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沒有流淚，卻仿佛融化了他的心。

    卡洛王子咽下喉頭冒出的沖動(dòng)：

    “好，到時(shí)候我會(huì)跟瑪麗公主跳?！?/br>
    他單手放在胸前，鄭重地朝她一禮：

    “弗格斯小姐，祝您成功。”

    “謝謝。”

    柳余深深往后望一眼，才往蘑菇屋走去。

    卡洛王子目送她進(jìn)了門，渾渾噩噩地走回了房間，銀發(fā)的少年安靜地坐在桌前，用刻刀一點(diǎn)點(diǎn)雕琢石頭。

    他一把搶了過去：

    “萊斯利先生，您……”

    少年仰頭，面色平靜：

    “卡洛王子?！?/br>
    “您……”對著他那雙湖綠色的眼睛，指責(zé)頓時(shí)就出不了口，卡洛王子惱火地將刻刀丟到了桌上，像只困獸一樣走來走去，半晌才道，“我愛上了弗格斯小姐?！?/br>
    刻刀停在了半空，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

    “卡洛王子你只是……”少年抬起頭，眉目平和，“愛上了她的愛情。”

    “那萊斯利先生您呢？別告訴我，您放棄弗格斯小姐，愛上了她的meimei?！?/br>
    卡洛王子面色不快。

    “有一天，我路過一片草地，救了一棵瀕死的小草，小草跟我說，她要一滴水，我答應(yīng)了?！鄙倌昕此?，“也許是，也許不是?！?/br>
    “那您會(huì)救其他瀕死的小草嗎？”

    “當(dāng)然?！?/br>
    “愛是自私和占有?！笨逋踝拥溃拔掖_定。”

    “我希望弗格斯小姐的眼睛看向我。”

    少年定定看了他一會(huì)，“哦”了一聲，繼續(xù)拿刻刀刻了起來。

    ******

    第二天，索倫王國的車架一大早就過來了。

    護(hù)衛(wèi)的兵士不被允許進(jìn)入神殿 ，全部留在神殿的廣場之上，可就這樣，當(dāng)國王帶著他二十幾個(gè)妃子下車時(shí)，也是浩浩蕩蕩一群人。

    王室做禮拜的時(shí)候，平民是不被允許過來的。

    柳余作為新一任神眷者，也被派來接待，給王室的鶯鶯燕燕們派發(fā)蒲團(tuán)。

    布魯斯大人神情和藹地坐在主座，黑衣神使端坐在側(cè)，他嚴(yán)肅地對主教大人道：

    “布魯斯大人，不純潔之人，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圣潔的神殿之上?！?/br>
    “馬蘭，神靈之光照耀一切?！?/br>
    布魯斯大人道，“我覺得，弗格斯小姐很好。”

    “她昨天還在伯納湖邊鬧了一場?！?/br>
    馬蘭拉長臉，“神的信徒只能愛神，她卻將另一個(gè)男人當(dāng)做了信仰，為他輕生?！?/br>
    說著，他氣怒地看了一旁的唱詩班。

    唱詩班的中央，站著一個(gè)如星辰般耀眼的少年。

    “年輕人嘛，總是比較有沖勁，你不覺得挺可愛的？”布魯斯大人道，“我想，神靈不會(huì)在意這一些小事?！?/br>
    “布魯斯大人！”

    “行了，馬蘭，不要總拉著一張臉，你會(huì)老得很快，”布魯斯大人樂呵呵地道，“禮拜開始了?！?/br>
    白衣神使們列隊(duì)而入。

    唱詩班開始歌唱：

    “……我們圣潔美麗，我們載歌載舞……我們是神的子民……”

    而當(dāng)為首那位少年開始歌唱時(shí)，時(shí)間都似乎停止了。

    圣池內(nèi)的水，開始沸騰。

    大殿中央的石像，開始蘊(yùn)起白光，白光化作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細(xì)碎四散入虔誠祈禱的人群。

