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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豺狼當(dāng)?shù)涝诰€閱讀 - 第174節(jié)

第174節(jié)

    太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雖沒有說一句話,臉上卻是一種斷然拒絕的態(tài)度。

    皇帝心頭的火氣又冒了上來,終究無奈地嘆了口氣,“朝堂政務(wù)一定要講究制衡,你若是娶了顧芫芷,就會讓顧衡前朝后宮一把抓。到時候圍在你周圍的人只會幫他說話,你就成了聾子瞎子一個現(xiàn)成的傀儡?!?/br>
    父子之間難得說話如此直白,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大又極為看重的親兒子,皇帝語氣輕緩的訓(xùn)斥,“你十五歲的時候我就開始幫你甄選正妃,蔣家的姑娘很好,也有一國之母的風(fēng)范,結(jié)果你一年一年的往后推脫。你雖然沒有張口,但我多少也猜出了三五分?!?/br>
    皇帝眉眼低低的壓了過來,“說一千道一萬,前朝和后宮決不能勾連一氣。顧衡有大才,是我留給你日后頂大用的,你別逼著我提前把這個于江山社稷有益的肱股之臣弄沒了?!?/br>
    橫亙在太子面前的是一道難解的題,進(jìn)一步退一步好像都是錯。

    皇帝明了的看著他,知道有些事兒要讓這孩子自己想通。他自小就懂事聽話,但骨子里的脾氣卻跟他的生母一樣有些擰。若是好好順著,也許日后就淡了過去了。

    那顧芫芷也沒有生得一副絕世容貌,等這一陣的情濃意熱過去,就會對今天的無謂爭執(zhí)一笑了之。

    午后的陽光慢慢斜進(jìn)殿堂,太子挺直跪在地上背著陽光。屋角的更漏滴滴嗒嗒的作響,每一下都象敲擊在人的心坎上。良久才見他身子挪了一下,頭顱重重的磕在地上,“顧大人……兒子要用,顧芫芷……兒子也要娶!”

    皇帝一臉不悅的捻著桌上的羊羔湖筆,仿佛下一刻就要投擲過來。他盯著太子冷斥道:“你私自到顧府去弄出這么一攤子事,提前將自己的私心暴露于眾人之前。我還沒有給你算賬,你最好不要得寸進(jìn)尺?!?/br>
    太子的臉色有些發(fā)白,語氣卻堅(jiān)定無比,“兒子當(dāng)年糊涂,不知道父皇為什么舍棄大哥而選我。我本來就不如大哥聰明,身后也沒有鼎力的母族支撐,覺得這個太子之位離我太過遙遠(yuǎn)。是父皇跟我說,只有站到人之頂點(diǎn)才能護(hù)住一切心愛之物。”

    他固執(zhí)的嘆了口氣,“兒子資質(zhì)愚鈍,只能盡力當(dāng)好這個朝堂上下期冀的太子。若是不能遂愿,那這個太子之位不當(dāng)也罷?!?/br>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要挾,若說皇帝剛才的怒氣或半真或半假,這時候就感到心肝氣到發(fā)疼。抖著手指點(diǎn)了半天,眼眶子里險些噴出火來,最后才從嘴里擠出一個“滾”字。

    太子出了殿門,在回廊上呆站了半晌。抬頭看了看池邊的柳樹和往來穿梭的宮人。天氣不知什么時候變得陰沉沉的,頗有一點(diǎn)烏云壓頂?shù)募軇荨5麉s覺得心情難得的輕松,趁著雨水還沒有下來緊走了幾步,遠(yuǎn)遠(yuǎn)望去腳步還帶著幾絲飛揚(yáng)。

    摛藻殿的皇帝背著手看著他遠(yuǎn)去的身影,終于抬手揉了揉臉,用以掩飾怎么也遮掩不住的笑意,對著屋檐下的風(fēng)鈴喃喃自語,“我總覺得這小子小時候有些懦弱,沒想到長大了還有跟我正面叫板的一天?!?/br>
    一旁服侍的乾清宮大總管魏大智輕手輕腳地?fù)Q了一盞熱茶,曲意陪笑,“太子宅心仁厚又念舊情,這是拿多少珠玉都換不來的好品格?!?/br>
    皇帝徐徐點(diǎn)頭,“顧衡精明過人,骨子里又極為護(hù)短不容人欺。我擔(dān)心的就是日后詡哥若是有一星半點(diǎn)對不住顧芫芷,不管是對是錯他這個當(dāng)老子的恐怕會使出百般手段。我在的時候還好,我若是不在這根刺就種下了,指不定哪天就發(fā)作成禍害。”

