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可是如今與段千鈺交手,哪怕他已經(jīng)使出全力,竟也只能和他拼個勢均力敵。 不應(yīng)該,這不應(yīng)該!哪怕段千鈺攝取了羅生果,修為得到增長,要追上他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很吃驚?”段千鈺從蕭衡的表情看出了他內(nèi)心的想法,嘴邊的笑容突然都變得燦爛了不少。 段千鈺彎了彎眼睛:“你以為,阿卿改良的陣法只是個擺設(shè)嗎?” 蕭衡才想起,方才段千鈺走上陣臺時,陣法確實是啟動了的,那就表示經(jīng)葉云卿動過手腳的陣型依然是個活陣,是會為陣中之人帶來一些效應(yīng)的陣法。 難道是……? 雖然經(jīng)過了改動,但這到底還是借助了天地與星月之力的大型陣法,自然有其功效在。 段千鈺在走出陣法后將會遇到的狀況,同樣也在葉云卿的考量之中。所以他在做陣法改動時,不僅僅是想著要護段千鈺平安,同時還要賦予他足夠的自保能力。 倘若有朝一日,段千鈺又被迫走上陣臺,那他希望他可以乘著萬千光輝,哪怕只有短暫的時間,只要能讓他應(yīng)付那些想傷害他的人,就足矣。 “確實,按照常理,我是不應(yīng)該有能力與你抗衡?!笨v然他天賦異稟,但蕭衡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在境界尚有些許差別的情況下,他在對上蕭衡的勝算其實不算大。 段千鈺思及此,又是一笑,笑得有些挑釁:“可是我有阿卿啊?!?/br> 轟的一聲巨響在飛鸞山深處炸開,形同鸞鳥頭型的峰頂上,相撞的能量上升至半空,然后往四面八方擴散開來,激得遠遠都能看見飛鸞山上雪崩似的場景。 兩位仙界大能在飛鸞山打了起來,打得驚天動地,千百里之外的地方都能感受到他們強大的能量,就連平和的山海仙境內(nèi)的龍族都感覺到了源自海底的震動,紛紛冒出了水面,朝著飛鸞山所在的地方發(fā)出了龍吟。 深林之中的飛鳥靈獸們都惶惶不安,或是四處奔走,或是焦慮暴躁,或是飛舞亂竄。 仙尊是主宰著仙界之主,降福于大地,能通感大道,生息與仙脈同存,與天地共存,元神的喜怒哀樂對仙界能夠造成一定的影響。 仙界中的眾生靈們在這一刻,都能深切地通過自然的變化,感受到來自于他們仙尊大人的怒火。大風四起,層層陰云聚集,帶著排山倒海的滔天氣勢。 段千鈺當然生氣了,他只要想到葉云卿這一路來可能背負著多大的痛苦,他就恨不得想要將蕭衡碎尸萬段。 “沒用的,段千鈺。即使你獲得了力量上的增強,可你一個人要如何顧及仙殿,乃至整個仙界呢?”蕭衡卻在肆意地笑,“妖王與他的子民們很快就會闖入仙界,他會與我藏在仙殿的內(nèi)應(yīng)里應(yīng)外合。已經(jīng)被摸通透的,關(guān)于仙殿的一切防護,都將會被輕易摧毀?!?/br> “而我,將會在這里,親手擊敗你!”蕭衡注視著他問,“如何?你想分神過去幫助他們嗎?倒也不是不行,可這得削弱你本尊的力量,就更有可能被我殺死了呢。” 段千鈺挑了挑眉頭,甚至還看了一眼天色:“啊,按你所預(yù)想的,這個時辰來看,妖王和他的兵馬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達仙門口了吧?” “需要分神關(guān)注的人可能是你,我猜,妖王和他的人現(xiàn)在還卡在交界處,不知要如何才能過來呢。” 段千鈺見蕭衡逐漸變了臉色,心中覺得好笑:“蕭衡,你是被關(guān)在飛鸞山太久了,所以不知外界世事如何了嗎?” “我,是你說想套就套得到的?”段千鈺說著,又輕輕‘啊’了一聲,“還有,你說的內(nèi)應(yīng),該不會是你親愛的弟弟蕭海吧?” “你以為,像我這種掌控欲如此之強的人,為何會讓他在我去魔界的時候代理仙殿事務(wù)?”