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徔裝作不在意的站起身，撿起桌上的一張紙細(xì)看。上頭的確是銀鉤鐵畫字跡端正，作的卻不是什么正經(jīng)文章，而是正在謄寫志怪小說《山海經(jīng)》。旁邊還有繪制精細(xì)的異獸圖，鬃毛蹄角無不刻畫到位。

    他抖著手中的白紙，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顧衡忙劈頭奪過，嘴巴里還不住的嘟囔道：“這回秋闈我是頭次下場，本就不抱任何希望，只是想跟著哥哥們?nèi)ヌ曰匾娮R。偏偏祖母當(dāng)成天大的事一般，每天都耳提面命的讓我上進(jìn)。”

    低低嘆道：“……她老人家也不好生想想，整個省城有多少個州縣，一個州縣里有多少個村鎮(zhèn)，每個村子里有多少秀才？要是個個都得中舉人，朝廷那些當(dāng)官兒的豈不愁死？”

    顧徔見他說話做事還帶著三分孩子氣，心頭最后一絲疑慮也消失無蹤，索性做個大大方方的兄長。

    展顏和煦笑道：“祖母也是太過擔(dān)憂你，正所謂愛之深責(zé)之切。母親正是擔(dān)憂你只知玩耍，這才把你接回來想好生督促一番。你能忘記昔日記恨之事，正說明你這些日子大有進(jìn)益。”

    顧衡興奮得臉都紅了，臉上每一絲紋路都表現(xiàn)得象一個急需得到稱許的孩子。他的喉嚨微動，舉著一支正在滴墨的狼毫筆卻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顧徔心中的輕視之意又重了三分，心想就這樣喜怒皆明了的貨色，若非占了那樣咄咄逼人的命格，自己這輩子根本不會把這種人放在眼里。

    他暗暗尋思，雖然不知道德裕祥鹽場的股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應(yīng)該不是顧衡主動尋得。多半如傳言所述，這人走了狗屎運(yùn)在某本古籍里得到了啟發(fā)，轉(zhuǎn)而用在鹽場讓其產(chǎn)量大增，結(jié)果另外幾個股東以為奇貨可居，這才給他算了一份股。

    這樣一想后，所有的事就解釋的通了。

    顧徔心頭又羨又忌，前街的王神婆說過，這種刑克之人的命最硬，偏偏他們的運(yùn)氣極好。幾乎不需花費(fèi)什么力氣，財(cái)?shù)摼蜁L滾而來。相對的，這種人的親人們就遭了大殃，不是傷殘病痛就是一貧如洗。這就是所謂的相生相克，不死不休……

    顧徔垂下眼眸輕飄飄地道：“你我至親骨rou，用不著說什么道謝的話。今年秋闈若是你得中，也是我顧家祖上保佑，二哥我只有為你高興的份兒?！?/br>
    等將人施然送出房門，顧衡拿了一塊濕巾慢慢地擦拭顧徔坐過的每一個地方。書籍一本一本地齊好，廢紙也全部扔進(jìn)紙簍里。不過片刻工夫，書房便不見了剛才的凌亂。

    等一切收拾妥當(dāng)，顧衡才把那位好二哥帶過來的功課用兩個指尖兒翻開。

    見這些所謂的得過師長贊譽(yù)的文章紙張陳舊，不知從哪個故紙堆里扒拉出來的東西。再細(xì)看內(nèi)容，詞藻堆砌語句繁復(fù)，看似羅列許多條條款款，卻沒有幾條真正說在核心上。

    顧衡嗤笑一聲，就這樣的文章還敢還敢說自己得到過師長的贊譽(yù)，真是不知所謂！在那場大夢里，顧徔等人若非使計(jì)剽竊了自己費(fèi)盡無數(shù)心血做出的文章，后來又如何敢堂而皇之的居于廟堂之上？

