聞，渾身汗如雨下，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

    眼前一陣陣地冒白光，恍惚中他想起，自己當(dāng)初也是這么撕開阿忒彌斯的肚子，把司塵從里面拉出來的。

    真他娘的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啊……

    司塵用另一只手抱著他，呼吸在他耳邊回響得急促又劇烈。

    羅城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但如果就這么死了，城哥就不是城哥了。

    他用盡力氣，握緊了剛才一陷入黑暗就從茶幾上抓到手里的水果刀。

    當(dāng)司塵終于碰到珠子而有所放松的那一剎那，羅城驟然發(fā)力，將左手的水果刀快準(zhǔn)狠地捅進(jìn)他的心臟。

    司塵猛地瞪大雙眼，愕然地看他。

    羅城直到把刀捅到底才松了力氣，司塵的身體輕輕顫抖了一下，在他肚子里的手頹然松開。

    他的眼神開始渙散失焦，銀色像熄滅的煙火，黯淡下去，迷惘地喃喃：“為什么……”

    羅城抬起手臂，忍著劇痛艱難地抱住他。

    他在發(fā)抖，司塵在他的懷里也在不停發(fā)抖，他們身上，藍(lán)色和紅色的血液混合著汗水淌下，不分你我地融合在一起，如此親密。

    羅城低頭，吻上他同樣滿是血味的嘴唇。

    一片透明如水晶般的碎片，在朦朧夜色里閃爍著暗銀色的光，緩緩從不再起伏跳動的心口飄了出來。

    羅城握住那塊碎片，意識也終于完全沉入黑暗。

    九夷今天已經(jīng)是第八次看到羅城，呆呆地站在忘川邊上，一副要跳江自盡的樣子了。

    他迷惑地問身邊的人：“這家伙怎么了？”

    汲川遙遙看他一眼，只見凄風(fēng)苦雨中，那孤單單一抹身影分外凄涼。

    “還能怎么，”他搖著頭嘆了一口氣，“失戀了啊。”

    【癡·水形物語·完】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沒有說過，司長他不是好人？

    司長喜歡城哥嗎?我覺得是喜歡的，至少七十年前是，但他更愛自己。他想活下去?！咀鳛橐粋€人，我支持司長的想法啊其實！】

    自我感覺良好了一個世界的可憐城哥啊……他還被你們暗戳戳地罵了，好慘一男的！

    不過別擔(dān)心，下個世界就開始正經(jīng)談戀愛了哈。戀愛結(jié)婚一網(wǎng)打盡，保證甜，不甜你們打爆我狗頭都行。不過不生子哦，我寫不來倆男的生孩子帶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