    皇帝難得覺得一件事情有些棘手。

    “詡哥幾次三番地拒絕秀女進(jìn)宮,我就知道他對自己的婚事有了想法。但祖宗留下的這片江山,絕不能在我的手上出現(xiàn)半點(diǎn)差錯。詡哥長情卻不知能長多久,顧衡除了妻女之外是六親不認(rèn)的絕情,兩個人對上簡直沒有一點(diǎn)勝算?!?/br>
    這話絕不是危言聳聽,細(xì)數(shù)這些年跟顧衡作對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這人夠狠夠黑又下得去手段,許多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掉進(jìn)了坑里。這種人就像一把利刃,用的好了無堅(jiān)不摧。若是一個不好,就會將持刀人反噬。

    魏大智小心的出著主意,“要不然讓顧大人自己上個辭呈?”

    皇帝涼涼的看他一眼,“他如今已經(jīng)是刑部尚書,還兼管著大理寺一些雜事,我準(zhǔn)備再過幾年就讓他入內(nèi)閣行走。為了日后有可能發(fā)生的事讓他上辭呈表,一來這個理由立不住腳,二來他走了留下的一攤子誰來接手?”

    魏大智輕輕扇了自己一耳光,“都是奴才的格局小,沒有想到這一點(diǎn)??墒沁@事也不能老這么嗆著,太子對顧家姑娘……好像已經(jīng)情根深種?!?/br>
    皇帝輕輕嘆了口氣,“這孩子什么都聽我的時,我嫌他太過懦弱。結(jié)果一味堅(jiān)持己見,我又覺得頭疼,真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我百年之后,總不能讓詡哥承諾他的后宮只有顧芫芷一個人。就是我答應(yīng),那些朝臣宗室也不會答應(yīng),到時候還不是讓詡哥左右為難?!?/br>
    魏大智低聲勸慰道:“太子能自立不唯唯諾諾有自己的主見,就是朝廷的幸事,其他的事以后再說吧!”

    皇帝長長地嘆了口氣,本來一切都已漸漸走入正軌,今年的節(jié)氣也不錯。還以為可以過一個好年景。親生兒子冷不丁拋出這么大一個瓜,讓人丟不得碰不得。

    而且這點(diǎn)事還不能大張旗鼓的處理,要是引得人人側(cè)目就不好收拾了。還有蔣家的姑娘,總不能讓人家這輩子就這么干耗著……

    皇帝見過幾次顧家的小姑娘,雖說歲數(shù)還小但看得出來是個極有主見的。這姑娘的爹娘一輩子恩恩愛愛,她多半也是個吃獨(dú)食兒的。這樣的性子嫁進(jìn)平民百姓家也沒什么,但是作為一國皇后不免顯得心性過于狹窄。

    正當(dāng)皇帝焦頭爛額時,刑部尚書顧衡上表,說家中祖母日益衰老病痛想要落葉歸根,他不忍心見親長獨(dú)居鄉(xiāng)里,準(zhǔn)備率一家大小返回萊州奉養(yǎng)恩親,伏訖皇帝恩準(zhǔ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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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九九章 討價

    一夜風(fēng)雨之后, 院子里開得正好的凌宵花落了一地,淺紫色的花瓣密密匝匝地鋪滿了石徑。

    顧瑛幫丈夫穿好緋紅色繡祥云白鶴的朝服, 披上云鳳四色花錦綬, 一邊苦惱嘆道:“要不你再好生想想,總還有別的法子。你這樣冷不丁的上表不干, 皇上那里只怕不好交代?”

    顧衡重重哼了一聲, 眼里閃過一絲厲色,“眼下就是最好的時候,他們爺倆打擂臺,一個不好就會把咱家囡囡牽扯進(jìn)去。到時候真的一道圣旨下來,囡囡是進(jìn)宮還是不進(jìn)宮?她如果一門心思非太子不嫁, 我也就認(rèn)了??伤髅鞑幌矚g皇宮的傾軋, 我就不能眼睜睜的送她入火坑!”

    顧瑛忙用手指壓住丈夫的嘴唇,聲音壓得低低的, “你倒是輕點(diǎn)兒, 出了這個門兒還不知道收斂脾氣。怎么一牽涉到女兒的事,你就先炸了毛?”

