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那凝實有力的感覺傳遞過來，柳余才發(fā)現(xiàn)，她對殘缺的身體不是無所謂的。

    她很渴望健全的自己。

    轉(zhuǎn)過身，果然看到娜塔西被卡洛王子背著走來。

    她似是看到自己，拍拍卡洛王子的背：

    “您放我下來?！?/br>
    柳余就這么看著娜塔西一瘸一拐地往湖邊走，她穿了條綠色的裙子，很淺很淺的綠，被風(fēng)吹起十分之清新怡人。

    要救嗎？

    柳余問自己。

    救的話，她的手臂也許還會再斷一次——

    女主角總有這樣的能耐，她的柯南體質(zhì)能讓她周圍的人都為此遭殃。

    不救嗎？

    如果娜塔西就此死亡，那么，她的手臂就不會斷，她也不必再在女主角的光環(huán)下生活……

    柳余仿佛站到了命運(yùn)的拐角——

    時間格外厚待她，讓她重新?lián)碛辛诉x擇的機(jī)會。

    一頭，通往天堂。

    一頭，通往荊棘遍布的人間。

    很好選。

    沒人喜歡荊棘。

    娜塔西蹲了下來。

    而柳余眼中的世界，像是變成了一幀一幀的慢動作——

    從娜塔西蹲下到伸手，一切，都無比醒目。

    “不！”

    柳余猛地奔了過去。

    風(fēng)吹起她的長發(fā)，清新的水氣撲面，她苦笑著想：

    ……原來，就算時間重來，她還是沒有第二種選擇。

    她無法拋棄自己。

    柳余狠狠地拽著綠衣少女的領(lǐng)子，將她拉離了湖邊。

    這一刻，世界震蕩，分崩離析。

    綠衣少女驚愕的臉化成了齏粉，抱著粉紅兔的銀發(fā)少年，也成了一道破碎的剪影。

    一切都消失了。

    柳余只覺得渾身一輕，睜開眼睛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蓋亞的懷里。

    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走，她能聽到頭頂流水滴答的聲音。

    “這里，不，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聲音沙啞。

    “……選拔賽開始了，從我們踏入翡翠湖邊那一刻算起?！?/br>
    蓋亞平靜地道。

    “可羅洛夫教授說……”

    “那是陷阱，讓我們放松的陷阱。如果我猜得沒錯，第一關(guān)，我們過了?！?/br>
    “這樣的話……”

    柳余有點(diǎn)明白了。

    西方的魔法陣，東方的玄術(shù)陣——異曲同工。

    這大概有點(diǎn)類似于……問心？

    “那你夢到了什么，蓋亞？其他人呢？第二關(guān)，又是什么？”

    “我沒有做夢，貝莉婭?！?/br>
    ……所以，你的心里從來沒有遺憾和后悔嗎，蓋亞？

    第七十六章

    綠油油的草地, 爛漫生長的小花。

    娜塔西一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一片熟悉的花園里，正對著她的, 是一座高高的光明石像——

    啊, 是她以前居住的地方。

    她又…做夢了嗎？

    父親說過，母親經(jīng)常會在第一縷陽光照到這座花園時，給石像獻(xiàn)上一束鮮花，對著石像祈禱。

    娜塔西繞著石像走了一圈。

    和每一次的夢一樣, 她沒有對著石像祈禱——但她發(fā)現(xiàn)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夢里，她的胳膊和腿都變得小小的，石像變大了。

    她穿著漂亮的蓬蓬裙, 對來來往往的女仆們露出燦爛的笑容, 聽他們喚：

    “倫納德小姐，早安！”

    “倫納德小姐今天還是跟天使一樣可愛呢?！?/br>
    “聽說……倫納德先生今天就要回來了?！?/br>
    “是的, 我很想父親?！?/br>
    娜塔西對著女仆們和善地笑。

    她不會像貝莉婭jiejie那樣傲慢——人的出生不代表品行。

    她穿過花園，站在門口，冥冥之中她知道, 父親一會就要乘著他昂貴的雙人馬車回來。

    果然, 一輛馬車“嘶”地停在她面前。

    車夫靈活地跳下馬車，打開車門，一個留了兩撇小胡子、年輕了許多的男人從馬車上下來, 他有一對快活的酒窩, 和她如出一轍的棕色眼睛。

    這讓他看起來很討人喜歡。

    “噢，娜西，我的娜西, ”男人抱起門口的小女孩就是一個旋轉(zhuǎn)，直到惹得她“咯咯咯”笑才放下她, 牽起她的小手往花園走，“娜西最近好嗎？庫庫西還調(diào)皮嗎？”

    庫庫西是她養(yǎng)的一只鼴鼠。

    娜塔西發(fā)現(xiàn)，這個夢有些太逼真了。

    她早就不記得那只鼴鼠的名字了，而且在他們搬到弗格斯家的第一天，庫庫西就被那只黑貓咬死了。

    “庫庫西？噢，它咬壞了我的鞋子……我想餓它一頓?！?/br>
    娜塔西聽自己回答道。

    她發(fā)現(xiàn)，身邊的父親有些心不在焉。

    這場景太真實了，不像做夢。

    娜塔西忍不住咬了自己一口，疼痛傳來……

    她、她真的回到過去了嗎？

    父親似乎發(fā)現(xiàn)她的舉動，連忙蹲下來：

    “娜西，為什么要咬自己？”

    娜塔西眨了眨眼睛，眼淚突然流出來：

    “父親，您不要娶弗格斯夫人……就我們兩個生活，不好嗎？”

    “噢娜西……”男人的聲音溫柔了下來，他摸了摸她的頭頂，“你是聽見女仆們說了嗎？抱歉，娜西……我不能?！?/br>
    “為什么呢？我聽說弗格斯夫人傲慢又尖刻，她不會看得起平民?！?/br>
    娜塔西在父親的臉上發(fā)現(xiàn)了疲倦和痛苦。

    那愁苦像是要將他壓垮，但他還是在盡力地朝她微笑：

    “娜西，我們需要貴族的庇護(hù)……一個平民，如果他擅長經(jīng)營，積累了大量的財富，那么，這就是他最大的罪……”

    “我不明白……”

    娜塔西搖頭。

    “娜西，你不用明白，你只需要當(dāng)父親的天使，父親會永遠(yuǎn)保護(hù)你?！?/br>
    背后仆人的議論聲傳來：

    “倫納德先生真可憐，魯帕特伯爵看中了他的財產(chǎn)……”

    “那換一個?！蹦人骺拗?，“只要不是弗格斯夫人?！?/br>
    “娜西，貴族都是這樣的……而且，弗格斯夫人手底下，從沒有出過人命。”倫納德先生將她抱進(jìn)懷里，替她擦淚，“找不到更合適的了。”

    “不！”她拼命掙扎，拳打腳踢，十二分得不愿意，“只要不是弗格斯夫人！只要不是！”

    在她堅決地喊出這一句時，父親的懷抱消失了。

    小花園消失了。

    藍(lán)天、石像、女仆都消失了。

    娜塔西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個黑黢黢的甬道里，薄薄的鞋底踩在了一個水洼里。

    她脫下鞋子，將里面的水倒出來，倉惶地看向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