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楊果瞇起眼睛,看清其中的那個女生是湯蕊,她借著楊柳垂下的枝條,坐到了花壇后半圈。 單高揚步子跨得慢,將就著身邊女生的節(jié)奏,“今天回宿舍住?” 湯蕊的聲音帶著點猶豫:“嗯……” “你別想著去找他了?!眴胃邠P說:“這事兒他自己能處理好,你可以解決后再出頭,要是他處理不好……” 湯蕊過了很久才接話道:“要是他處理不好,我得想辦法幫他。” 單高揚似乎嗤笑了一聲,但語氣還是正常的:“你能幫到什么?多的話不用我說吧?湯叔叔應該都跟你提過了?!?/br> “可是……”湯蕊的聲音小下去,后面的話楊果沒聽清,手里的煙燃至盡頭,她被燙到縮了下,猛地回過神。 徐觀怎么了? 單高揚的聲音也低下去,在深夜里的寂靜校園中有種隱秘的溫柔,被隱沒進女生的高跟鞋腳步里。 “……別多想,會沒事的,回去休息吧,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晚安?!?/br> “晚安?!?/br> 楊果從書包里拿出手機,發(fā)現(xiàn)早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沒電了。 怪不得周朝突然過來,艾瑪詩也沒發(fā)個消息。 那兩人已經(jīng)沒了聲息,楊果摸著冰冷的手機,也不想回宿舍。 夜風更大了,柳樹的枝條隨風拍打到肩膀,在黑暗里像一只柔軟的小手,有點癢,也有點駭人。 她面前停下一雙腳,黑漆皮鞋,昂貴又高高在上。 單高揚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說是誰,大半夜的躲在角落抽煙……”尾音刻意拖長的嘲諷。 楊果斂下眼睛,從煙盒里又抽一根出來點燃,這次,吐出來的煙霧直直一條。 “我也不知道攝影協(xié)會會長還管這個。” 單高揚笑起來,“楊果,是吧?!?/br> 楊果沒理會他,煙霧順著風飄過去,對方似有些不喜,往后退了一步。 “你聽到什么?”他又說。 “有什么我不該聽到的嗎?”楊果抬頭,在煙氣中瞇起眼睛,拂掉肩頭的柳枝,“比如……徐觀竟然不知道,自己最好的兄弟,原來喜歡自己的女朋友?” “哼,呵呵……”單高揚冷笑兩聲,終于不再跟她虛與委蛇,“你倒是聰明?!?/br> 楊果沒答話,又吸了一口煙。 單高揚厭惡地皺起眉,說:“你以為你自己就掩飾得很好嗎?你看徐觀的眼神,就像現(xiàn)在你躲在這里抽煙的樣子,讓人惡心?!?/br> 楊果拿起身旁的雙肩包背好,直勾勾望著單高揚,嘴角勾出一抹笑,“那又怎么樣?!?/br> 她手里夾著煙,慢慢吸了一口,吐出大團繚繞煙霧,說:“你就是比不過他,所有人都只看他,我喜歡他,湯蕊也喜歡他,只要接觸過你們的人,都會喜歡他更勝過你。” “你一輩子都不如他。”楊果說完,將煙頭踩進腳底碾滅,又撿起來,徑自離開。 第55章 臨近十二月末尾, 學校準備放寒假,而在徹底松快之前, 還有一場嚴峻的期末考試。 楊果用厚重的圍巾將半張臉都裹住, 抱著一沓書準備去圖書館。 艾瑪詩叫住她:“等我等我!這周我可就住在圖書館了,絕不勞煩你幫我占座……” 楊果回身又給自己加了衣服,站在門邊等她。 艾瑪詩最怕人等,手忙腳亂補完眉毛, 外套也來不及穿便大步跨出去,楊果說別著急,把手里的面包掰了一半分給她。 此時天剛蒙蒙亮,寒意凜冽,遠遠能看見圖書館亮起的燈光, 楊果迅速小口吃完面包,將手揣進衣兜。 艾瑪詩搓手,期待地跺跺腳, “可終于要放假了,大冬天的學生宿舍住著也太難受了。” 楊果只淡淡嗯了聲, 眼睛看著地面, 不知在想什么,耳骨上一排整齊的耳釘在清晨蒙蒙霧氣里閃著暗淡的光。 艾瑪詩也不在意她的冷淡, 抱住她的肩加快了步伐。 這姑娘好像又瘦了點兒。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 她發(fā)現(xiàn)楊果好像什么地方不一樣了。到底也說不出來,因為她還是堅持打兩份工,常熬夜預習課業(yè)ps照片, 一節(jié)課也不缺,一貫自律到可怕的校園生活。 艾瑪詩第一次感覺到奇怪,是在一個傍晚,楊果沒跟她們一起吃飯,從外頭回來時,她聞到點還未完全散去的煙草味。 然后又有一天,楊果抱著相機出去,回來時耳骨上多了一整排還紅腫的耳洞。 周朝來過寢室之后,她小心給楊果道歉,問出了什么事,后來也問過,為什么佳能的鏡頭三件套都湊齊,還是要那么辛苦地打工。 對方卻都只是淡淡地笑,回頭繼續(xù)翻那本頁邊都卷起來的攝影教材。 