    顧衡正了正頭上的七梁冠, 深吸了幾口氣調(diào)勻了呼吸, 臉上擺出一副謙虛有禮的笑容, 卻咬著牙齒道:“我有分寸,你在家里盯著人把東西收拾收拾, 說不定我下朝的時候咱們就可以直接啟程回老家了?!?/br>
    等人走遠(yuǎn)了, 顧瑛突突亂跳的心才慢慢穩(wěn)下來, 對著身后的寒露道:“多少年沒看見他發(fā)脾氣了, 昨天躲在書房里砸了一地的東西。怕我知道,又一個人悄悄收拾干凈。他待太子殿下真心實(shí)意,卻沒想到太子殿下一番急切把我們顧家架在火上烤?!?/br>
    畢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寒露說了句公道話。

    “太子……詡哥也許就是知道你們不會答應(yīng)這件親事,所以才故意把這件事大張旗鼓的擺在明面兒上。不過他也有錯的地方,怎么著多少要提前透個口風(fēng)……”

    因?yàn)樘爝€沒有大大亮,城廓遠(yuǎn)處有零落的燈火。顧瑛心頭有不舍,畢竟是生活多年的地方。但是與家人的平安喜樂比起來,一切都變得微不足道。

    她轉(zhuǎn)頭看了看身后,低聲道:“你沒事兒的時候幫我多寬解寬解囡囡,這兩天我看她心里存了心事連話都不怎么說了。雖然在我們面前還裝的無事人一般,但昨天晚上在飯桌上只勉強(qiáng)喝了半碗湯。”

    寒露輕笑一聲,“姑娘畢竟大了,多多少少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只是她從來都把太子當(dāng)成哥哥,卻沒想到這個哥哥早早就相中了他。要是太子是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這就是再登對不過的一門親事,畢竟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在?!?/br>
    顧瑛默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誰說不是呢?”

    寒露皺著眉頭,“可是世事難以遂人愿,太子日后就是做了皇帝也不能隨心所欲。太子不是一個人,他身上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那天囡囡過來問我時,我就知道她有兩分猶豫。她也不是不喜歡太子,可是這份喜歡不足以支撐她把自己關(guān)在深宮一輩子。”

    顧瑛長嘆了口氣,“我從來沒想過要插手她的婚事,從前還在想不管她喜歡誰我都能接納,可是皇家真的不是一個好去處,我和他爹都不指望這份容光。等老爺拿了準(zhǔn)信兒回來,我們一家子就齊齊整整的南下。”

    寒露滿眼佩服,這世上不是誰都能把高官厚祿說不要就不要的。

    等顧瑛自去忙了,寒露對著隱在暗處的人道:“自個聽清楚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你父母做的決定。雖然有一半是為了你,但更多的是不想顧家成為朝堂上下的靶子。你爹為人素來低調(diào),根本不是拿女兒博取富貴的人?!?/br>
    顧芫芷滿眼怔然,仿佛一夜之間就長大許多。拉著寒露的手,委屈的淚水一串一串的往下?lián)渎?,半咬著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寒露拍了拍她的手,滿臉同情。

    “咱家……與太子的情份興許從今兒起就斷了。他太著急了,好心反而辦了錯事。他想魚與熊掌兼得,也得看看上頭那位答不答應(yīng)!男人和女人不一樣,事關(guān)你的終身幸福,你爹根本就不敢賭?!?/br>
    顧芫芷瞬間就明白了,落寞的沉寂下來,“終究還是我連累了阿爹……”

    寒露啪的一聲給了她一巴掌,“休要做出一副自哀自怨的愁態(tài),往日我教你的那些東西都塞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爹把你們幾個孩子當(dāng)成眼珠子,若是你真的嫁入皇家一帆風(fēng)順也就罷了。若是受了一星半點(diǎn)的委屈,以你爹的手段能把這天捅一個大窟窿。”

    一陣陣微風(fēng)拂動著藏青色的窗幔,顧芫芷呆站在回廊下,不知為什么心頭那份不安漸漸變得踏實(shí)。詡哥……太子知禮聰慧溫文爾雅,去總不及父親身影的偉岸。

