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br>
    或許是幾秒，或許是十幾秒，無數(shù)個念頭在陳一腦中閃過，然而他最終也只是放松了身體，將那些轉(zhuǎn)瞬即逝的惡毒想法按耐下去。然后抬起頭來，望著林降緩緩露出一個溫柔的，不出錯的笑容：“您就是陳少爺?shù)膽偃耍俊?/br>
    “方便告訴我您的名字嗎？”

    林降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煙，只抽了一根出來，并不點燃，而是銜在指間。

    他淡淡掃了陳一一眼，又對陳辭不緊不慢說：“又來一個？”

    “不過長得挺不錯，怪不得會領(lǐng)到家里來?！?/br>
    陳辭臉色微微變了，變得不太好看：“你非要當(dāng)著外人的面說這些話嗎？”

    而林降卻并不回答他，也不理他。

    林降眼睛本就生得狹長，不徹底松懈的時候極容易顯出一點冰涼的距離感。

    不說話的時候那態(tài)度便顯得很傲慢。

    陳辭臉色更加難看了，房間內(nèi)的氣氛也逐漸凝滯僵硬起來。就在此時，陳辭的電話響了，他接了起來，聽著電話那端的內(nèi)容，掃了林降一眼，然后蹙著眉匆匆走出了房間。

    房間內(nèi)只留下了林降陳一二人。

    空氣很寂靜，沒人說話。

    過了半晌，林降將指間的煙放到嘴里，咬住了，他低頭擦了幾次打火機(jī)，然而都沒有打燃。

    “嚓”，一簇橘黃色的火在空中晃晃悠悠。

    陳一將打火機(jī)小心翼翼地送到了林降唇畔。

    煙燃了，林降吸了一口，然后緩緩?fù)鲁觥?/br>
    陳一這時還離得他很近，沒來及退開，于是那股煙霧就飄了過來，將他籠罩在那白色之中。

    真是鋪天蓋地的煙味。

    嗆人，沖鼻。

    他很討厭這味道，然而陳一不會說，他只是低著頭，然后將打火機(jī)收了起來。

    林降就垂眸注視著他，半晌，開口問：“你抽煙？”

    陳一搖搖頭：“不算，只是偶爾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試一試?！?/br>
    林降：“不吸煙卻備著打火機(jī)？”

    陳一就笑：“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樣不抽煙，不是嗎？”

    林降撣了撣煙灰，猩紅火星在他指間明滅。他看著陳一。

    陳一在他的目光下就露出那種仿佛很順服、很無害的笑。

    唇畔酒窩甜蜜蜜，烏黑眼眸亮晶晶。

    像是一塊放在嘴里就會化掉的雪白奶糖。

    甜膩又柔軟。

    林降輕輕嘬了一口煙，然后緩緩?fù)鲁觯骸澳愫苡醒凵?，很聰明?！?/br>
    他每一個字都咬的很清晰又輕松，從唇齒間流淌而出，反倒聽不出其中究竟是不是真心實意的夸獎。

    林降將手里的煙摁滅了，卻不是摁在那澄澈透明的玻璃缸中，而是摁在桌上那張印著華麗圖案的名貴毛毯上。

    火星燒穿了毛毯，發(fā)出“滋”地一聲，聽上去像是痛苦的哀鳴。

    空氣里彌漫著蛋白質(zhì)被灼燒的味道。

    “時間很晚了，你應(yīng)該要下班了?！?/br>
    …………

    陳一下樓的時候一直在思考林降在房里對陳辭講的那番話，連迎面來的人手中端著guntang的熱湯都不知道。

    眼見著兩人要撞到一起，從一旁忽然來了一股力氣，他將陳一一把扯了過去，然而時間太晚，他自己來不及退，卻被那熱湯淋了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

    陳一抬起頭，看見李玟黑色的上衣都冒著蒸騰的熱氣，脖子處裸露的肌膚已經(jīng)變得通紅了。

    那看上去就很疼。

    以至于周圍傳來接連不斷的驚呼。

    李玟怎么也不愿意去醫(yī)院，只在房間里做了個簡單的冰敷。

    陳一就站在一旁，難以置信：“你不覺得疼嗎？”

    李玟依舊是沒什么表情：“人類的痛覺源于自我保護(hù)，是一種變相的警報，往往出現(xiàn)在機(jī)體受到損傷之后，為的是引起機(jī)體的自我防御。”

    “所以我不需要痛覺。”

    陳一：“怎么可能會有人不需要痛覺？”

    李玟脫了上衣坐在椅子上，他的胸口脖頸都通紅了，其余的地方卻是非常白皙的，于是這就愈發(fā)顯得那通紅部位十分可怖了。

    其中最為打眼的，莫過于是他肩胛上紋著的兩個黑色數(shù)字了——67。

    陳一端看了他半晌，終于忍不住說：“你不會真的是機(jī)器人吧？”

    李玟：“不是。”

    陳一：“那你為什么要在肩胛上紋數(shù)字？”

    李玟：“我們那里每個人身上都會有這樣一串?dāng)?shù)字，不是紋的?！?/br>
    陳一不假思索：“那你不就是機(jī)器人?！?/br>
    “正常人哪里會紋個數(shù)字？”

    李玟低頭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然后說：“你是否聽說過希拉里·普特南的缸中之腦的假設(shè)？”

    陳一搖搖頭。

    “假設(shè)將你的大腦切除下來，放進(jìn)足以維持住你腦的維持腦存活營養(yǎng)液的缸中。再將你的神經(jīng)末梢連接在計算機(jī)上，這臺計算機(jī)按照程序向腦傳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覺。對于他來說，似乎人、物體、天空還都存在，自身的運動、身體感覺都可以輸入。這個腦還可以被輸入或截取記憶（截取掉大腦手術(shù)的記憶，然后輸入他可能經(jīng)歷的各種環(huán)境、日常生活）。他甚至可以被輸入代碼，‘感覺’到他自己正在這里閱讀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br>
    “你怎么確定你生活的世界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