說著,他又是一笑,“自然,是為了要釣大魚啊。” 此時,距離戰(zhàn)場非常遠的仙殿處—— 蕭海和他帶著的人,在想出門的時候被擋在了主殿的出口。 擋下他的,是慕秋陽和顧楠風。而本該聽從他安排的人,不曉得為何在一瞬間突然叛變,將他與那些真正能夠信任的親信全都押了起來。 顧楠風微笑不語,慕秋陽氣勢頗為囂張高昂地取出了段千鈺給他的萬能仙尊之令:“見此令同見本尊,蕭海仙君,你和你手底下的兵將們企圖背叛仙殿與仙尊大人,我們現(xiàn)在要將你們押入大牢,聽候發(fā)落。” 蕭海也微微露出了一抹笑容,絲毫不見驚慌之色,只嘆了口氣:“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呢?” 那些反叛者,本該是他融入林天鴻大軍里,以及其副將底下的人馬。顯然,他們也已經(jīng)被制服了,甚至可能這中間還換過一波他不知道的人。 顧楠風面向著他,輕語:“這件事,等天鴻師叔回來后,你可以好好問問他?!?/br> 至此,蕭海的神情才終于有了點變化。 許久后,他才了然地用著感慨的語氣說:“原來,他和仲遠都已經(jīng)知道了啊?!?/br> 而另一邊,在仙妖兩族的交界處,浩浩蕩蕩地帶著龐大的妖族大軍,想從另一條隱蔽的路線瞞過魔界大軍入侵仙界的妖王,被兩方不同的人馬給擋了下來。 以易灼為首的魔君們,幾乎是將自己宮中的魔族兵將都帶了過來,在人數(shù)與氣勢上絕不遜色于妖族大軍。包括魔殿的弟子們,也在顧弈南和君心月的 易灼沒有搭理妖王瞬間大變的表情,而是朝另一波幾乎與他們同時到達的人馬看去,然后對著領(lǐng)在前方的一位粉衣女子打了聲意味深長的招呼:“小仙姑,又見面了?!?/br> 云綾心情復(fù)雜。 當年任她欺負的小狐貍都長那么大了,道行甚至比她還要高,氣! 云綾沒有回話,倒是收到段千鈺指令來支援她的宿星寒輕哼了一聲:“真是沒想到,有朝一日我們竟然還得與魔族聯(lián)手。” 易灼邊上那位正在逗弄著懷中蜘蛛的,美艷而又陰柔的女子陰測測地笑了笑:“勸你們還是早日習慣的好,畢竟咱家魔尊大人與你們仙尊都是那樣的關(guān)系了,哪日魔族與仙族握手言和,或許都不是什么奇事?!?/br> 宿星寒瞇了瞇眼睛,語氣有幾分不爽:“別想了,這是不可能的事?!?/br> 女子抖了抖肩,繼續(xù)用手指逗了逗正趴在她懷里玩鬧的大型蜘蛛寶寶。 易灼適時道:“有什么事稍后再作爭論,眼下,還是趕緊先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煩給處理了吧?!?/br> “魔界,你們……葉云卿竟然欺騙了我?!” “欸?把話說清楚,是誰先騙了誰呢?”顧弈南嘖嘖了幾聲,“也不知道該說你傻還是報應(yīng)的好,竟然窩藏了蕭衡那樣的小人,你怕不是不知死?!?/br> “雖然我看段千鈺不順眼,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段瘋子的性格我了解得很,要殺那自然是得光明正大地殺。你以為你小女兒為何會死?為了不讓你抱著遺憾,我前些日子忙進忙出,最后才從蒼牙口中幫你探到的消息?!?/br> “蒼牙說,蕭衡老早就盯上你們妖界了。小公主的天資應(yīng)該也挺不錯吧?不然,你也不會那么疼愛她。可惜啊,這事情讓蕭衡知道了,你認為他能放過這個可以增加他功力的大好機會嗎?” 妖王頓了頓,隨后又猛地搖頭:“你們別想騙我!柔兒死的時候我們檢查過她的身子,直到最后一刻,她妖丹都還是完整的!” “這樣啊。”顧弈南揚了揚下巴,“等蕭衡死后,你再回去看看你小女兒的妖丹,是否真的還是完整的吧!” 仙魔兩界共同阻攔,妖王的大軍自然無法按照計劃的那般順利進入仙界,而是被擋在了界外。 