    人人都閉上了眼睛，如癡如醉。

    唯有柳余，還保持著清醒。

    她捂住手腕，不讓記憶珠飄起，身體卻不自覺地往少年那里挪，等到他面前時(shí)，才愕然發(fā)現(xiàn)，他沐浴在一片圣潔的光里。

    柔和的光，化作翅膀。

    柳余看著輪廓一點(diǎn)點(diǎn)清俊、逐漸脫去少年氣的場景，心里隱約明白：時(shí)間不多了。

    等他完全恢復(fù)成記憶珠中的模樣，他的眼睛，就會(huì)好了。

    著急中，她下意識(shí)踮起腳尖，親了他。

    雙手攀附上去——

    少年睜開了眼睛，迷霧般的歌聲消失，世界恢復(fù)了原樣。

    “貝……莉婭？”

    他迷惑的。

    周圍的人，還沉浸在樂音的余韻里，柳余退后一步，卻對上了娜塔西的眼睛。娜塔西在唱詩班中，可在蓋亞的歌聲里，卻保持了神智清醒。

    這意味著什么……

    “我是來向你告別?！鄙倥疁I眼盈盈地看著他，“以后，我不纏著你了，萊斯利先生?！?/br>
    她道：

    “我無法看著你和別的女孩跳舞，而且那個(gè)人還是我的meimei。蓋亞，”她頓了頓，“我之前說謊了……我沒法跟你做朋友，連普通朋友都不行?！?/br>
    說著，她奔了出去。

    少年怔怔地站著，唇間似乎還殘留著薔薇花的香氣。

    愛，是自私和占有……嗎。

    第三十七章

    柳余保持著傷心欲絕, 一路走出大殿。

    唱詩班的樂聲傳出殿外，守衛(wèi)的黃金騎士們手搭長劍、警戒地看著她：

    “弗格斯小姐，您不能亂闖?！?/br>
    少女臉上猶帶淚痕, 看起來像是剛經(jīng)歷了一件極為傷心之事。

    “不, 我只是……在附近逛一逛。”

    騎士們對視一眼，顯然都聽說了昨夜發(fā)生之事。

    他們憐憫地看著她：

    “噢，當(dāng)然，您請便。”

    柳余提著裙擺, 去了另一條路。

    平常人來人往的走廊空無一人，沒有拖家?guī)Э谇皝矶Y拜的平民們，整個(gè)神殿空曠得像是剛經(jīng)歷過一場浩劫。

    金碧輝煌的壁畫一路延伸走廊盡頭, 日、月、星辰, 一花一草一木，甚至是草叢中的蛐蛐, 都在歌頌和向往光明。他們匍匐在地，虔誠祈禱，花開月落, 星耀草漲, 每一回見，她都能從那飽滿的筆墨察覺中出整個(gè)世界對光明神那種近乎病態(tài)的信仰。

    “每次看到這些，我的心情都很差?！?/br>
    走廊上出現(xiàn)了一團(tuán)濃霧。

    濃霧散去, 黑衣黑發(fā)的青年就出現(xiàn)在她身邊。

    “哦？是嗎？”

    “弗格斯小姐的心情看起來也不怎么美妙?！?/br>
    “不怎么壞, 也不怎么好?！?/br>
    “夜宴結(jié)束，弗格斯小姐如果還無法讓您的情人改口，賭約就是我贏?！甭芬姿箿惖剿? “我很期待弗格斯小姐親自送上……”

    “……的書?！?/br>
    他說得曖昧又低沉。

    “我倒是更期待路易斯大人的迷幻術(shù)。”

    少女挺直背脊，不服輸?shù)氐? “還有，提醒您注意一下……您的羔羊?！?/br>
    “娜塔西？”

    路易斯的眉毛擰起。

    “她怎么了？”

    “這……”柳余聳了聳肩，“我可不大清楚。不過，我猜……也許她會(huì)先我一步，來到您的身邊?！?/br>
    “這不可能！”路易斯下意識(shí)道，“娜塔西的心靈，就像神山上的雪蓮一樣純凈?！?/br>
    “隨您怎么想?！?/br>
    柳余想著晚上的安排，又道，“另外，舞宴上可能會(huì)有一些事需要委屈您的羔羊，請您按捺住，而且最后一刻，將我?guī)ё?。?/br>
    “將你……帶走？”

    路易斯似是聽見極其不可思議之事，哈哈大笑，“為什么？親愛的弗格斯小姐，您不會(huì)認(rèn)為，我喝了您的血，就成了那些沒腦瓜的、拜服在您裙下的蠢貨了吧？”

    “再見了，弗格斯小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