    吃一塹長一智，這回就讓你們這些人通通看得到卻吃不到！

    顧徔志得意滿地進(jìn)了后院，一眼看到妻子小汪氏正對著妝鏡試戴幾支新打的釵環(huán)。

    女人正值花信之年，一支垂了流蘇的點(diǎn)翠步搖斜斜插在烏黑濃密的頭發(fā)上，生生多了兩分顏色。看見丈夫進(jìn)來，她扯了扯身上的云錦褙子?jì)舌恋溃骸霸趺床呕貋恚郎系娘埐硕紱隽??！?/br>
    顧徔上前一把將她抱住，低頭在她頸上嗅聞不已，喘著氣低笑道：“還以為出息了不少，依舊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書呆子，浪費(fèi)我這么多精神去對付他。有這個閑工夫，不如好生陪陪我的娘子……”

    小汪氏一邊閃躲不已，一邊咯咯笑道：“當(dāng)心下頭的人看見，我剛剛才梳好的頭發(fā)。娘說小心駛得萬年船，不管怎樣，先把你這個兄弟賺到眼皮子底下放著，他若是想做妖咱們也好先防備一二。”

    顧徔在她腰上狠狠抓了一把，不屑地含糊道：“一個書房好幾天了還收拾得亂七八糟，白瞎了我爹給他的那些好東西。像那座沉香小山子，我看中許久，爹都舍不得給我……”

    男人的聲氣又羨慕又不屑至極，“我進(jìn)門的時候他正在書案上寫字，還以為正在做什么絕世文章，結(jié)果走近了才看見他正在抄《山海經(jīng)》，還配了各式顏色的彩圖。就這么一個糊里糊涂的東西，也配和我相提并論？”

    小汪氏攏了一下散發(fā)，“我爹聽說了前頭的事之后，也覺得相當(dāng)蹊蹺，讓你千萬不要小瞧咱家這位三爺。他說新任的方縣令不顯山不露水，其實(shí)能得到他信任的人沒有幾個。”

    女人一臉的慎重，“德裕祥如今就是他們的聚寶盆，小叔子能在這個盆里舀食吃，說明他多少有些真本事。我爹讓你想法子，最好打聽出顧衡入股的前后經(jīng)過。”

    顧徔興致稍退，不耐煩地坐起身道：“不過是個走了狗屎運(yùn)的家伙，能有什么蹊蹺事兒，你們太過小題大做了。舅舅就是不甘心坐了大半年的冷板凳，才想支使我探聽出其中的隱私，好在新任縣臺大人面前邀功?！?/br>
    冷笑幾聲道：“他也不好生想想，就顧衡那個呆頭呆腦的樣子，除了有幾份狗屎運(yùn)道，打死我都想不出他有什么值得別人拉攏的地方？”

    小汪氏的父親汪世德是顧徔的親舅舅，同時也是他的岳父。因?yàn)閺男『皯T了，兩人成親后有時候還是按照原本的稱呼，并沒有刻意改口。

    汪世德任萊州縣主簿多年，靠著這個官職在縣城可以說是呼風(fēng)喚雨，一家上下富得流油。哪想到一朝陰溝里翻船，莫名其妙的成了舉告上官的背后小人。眼下雖然還在衙門里照常上值，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呆不了幾天了。

    小汪氏見他埋汰自己的父親，心頭也有些不樂意。

    側(cè)身理了理身上的蔥油綠繡牡丹抹胸，掀唇反譏道：“不管我爹說的話有多難聽，反正是一片好意，他老人家這輩子吃的鹽比咱們吃的米都多。再說無論咱家那位三爺使沒使手段，人家現(xiàn)在是德裕祥的股東，每年有大把的分紅?！?/br>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小汪氏心頭忿忿，“若是一個不好，說不定別人今年秋闈就會榜上有名。運(yùn)道這種事，誰又說得準(zhǔn)。人已經(jīng)弄到你面前了，若再不仔細(xì)想些招，這些好處就會讓他通通占盡了?！?/br>
    顧徔緩緩點(diǎn)頭，倒是把這話真心聽了進(jìn)去。他如今越發(fā)相信王神婆的論斷，這世上原本有些事就不能用常理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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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這叫不叫兄弟鬩墻……

    男主：又不是我主動挑事，他們……自找的！

    shg

    第六十零章 奶娘

    小汪氏見丈夫把自己的話聽進(jìn)去了, 心底終于松了一口氣。

    從去年開始這一大家子人就好像交了霉運(yùn), 大事小事的都不順暢。本來說的好好的, 前任縣令離職時推薦父親任萊州縣丞。哪曉得一朝風(fēng)云突變，歡歡喜喜離任的陳縣令鋃鐺入獄, 而父親一轉(zhuǎn)眼竟成了縣令貪瀆舞弊的舉告人。

