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

    洗完澡的西子凡走了出來，他漫不經(jīng)心地暼了一眼電視機(jī)，口吻淡淡：“怎么了？”

    陳一略微糾結(jié)了一下：“打個商量，能不做家畜嗎？”

    青年換了一身藍(lán)色的睡衣，他撥了撥自己的額發(fā)，拿起了一旁的吹風(fēng)機(jī)：“這個不歸我們管，要看他們地府怎么判?！?/br>
    陳一有些驚訝地發(fā)現(xiàn)對方那一頭長發(fā)居然是真的。

    “不是說要送我去投胎嗎？投胎還需要準(zhǔn)備些什么？”

    西子凡拿毛巾擦了一下發(fā)尾：“你這樣心有不甘的魂魄一般是會變成地縛靈的，除非怨念大了變成厲鬼，不然是沒什么人會搭理你們的。如果想要重新投胎，需要很多手續(xù)，包括靈魂波動穩(wěn)定證明，死亡證明，生前財產(chǎn)公證等等?！?/br>
    陳一：“我怎么感覺你在唬我。”

    西子凡說：“你說的對?！?/br>
    陳一：“……”

    不知道該驚訝于對方居然會開玩笑還是該驚訝于對方居然能面無表情地開玩笑。

    青年似乎有些困了，他躺進(jìn)被子里，悶悶地傳來一句：“不用想那么多，到時候會讓你選的?！?/br>
    陳一很高興：“讓我選什么？選來世做什么人嗎？”

    西子凡打了個哈欠：“讓你選是做黑皮豬還是白皮豬或者是花皮豬?！?/br>
    陳一：“……”

    青年住的房間非常大，豪華總統(tǒng)套房，裝潢充滿了簡約現(xiàn)代風(fēng)格，陽光撒進(jìn)來的時候畫面非常漂亮且令人心情愉悅，更遑論躺在大床上的人有一張即便陳一這樣目光挑剔的人，也說不出不好看三個字的臉。

    若不是自己以后很有可能因為這個人變成只會哼唧唧的小豬崽的話，陳一可能會因這樣一個空氣清新，陽光燦爛的早晨對他產(chǎn)生那么一點(diǎn)改觀或者好感。

    當(dāng)西子凡蘇醒的時候，正巧看到了米白的布偶坐在床前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那目光可真是深惡痛絕，又幽怨之極。

    陳一看了他好久，轉(zhuǎn)過了頭，悶悶地說：“為什么就不能做個人呢？”

    西子凡：“……”

    他將自己的長發(fā)熟稔扎起，想了許久，然后說道：“一般來說，投胎成家禽或者家畜的話，平均壽命在一年到三年左右，最高應(yīng)該不會超過五年。”

    “在沒有前世記憶的情況下，很快就能熬過去?！?/br>
    西子凡發(fā)現(xiàn)自己說完之后，陳一也沒什么反應(yīng)，一直沉默著，忍不住問了句：“為什么不說話？”

    布娃娃沉默了很久。

    “我怕我一開口就是臟話?！?/br>
    西子凡：“……”

    本以為投胎這件事情能很快解決，陳一卻發(fā)現(xiàn)西子凡好像遲遲都沒有動作，只一個人窩在房間里，要不就是拿著些破破爛爛的古書，一邊蹙眉看著，一邊嘴里念念有詞，好像在算些什么東西。

    到了第三天的時候，陳一忍不住問道：“你到底都在算些什么？”

    西子凡頭也不抬，他翻動了一下書頁，眉間的溝壑更深了。

    “不對，怎么算都不對?！?/br>
    陳一問：“是出什么事情了嗎？”

    對方這才抬起頭來，他揉了揉酸痛的太陽xue：“你的生日是四月初八沒錯吧？”

    西子凡已經(jīng)熬了兩個通宵，下巴都長出了青青的胡茬，眉眼倦怠。地板上的古書擺了一攤子，四處還散落著些銅錢和龜甲，香燭和紅線。

    陳一能聞到空氣之中有股子淡淡的香火味，他并不討厭。

    突然被這樣問，他愣了愣，然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br>
    “不可能。”西子凡說：“無論怎么算，你的壽元都不止你現(xiàn)在這個歲數(shù)?！?/br>
    “陽壽未盡?！蔽髯臃渤烈髁艘粫?，下了結(jié)論：“不能送你去投胎。”

    陳一也沉默了，口吻有些微妙：“不能去投胎，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不用選擇是做黑皮豬還是白皮豬或者是花皮豬了？”

    西子凡搖了搖頭：“只是暫時不用做而已，等到了陽壽耗盡那一天，你還是得選?！?/br>
    陳一：“……”

    他憋了許久，終于憋出了一句：“我到底是欠了什么債？”

    西子凡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他身上，又一躍而過。

    “情債?！?/br>
    陳一：“你覺得因為欠太多情債所以去不得不轉(zhuǎn)世當(dāng)豬崽這合理嗎？”

    西子凡說：“對別人來說可能不合理，但對于你來說，很合理?！?/br>
    “就因為林降嗎？”

    “林降是誰？”

    “綠了我的前任?！?/br>
    “你好像不止一個前任?！?/br>
    陳一語氣充滿了詫異：“那些也算前任嗎？”

    西子凡：“……”

    兩個人都很尷尬，西子凡咳了咳，掙扎了一下，試圖緩和氣氛：“你和林降聽起來有段不太令人愉快的過往?！?/br>
    陳一面無表情地說：“只是一個關(guān)于為了讓中國孩子能呼吸上新鮮空氣所以不得不維持森林覆蓋率的環(huán)保故事?！?/br>
    西子凡贊嘆：“沒想到林降還是個環(huán)保大使?！?/br>
    這個缺心眼天師很顯然一點(diǎn)也沒明白這不過是陳一的自嘲罷了。

    算了。陳一深深地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作為一個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完全沒必要開罪一個天師。

    桌上的手機(jī)“嗡嗡”地響了起來，頁面顯示了師弟兩個大字，在陳一的目光下，西子凡滑了接聽，并按了免提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