這些事,蕭衡都還不清楚,卻也能從段千鈺的話語和表情里猜到了些許。按照他的計劃,仙殿應(yīng)該在蕭海和妖王的幫助下成功被突破,而他就算在這里成功把段千鈺殺死,回頭也可以再和其他人說,是段千鈺先起的殺意,他不過是為了自保。 哪怕事情敗露,只要他成功從段千鈺身上獲得能量,就可以立馬脫離這一方小世界!可是現(xiàn)在,他看見他的夢,又像當年葉云卿和無明闖入那般,再次離他越來越遠。 “段千鈺!??!”面對段千鈺老神在在的模樣,蕭衡徹底失了控。 兩個人打得不可開交,誰都沒能從誰手里輕易討到好,但段千鈺又看見蕭衡發(fā)起了瘋。 見他好似獲得了失心瘋般地笑著,他沒忍住想,應(yīng)該好好讓葉云卿身邊那誰來看看,看看誰才是真的瘋子。 “這是你們逼我的!”不,事情不會就這樣結(jié)束,他還有機會! 隨著蕭衡的話落下,飛鸞山周圍繼結(jié)界消失后,突然又竄起了一圈不斷繞著山轉(zhuǎn)動著的金光,上面還飄浮著許許多多細小的上古文字。 段千鈺微微皺了眉頭,不知蕭衡又留了什么后手。 “飛鸞山是仙界的命脈所在,仙界大運都掌握在此處。我確實不得不佩服你這些詳細的策劃,可是,為了達成我的夙愿,我又怎能不為自己留些后路?” “我以整個飛鸞山為陣眼,布下了天地絕殺陣!如今我啟動了陣法,飛鸞山就會主動連接天地的能量,到時候,仙殿就像是被我輕易在手中把玩的玩物。” 蕭衡憤怒地注視著段千鈺,嘴邊卻掛著與情緒相反的矛盾笑容:“我欲它生就生,欲它死就死!” 這是他花費了畢生絕學制造出的法陣,反正他若是無法成功突破,那就讓仙殿的人一起陪葬吧!他要段千鈺后悔,在仙尊的生涯中永遠都要背負著那么多條人命。到時候,看看天道是否還會擁護著他! 段千鈺并不擅長法陣之類的事務(wù),他沒能阻止蕭衡動手,那些金色的光芒很快就化成了無數(shù)條細長的流光,環(huán)繞著飛鸞山轉(zhuǎn)動,像是有源源不絕的力量從地底下竄出,欲化作另一股帶著殺氣的能量,摧毀另一方天地。 段千鈺可以感受到腳底下的土地在震動,而作為與仙界有著聯(lián)系的人,他的心臟也正在劇烈加速,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危機。 他猛地抬頭看向蕭衡,見他另一只眼睛徹底被紅光占據(jù),見他不再有昔年仙風道骨的模樣,見他真正淪落成了一位大魔頭。 蕭衡固然重要,但仙殿里還有千萬條性命需要護著。 然而蕭衡似乎看出了他想要溜回去仙殿的念頭,提著武器又再次與他打在一起,氣勢洶洶,誰也不讓著誰。 他并不擔心自己真的會敗給蕭衡,但若想解決這個人,卻是一場持久戰(zhàn)。如果仙殿真的出了事,那他絕對無法趕回去救人。 正這么想著的時候,飛鸞山周圍涌動的能量卻像是沒能徹底完成凝聚,似乎被另一股力量給擋了下來。 銀色的光芒,像是要與這一片茫茫大雪融合在一起,冷冽,可又有著無盡的柔和。 段千鈺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看著眼神同樣有幾分茫然的蕭衡,突然笑了:“差點忘了,阿卿還在山里。” 飛鸞山一處隱蔽的石窟深處,穿著一襲紅衣的葉云卿跪坐在地,衣擺在暗色的石地上攤開。洞窟里深處有好幾顆能夠散發(fā)著天然幽藍色光芒的晶石,才不至于讓此地昏暗得看不清。 看清之后,卻能發(fā)現(xiàn)此地靈氣充裕,環(huán)境雖然簡陋,卻莫名幽靜得讓人感到舒適。 葉云卿的面前有一座墓碑,上面刻的,是無明的名字。 剛拆了結(jié)界的葉云卿,臉色看起來還有一些虛弱,但不至于像蕭衡預(yù)料的那樣,渾身失力得連半點能量都使不出來。 沒有誰是停滯不前的,當有天賦的人又付出了比別人更多的努力,自然會獲得比別人預(yù)想得要高的成就。 