    小汪氏自小就比尋常女兒家的見識要高些，知道父親犯了官場上的大忌。雖然最后知道父親是陰溝翻船被別人所陷，但木已成舟不得不咬著牙認(rèn)下來。就這樣，父親的主簿之位在一夜之間變得岌岌可危, 而自己的地位在顧家也變得相當(dāng)微妙。

    公公顧朝山與其說是一個懸壺濟(jì)世仁心仁術(shù)的大夫，不如說是一個非常市儈的生意人。

    這人敏感地察覺親家汪世德已經(jīng)開始在走下坡路，且不可回頭，立刻就開始尋找新的靠山。而據(jù)小汪氏自己的觀察, 這個被選中的新任扶植對象很可能就是顧家的老三顧衡。

    顧衡在同茂堂顧家是一個很神奇的存在。

    因?yàn)樗麡O為稀罕卻令人忌憚的孤寡命格，從小就被生母汪氏所憎惡，以至他小小年紀(jì)就獨(dú)自跟著祖母在沙河鄉(xiāng)下生活，兩邊的相處比陌生人家還不如。

    顧氏夫妻說到底，骨子里都是生性涼薄的人。又因張老太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火爆性子，見一回就要破口大罵一回，所以他們只愿意在逢年過節(jié)時才回去看上一眼，平日里只教下人送些吃食和少許銀兩過去。

    小汪氏也是被父母嬌養(yǎng)長大, 這位傳說當(dāng)中的小表弟對于她來說, 只是一個面目模糊的小可憐兒。

    在熱鬧的場合下被人提及的機(jī)會屈指可數(shù), 是可有可無之流罷了。長大后她如愿以償?shù)娘L(fēng)風(fēng)光光嫁入顧家, 和心愛的表哥顧徔朝夕相處, 不久又生下顧家的長孫珙哥兒。公婆友善夫妻恩愛，覺得女人應(yīng)有的幸福她都輕易擁有了。

    她第一次明確的意識到這位顧家老三的存在，是那一年顧徔第一次考取舉人失利。而剛剛十六歲的顧衡以童生的身份參加縣試，在縣衙門口的大紅榜上名列第一。那天晚上，婆婆兼姑母汪太太好巧不巧地崴了腳。卻不顧疼痛，瘋魔一般在自家佛堂里整整咒罵了一夜。

    相生相克，不死不休……

    小汪氏把妝臺上的一只鎏金點(diǎn)翠鑲珠玉銀簪小心的收進(jìn)匣子里，忽然間就覺得有些意興闌珊。丈夫顧徔屢試不第，到底是好高騖遠(yuǎn)還是命數(shù)使然？自己這般汲汲營營到底值不值得？

    奶娘將兒子珙哥送過來，小汪氏見了心情這才變得好些。

    奶娘是小汪氏親自選的，不但家世清白性情綿軟，而且身體壯奶~水也豐厚。更要緊的是這個婦人的家族最善生兒子，她娘總共生了她們姐弟七個。就是這個奶娘本人，也是生了第二個兒子才進(jìn)了顧家。

    顧家這一輩的人丁不興旺，大房兩口子除了收養(yǎng)的女孩外至今一無所出。小汪氏生了珙哥之后也沒什么動靜，她隱秘地希望這個擅生養(yǎng)的奶娘能催動自己的子息緣。

    珙哥是顧家第一且唯一的一個男丁，上上下下都把他當(dāng)成眼珠子，光是貼身服侍他的嬤嬤和丫頭就有好幾個。慣得他要天上的星星不敢給月亮，所以才五六歲的孩子脾氣大得不得了。他一進(jìn)門就奶聲奶氣的喚了一聲娘，叫得人心都要化了。

    顧家雖然是醫(yī)術(shù)傳家，但俗話說醫(yī)人不自醫(yī)。珙哥這根獨(dú)苗生性稟弱，長這么大不知吃了多少金貴的補(bǔ)品。小汪氏把渾身上下香噴噴的兒子摟在懷里，使勁親了幾下才笑問道：“這是打哪兒來，怎么跑的滿頭的汗？”