艾瑪詩也不是傻子,就像那個跟她蓋著同一張被子說悄悄話的晚上,有一些事顯露端倪,楊果不愿意鋪開來說,她就不會再多問。 “不過!有你在的宿舍,再冷也有溫度,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艾瑪詩捏著楊果的肩,說著就唱了起來。 呼吸溢出白霧,負責活躍氣氛的姑娘唱完歌,又緊接著拋出另一個話題:“寒假的票買了嗎?” 楊果搖頭:“我要先去參加攝影協(xié)會組織的采風,不著急回家?!?/br> “哦對,今年是哪兒來著?”艾瑪詩說:“好像不出國?!?/br> “秦皇島?!?/br> “秦皇島啊……是個好地方?!卑斣娬f:“小城市,比這京城多了點味道?!?/br> 她不再問楊果什么時候回家,開始談論起自己以前去秦皇島旅游遇到過的趣事。 太陽出來,薄霧散開,楊果聽著少女無憂無慮的胡扯,臉上一直掛著笑。 * 期末考試發(fā)揮穩(wěn)定,成績出來以后,楊果如愿以償拿到一大筆獎學金。 她去銀行存了錢,回到寢室,艾瑪詩已經(jīng)提著行李箱準備出發(fā)回家了。 “艾叔叔在樓下等你?!睏罟f。 艾瑪詩擺手,給了她一個大力擁抱,又輪番叮囑另外兩人注意安全。 “行了行了,快走吧你?!壁w文琪坐在桌前化妝,準備跟男朋友去魔都來一場浪漫旅行,“這是什么世紀分離?等我一周后旅游回來,說不定就跟三里屯兒見著你了?!?/br> 文韶縮在被子里嚶嚀:“上海好冷啊,好冷,那魔法傷害可不是蓋的,去那兒干嘛?!?/br> 艾瑪詩說:“有男朋友的人,就算穿著吊帶去南極也不會冷吧?!?/br> 楊果推著艾瑪詩的背將她頂出寢室,“快下去了?!?/br> “嘖?!卑斣姛┰甑刈プヮ^發(fā),在楊果耳邊小聲說:“過兩天給你實時播報昂,祝我成功?!?/br> “祝你成功?!睏罟y得主動抱了她一下。 這回放假,文韶是最后走的,楊果提前一個晚上特意寫了兩頁便利貼,寫滿關掉所有電源、被子記得裹好放干燥劑等注意事項,以免粗心大意的女生犯錯。 攝影協(xié)會這次也是費用全包,不過能去的都是關系戶,沒有長輩,就一群少男少女,通知上午十一點在高鐵站集合。 楊果臨走前,費了很多時間叫文韶起床,這姑娘賴床習慣嚴重,等她走了,說不定就一個人在寢室睡到暗無天日,完美錯過回家的飛機。 出門時已經(jīng)有些晚了。 楊果拖著個小行李箱,在校園里走得飛快。 到高鐵站只需要半個多小時,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點半了,校園很大,從這里出去坐地鐵還得要十多分鐘。 步伐加快,行李箱的輪子在地面磕碰,她為了減免行李負擔,厚衣服都穿在身上,出了一身汗。 身邊突然響起自行車鈴,少年熟悉的聲音在喊她。 “楊果!搭便車啰——” 徐觀和單高揚兩人驅車停下,按響清脆車鈴。 楊果緩了緩氣,提著行李箱說:“不太方便?!?/br> 單高揚在旁邊看著她,一言不發(fā)。 徐觀一條長腿抵著地面,笑容清爽,“兩輛車呢,一輛載行李一輛載人,不是正好?” 楊果一看時間,坐地鐵也來不及了,便問:“你們怎么過去?” “會長在這兒呢?!毙煊^一手握拳錘了錘單高揚的肩,“遲到就遲到唄,咱就騎車過去?!?/br> 楊果看了看難得換上休閑裝的單高揚,抿著唇把行李提給徐觀,說:“麻煩了。” 單高揚挑眉,眼神晦暗,“你坐我的車?” 楊果笑了,黑沉沉的眼睛看著他,“可不敢麻煩會長幫我載行李?!?/br> 徐觀還在固定楊果的小箱子,她已經(jīng)坐上單高揚的后座,手握著座椅的邊兒,也沒碰到人。 “出發(fā)吧會長?!彼f。 這兩個人也許常常騎行,車速很快但平穩(wěn)。他們抄近路,在七拐八彎的巷子里穿來穿去,遇到一個小小斜坡,徐觀吆喝一聲,放開雙手大叫:“yolo——” 單高揚也在同時突然加速,楊果被嚇了一跳,忍不住出聲提醒:“慢點兒,注意安……” 話還沒說完,自行車在斜坡盡頭凸起的路面狠狠顛了顛。 楊果驚駭之下,一把捏住了單高揚的腰,手勁有些大,捏得男生忍不住痛呼。 徐觀從前面回頭看著他們,放聲大笑。 他笑完,還記得跟楊果道歉:“不好意思嚇到你,好久沒騎單車了?!比缓蠊鸨?,更快速地往前騎去。 單高揚咬牙追了上去。 少年穿白色衛(wèi)衣,后座載著她的行李,在秋日陽光下如一只輕快靈巧的飛鳥。 他高聲對她說:“你知道陸川嗎?他說每個人的一生,都應該體驗一次蹦極?!?/br> ——它能帶給人無限的自由,就像為你打開生命中的另一道門。 * 學生自己安排組織的活動,就很是隨性,到了秦皇島北戴河,包車同往酒店,還可以隨意選擇單人雙人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