    寒露憐惜的撫著年輕女孩的頭發(fā),“每個人總要走這一關(guān),想要得到這樣就注定要失去另一樣。你爹娘沒有在你面前吐露一個字,就是不想讓你為難。換作是別的人家,也許巴不得當(dāng)一回承恩侯?!?/br>
    大正律法規(guī)定,皇后正位中宮時,皇后的父親剌封侯爵。這雖然只是一個閑散的官階,卻可以讓整個家族一躍成為頂級士族。

    顧芫芷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仰頭看著依稀盤踞天邊尚未落下的星辰,“阿爹阿娘待我如珠如寶,我當(dāng)然不能妄自菲薄。我會和太子殿下說清楚,我不愿進(jìn)宮當(dāng)什么太子妃和皇后,我永遠(yuǎn)都當(dāng)他是最好的兄長?!?/br>
    寒露又嘆了口氣,“人這一輩子就是短短的幾十年,總要順著自己的心意過活。其實(shí)找到一個合心的人,或是做做生意或是游歷天下,只要心頭痛快哪里就是家。你爹你娘也是這樣想,只要你們幾個孩子安好,一切都好!”

    顧氏夫妻半輩子恩恩愛愛,也希望自己的女兒與女婿舉案齊眉一世一雙人。但太子日后承繼大位,身后有無數(shù)的利益需要平衡,他的后宮不可能獨(dú)寵一個人。所以這樁親事,還沒有正式提到明面上就注定夭折。

    天色漸漸大亮,顧家宅院一重一重的飛檐斗拱漸漸從白色的霧靄當(dāng)中顯現(xiàn)出來。雖然經(jīng)過數(shù)年的風(fēng)雨洗刷,但是讓明亮的日頭一照,依舊煥發(fā)出厚重的油彩。

    顧芫芷的整張臉都沐浴在晨光當(dāng)中,曾經(jīng)的猶豫和廖落消失殆盡,“我知道該怎么做了,太子殿下雖然很好,但也不值得我去委屈將就……”

    此時的摛藻殿卻是一片劍拔弩張,能進(jìn)到此處議事的無一不是皇帝的心腹重臣。

    坐在檀木御案后面的皇帝看著眼前痛哭流涕的人無奈的嘆了口氣,盡量語氣輕緩的訓(xùn)斥道:“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際,你卻上了辭表說要回鄉(xiāng)奉養(yǎng)祖母。你摞了這一趟攤子事兒,準(zhǔn)備交給誰?難不成想讓朕來幫你當(dāng)這個刑部尚書?”

    大禮伏于地上的顧衡顧不得擦胡了一臉的淚水,又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臣……自幼由祖母撫養(yǎng),年少時家中貧寒。灶間有一口干粥一張薄餅,祖母都要費(fèi)力留下來給我用。因?yàn)椴环判奈以诰┏菫楣?,她老人家不顧年事已高千里迢迢過來照顧。”

    說到最后,顧衡連聲音都變得有些哽咽,“初時臣的俸祿有限,她老人家為了節(jié)約度日連屋子里的蠟燭都舍不得多點(diǎn)。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如今祖母思鄉(xiāng),我怎忍心看她連這一點(diǎn)念想都成空!”

    百善孝為先,顧衡扛出孝道這桿大旗,連皇帝都不好反駁。他沉著臉仔細(xì)打量了半晌,慢吞吞地道:“奉養(yǎng)恩親很重要,朝事同樣很重要。你走的倒是痛快,但刑部那些沒有審結(jié)的案子該怎么辦?”

    顧衡暗暗松了口氣,趕緊把另一份奏折呈上,“……俱已安排妥當(dāng),底下的左右侍郎、司務(wù)、主事都是干吏。若是臣久不回,皇上可以另選賢能。”

    這話賴皮的讓皇帝簡直氣笑了,他側(cè)頭看了看站在一邊的太子。見到孩子一臉煞白,短短一會兒工夫竟然有一種失魂落魄的情態(tài)。

    皇帝郁悶地嘆了口氣,揮手道:“朕若是不成全你這份孝道,恐怕明天國子監(jiān)和御史臺就要群情奮勇的上書。你既然早就已經(jīng)打算好,朕好像說什么都沒有用了?!?/br>
    大家都是聰明人,僅憑一個風(fēng)起萍末就可以大致推斷情勢的發(fā)展。太子先下手為強(qiáng),把自己的心思擺在了明面上?;实圻€沒有想出兩全其美的法子,顧衡就干脆回敬了一個釜底抽薪。