    跟在身后的奶娘知道主家這是在問自己話，自然不敢怠慢，陪著小心仔細(xì)回稟道：“小爺晚上用了一碗熬得爛爛的粳米粥，下了兩個咸蛋黃并蝦仁火腿丁，剛剛還吃了半塊豆沙餡兒的黃米糕?！?/br>
    小汪氏聽了滿意點(diǎn)頭，“我一天到晚的事務(wù)忙，就把這個命根子交給你照顧。他算是吃你的奶長大的，日后自然記得你的一份情。等珙哥進(jìn)了學(xué)，就把你家最小的那個小子送來給他做小廝。也用不著做什么事，就是陪著珙哥時時玩耍再偶爾認(rèn)幾個字罷了?！?/br>
    奶娘一聽大喜，忙趴在地上叩謝主家的大恩大德。

    顧家自詡醫(yī)藥傳家，所以待仆從還算豐厚，一年到頭除了工錢之外，還有兩身兒應(yīng)季的衣裳。要是小兒子能夠過來做跟在少爺身邊的小廝，家里不但可以省下一份口糧，日后的前程也是令人羨慕的。

    等千恩萬謝的奶娘抱著珙哥出去了，顧徔才皺著眉頭道：“你是不是有些過了，我們家在縣城里說起來不過算是中等之家，你整得跟太子讀書一般熱鬧。才多大的孩子，身邊的奶娘和嬤嬤就有好幾個。眼下連一天書都還沒有正經(jīng)讀呢，連伴讀的小廝都選好了……”

    小汪氏對著鏡子將脂粉仔細(xì)的涂抹在臉上，聞言有些不滿道：“珙哥雖然是我身上掉下來的rou，但在族譜上他明明白白的姓顧，多少年后他拜祭的也是顧家的祖先。我巴心巴腸的事事俱到，不過是想著孩子日后有些出息。怎么聽你這話，好像我落著了實(shí)惠一般？”

    在很多事兒上，顧徔念及兩個人從小的情分都愿意讓著一二，但有時候擰勁兒上來就格外喜歡較真兒。

    “大哥大嫂跟前還沒有親生孩子，膝下只得環(huán)姐一個。雖然是收養(yǎng)的同宗之女，但和咱家珙哥在吃穿用度上也不好差得太多。不然大哥大嫂嘴上不說什么，咱爹還在一邊盯著呢！”

    小汪氏心想那不過是收養(yǎng)的一個同宗之女，值當(dāng)什么？

    像沙河老宅張老太太收養(yǎng)的顧瑛，雖然已經(jīng)養(yǎng)到十五六歲了，但只要顧家的當(dāng)家主母一口不同意，那女孩就上不了顧家的族譜，日后婚事就尋摸不到好人家。

    大房養(yǎng)的那個小丫頭，際遇只不過比當(dāng)初的顧瑛好上那么一點(diǎn)罷了。整個人生得又黃又瘦，看著就不貴氣不體面，有什么資格同自己親生的珙哥相比？

    小汪氏一向聰敏有眼色，就不愿意繼續(xù)這個話題。

    家里的孩子孰輕孰重，底下的仆婦們都是有眼睛看著的。像婆婆因?yàn)榉噶诵″e，被公公顧朝山暫停了中饋之權(quán)，轉(zhuǎn)而交于大房的趙氏?？杉幢氵@樣，還是多的是人想往二房鉆營，不就是因?yàn)樽约旱紫掠戌罡邕@個未來的家主嗎？

    她換了即將就寢的一襲水紅褻衣，將身子緩緩挨過去道：“作甚為了別家的事情鬧不痛快，眼下珙哥就要六歲了，咱們是不是想法子給她添一個弟弟或者meimei。前些日子我一直吃調(diào)理的湯藥，還去資圣寺給菩薩燒了高香，眼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

    顧徔也是正當(dāng)年的人，又見這婦人容色嬌媚如綿如絲地盤~弄過來，頓時腹下火起，不管不顧的把帳子撩下親了上去。

    住在隔壁廂房的珙哥此時卻撒開了脾氣，原因是今天沒有吃到他心愛的點(diǎn)心。

    桂花糖蒸酥酪又軟又香甜，府里不論大人還是孩子都喜歡用。但因?yàn)橘M(fèi)時費(fèi)工，還要用剛剛才擠下的熱奶~子，所以廚房里的廚子隔三差五才做一回。