葉云卿從結(jié)完結(jié)界后就來到這個,偶爾會過來祭拜的地方,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地方。他就那樣安靜地盯著自家?guī)煾傅哪贡戳嗽S久,直至感受到飛鸞山的震動與異常。 他輕蹙了一下眉頭,感受到陣法的力量后,緩緩將目光從墓碑上收回。 他于陣法上的一切成就,都是由無明親自帶出來的。他和段千鈺的師父,雖然修習的也是劍術(shù),但實際于純武力而言算不上特別出眾。可是他于陣法上的造詣,卻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就連當年封印飛鸞山的結(jié)界,還有對段千鈺記憶的封印,都是在他幫助之下才能夠完成。 葉云卿抿了抿嘴,然后垂眸微微抬起右手結(jié)作劍指,指尖在石地上輕劃,唇瓣微動。 “天乾,地坤?!?/br> 斗法上他無法親自幫助段千鈺,但讓他能夠心無旁騖地去對付蕭衡,他還是能夠辦到的。 在段千鈺牽制著蕭衡的同時,葉云卿也正在試圖化解蕭衡那喪心病狂得想要毀掉仙殿的陣法。這是蕭衡自行研究出來的邪煞之陣,對他而言破解需要一段時間,但他倒是挺享受這種需要動腦筋的事情。 段千鈺和蕭衡的打斗在飛鸞山上持續(xù)了好幾日,就連原先還在悲傷的林天鴻和陳仲遠突然都開始感到麻木,甚至在扎營的地方下起了棋,盤盤道,一起討論修行上的心得。 至于后來冒出的金光,他們一開始還有些擔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但后來發(fā)現(xiàn)那光芒就只是不停地在山周圍環(huán)繞,甚至還與另一波銀色的流光碰撞著,并沒有為仙界帶來實際上的影響,于是就逐漸放下了心。 段千鈺與蕭衡的打斗持續(xù)了很久,蕭衡并不是一位他能夠輕易就拿下的人,雙方身上都積了不少傷,飛鸞山上的雪都不知崩了好幾回,山石也被砸出了許許多多的窟窿,深谷里四處狼藉。 奈何蕭衡最終還是敗了,甚至被段千鈺毀掉了身上所有的經(jīng)脈,只能跟個廢人一樣癱倒在地。段千鈺的情況并沒有比蕭衡好多少,但至少四肢健全,內(nèi)傷不至于太過影響丹元。 他握著劍緩步走到蕭衡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露出了一抹好看的笑容:“我說過,你贏不了?!?/br> “因為,我有阿卿啊?!?/br> 無數(shù)伴隨著魔氣的劍影在他身后打轉(zhuǎn)了一會兒,在確認了倆人之間的爭斗終于分出勝負后,它才止住了對蕭衡的攻擊,緊繃著的能量頓時化成虛弱的魔氣消散,似乎施法的人也到達了極限。 在段千鈺與蕭衡僵持的當兒,葉云卿耗費了好一段時間與精力才成功把蕭衡不夠成熟的陣法化解。察覺到兩個人的打斗不知還要進行多久,他便消耗了最后的能量,遠程輔佐了一下段千鈺。 段千鈺倒也沒叫他失望,給他小小的輔助,他就能夠?qū)⑺械牧α孔畲蠡ダ?,才終于讓蕭衡在身心崩潰的情況下,成功被他擊破了最后的防護。 蕭衡盯著段千鈺的眼睛里寫滿了不甘,張了張口,卻只能吐出滿口鮮血,說不出只字片語。 段千鈺并沒有就地將他殺死,以他那大魔頭一樣的行事作風,這人,他怎么都得帶回去仙殿好好折磨一番才行,哪能就讓他輕易解脫? 反正,蕭衡現(xiàn)在已是半個廢人。 銀色的輝光在他周圍散去后,在陣臺上留下了一個東西。段千鈺原地調(diào)整了一會兒的氣息,才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上去,目光觸碰到安靜地躺在陣臺中央的東西時,微微顫動。 他站在原地不動靜默了許久,才又遲疑地賣出步伐來到那一物的面前,屈身跪下將那個只有巴掌大小的東西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