    看來自己的兒子對顧家的小姑娘情根深種,但顧家上下對這份難得的潑天富貴視若敝帚?;实叟骂櫤馊蘸笏烈饽媚筇硬豢春眠@門婚事,卻更加低估了顧衡為人父的一片慈心。

    殿堂一片靜寂,幾個積年的肱骨老臣口對鼻鼻對心地安然站著,絲毫無視面前的暗潮洶涌。

    顧衡開口說第一個字開始,太子的臉色瞬間灰敗得如同被烈日炙烤的石板,他呆愣愣的看著老師,好似第一次認(rèn)識這個人一般。他以為顧家人會給自己一個機(jī)會,以為囡囡和自己一樣對未來充滿憧憬……

    他挪了一下腳尖兒正想說話,去見老師忽地抬起頭來,定定的盯著他道:“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殿下身份高貴,當(dāng)知道有些事做得有些事做不得,總得給別人留一兩分余地?!?/br>
    這話字字帶著冰碴可謂大不敬,但太子聽的如冬日淋冰水,臉色也一下子變得慘白,籠在袖子里的指尖兒漸漸顫成一團(tuán)。半晌才虛弱低語道:“老師什么時候走,可否容我送一杯餞行酒?”

    顧衡垂了垂眼,重重地嘆了幾口氣后又恢復(fù)了謙和溫文的模樣,“說什么踐行不踐行,我只是送長輩回鄉(xiāng)又不是從此不見面了。殿下只要好好兒的,總會有重新再見的時候?!?/br>
    皇帝聽著兩人的對話,再看了一眼肩膀塌的不能再塌的兒子,也不知道這個結(jié)果對于這孩子來說是幸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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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零零章 花饃

    張老太太是顧家最后一個知道這場風(fēng)波的人, 她拍著顧瑛的手欣慰道:“你們兩個都是護(hù)犢子的人, 跟老太爺在世的時候一模一樣。你們想的周全,這是好事兒。潑天富貴誰都想去拿, 卻要看看咱家的孩子受不受得了那個罪?!?/br>
    雖然是夏未, 但因?yàn)樽蛲砩舷铝藥最w雨天氣有些發(fā)涼。鬢發(fā)皆白的張老太太靠在軟榻上,腿上搭著一床質(zhì)地柔軟的薄面羊羔毯子。

    顧瑛坐在一邊輕輕幫著老太太捶腿,一邊笑著解釋道:“以咱家的身份地位,多半能給囡囡一個正妃位。囡囡從小就不是受人拘束的性子,所以皇宮內(nèi)苑對于她來說就不是一個好去處。我和哥哥仔細(xì)考量了一番, 只能先把您拖出來擋一陣?!?/br>
    張老太太假意怒道:“一家子還分什么里外, 我能幫你們擋一陣風(fēng)雨說明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用, 我高興還來不及。其實(shí)這幾年我冷眼瞧著衡哥鋒芒太勝,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能趁著這個機(jī)會躲一陣子,那些背地里針對他的人肯定會消停不少?!?/br>
    這世上怎么有這么好的人, 顧瑛像年少時伏在老祖母的膝蓋上,心里再次浮起感激。昔年要不是老太太的成全和庇佑,自己絕不會生活順?biāo)烊缫鈨号p全。

    張老太太了然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人這一輩子總要遇到幾道坎兒,囡囡從小在蜜罐子里長大, 曉得的人間疾苦有限。經(jīng)歷過這場事,應(yīng)該會理解你們的為難之處。詡哥雖好, 但對她不是良配?!?/br>
    顧瑛抹了一把酸澀的眼, “那丫頭多半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 對這些事還是半懂不懂的。往日我總覺得她歲數(shù)還小, 也沒有刻意開導(dǎo)過她。那天她生日的時候,詡哥為了表明心跡,冷不丁的送進(jìn)來那么大一堆東西,可不是把那孩子嚇壞了!”

    張老太太連連搖頭,“詡哥的心思我倒是看出了兩分,只是那時候就不看好,說出來反而招惹是非,所以就沒有提醒你們。那孩子的脾性一向溫弱,敢把這個心思擺在明面上恐怕也有幾分真心。”

    老太太雖然出生低微,可是看的比誰都明白,“皇室的人規(guī)矩大,詡哥以后也不可能只守著咱家囡囡一個。再則我見過的那些官宦人家嬌嬌軟軟的小姑娘,哪一個都比囡囡會討巧會說話。所以咱顧家不適合摻雜進(jìn)去,趁早帶她回老家種地也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