    這道點(diǎn)心油重糖厚，小汪氏怕孩子小腸胃弱不好克化，平日里只讓珙哥在飯后少少地吃上一兩塊。

    這會兒不早不晚的，珙哥偏偏鬧了起來。奶娘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撥浪鼓竹蜻蜓泥哨等各種各樣的玩具拿出來都不管用。一張奶白色的小臉掙得通紅，聲音也漸漸嘶啞了。

    眼看天時漸暗，奶娘最后一咬牙只得把孩子抱到正房外頭，拼著挨罵也不能讓孩子繼續(xù)哭鬧了。哪曉得剛一到房檐根兒，就從高麗紙糊的槅窗下聽見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嘖嘖聲響。

    奶娘也是過來人，立時明白二少奶奶和二少爺正在房里親熱。知道若是此時進(jìn)去打擾主家的好事，日后多半沒有好果子吃。

    她臉紅心熱的躊躇了一會兒，一邊無聲誆扶著孩子，一邊尋思應(yīng)對的法子。忽然記起先前在廚房吃飯的時候，好像看見沙櫥里還有幾塊昨日吃剩下的酥酪。

    珙哥吃了點(diǎn)心之后很快就心滿意足地睡著了，奶娘睡眼惺忪地躺在一邊。盤算著明天一早給家里捎個信兒回去，讓丈夫給小孩子教些規(guī)矩。給富家少爺當(dāng)小廝，可比淌著汗水在田間地頭使鋤頭舒服多了。

    到了三更的時候，奶娘被一陣哼哼唧唧的聲音驚醒。一翻身子就看到珙哥滿臉通紅，嘴邊已經(jīng)吐了一些冒著泡沫的黃白之物。她駭?shù)檬帜_發(fā)軟，忙起身拿了熱毛巾把上上下下收拾干凈，又給孩子換了一套干凈的衣服。

    奶娘忍著惡心扒拉著帕子里的嘔吐之物，仔仔細(xì)細(xì)辨認(rèn)一番后才發(fā)現(xiàn)是白日吃的桂花糖蒸酥酪。

    她立時明白，多半是白日吃的那道剩點(diǎn)心不干凈，才導(dǎo)致珙哥半夜里鬧起了肚子。

    她抱著臟帕子想了半天，自己的這份差事又體面又清閑，是萬萬不能丟的。眼下二少奶奶已經(jīng)答應(yīng)自己的小兒子進(jìn)府當(dāng)小廝，若是曉得自己讓珙哥吃壞了肚子，這樁好事只怕也黃了。

    奶娘還算有幾分見識，知道眼下這是個難關(guān)，若是不好生籌劃的話，自己一家人都要去喝西北風(fēng)。她將一副小兒消食散兌了熱水，拿銀匙給珙哥一勺一勺地喂下。許是湯藥對癥，先前一直小聲哭鬧的孩子漸漸安靜下來。

    奶奶稍稍放下心來，卻是不敢再睡沉。半睜著眼到了天亮正要松口氣時，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頭。

    往日里珙哥半夜時總會喊一兩回口渴，非要喝幾口摻了蜂蜜的溫水才肯重新睡下。昨個一晚上除了先前鬧騰了一回，后半晌根本就沒什么動靜。當(dāng)時自己還嘀咕了一下，結(jié)果后頭睡意上來就忘記了。

    奶娘心頭驀地一咯噔。

    伏下身子仔細(xì)查看，見珙哥閉著眼睛耷拉著眉毛神情怏怏的。平日里一張奶白瑩潤的小臉變得蠟黃，讓人擔(dān)心的是這是蠟黃底下還有一抹不正常的緋紅。

    偏偏仔細(xì)去摸時，手和腳卻是一股沁人的冰涼，指尖還時不時地輕微抽搐一下。這哪里是熟睡，分明是……已經(jīng)陷入昏闕當(dāng)中。

    奶娘駭?shù)靡黄ü勺诘厣?，再不?jì)也知道自己攤上大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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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應(yīng)小朋友們的雙更，今天的第一更！

    一大早就在吭哧吭哧地改，感覺自己的人品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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