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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父見二人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越講越來氣,說什么也要去見一見二人的父母,看看究竟是什么家庭才能教出這種孩子。 秦父說:“我兒子絕沒有讓人這么欺負的道理?!?/br>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氣還是很凝滯。 夏北光臉色越發(fā)蒼白,他沉默許久,張了張口,還未吐出半個音節(jié),周錫就驟然出聲了:“是我把秦澤推下去的,你們要開除我也好,要告我也好,悉聽尊便?!?/br> 秦父緊緊盯著他,忽然笑了:“好,你總算承認了?!?/br> 周錫被暫時停了課,秦父想要告周錫故意傷人,就開始收集證據(jù),便找到學(xué)校,想要事發(fā)當日的監(jiān)控。 但非常不湊巧的是,當日的監(jiān)控恰巧出了故障,整一天的監(jiān)控都消失了。 起初秦父懷疑學(xué)校有意包庇,學(xué)校則解釋普通班恰巧位于最古老的那教學(xué)樓。 當秦父質(zhì)疑為什么要搬到舊教學(xué)樓上課時,學(xué)校給出的回復(fù)是學(xué)校新生數(shù)量太多,才不得不遷出去往舊樓。 因為已經(jīng)有幾十年的歷史了,監(jiān)控也是早已應(yīng)該被淘汰的落后款式,平日里自然會有亂七八糟的小毛病。 聽說秦澤醒了,李簾青便帶著夏北光親自來了一趟醫(yī)院,當時秦澤額頭上裹著紗布,看樣子傷勢已經(jīng)大好了,躺在病床上懶洋洋地看電視剝橘子。 明明是一個病人,卻臉色紅潤,姿態(tài)逍遙,倒襯得健全的夏北光眉眼蒼白,臉頰消瘦。 他見了夏北光也只是笑了笑,好像毫不在意,也并不開口。 夏北光抿緊了唇,忽然對李簾青說:“老師,您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單獨跟秦澤說?!?/br> 李簾青聞言起身走了,只是她卻沒有走遠,而是在病房外呆著。 兩個人說了許久,門才從里面被推開,夏北光走了出來,他臉色比進去之前更近白了些,卻一言不發(fā)。 李簾青看見他額上有汗,下意識想伸手去擦,對方卻躲過了。 再之后,便是秦澤不知怎么說動了秦父,讓他不要再告周錫。他年紀小,傷勢也不算太重,在醫(yī)院將養(yǎng)了一段時候,就很快大好回校了。 夏北光倒是一如既往的,見著人也還是會笑,很有禮貌,若無其事的。只是他身邊到底少了一個人,便顯得安靜了許多。 班上無聲無息地走了一個人,提起夏北光和周錫,眾人都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因為也有流言蜚語,說是周錫替夏北光頂罪。平日里周錫對夏北光如何,眾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聽了那些話再去看夏北光,難免會生出幾分微妙的心情。 只有李簾青知道,那不并是流言。 早在秦父提出要看監(jiān)控之前,她就提前來了監(jiān)控室,監(jiān)控沒有壞,能很清晰地拍到三個人之間的爭執(zhí)。 首先是秦澤故意挑釁,不知道對這夏北光說了什么,眼見著周錫就要暴起,還是夏北光攔住了他。 二人手里都抱著書,那正是上課時間,想來他們是幫老師搬書,卻剛巧遇見了秦澤。 又或許那并不是巧合,因為秦澤已經(jīng)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是蓄謀已久的挑釁也未可知。 本來直到這里還算得上是相安無事,二人與秦澤擦肩而過的時候,秦澤卻張了張唇,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夏北光停住了腳步,秦澤還毫無察覺正欲下落,就在此刻,夏北光轉(zhuǎn)過了身,推了秦澤一把。 秦澤一個踉蹌,重心不穩(wěn)向前栽去,一骨碌地滾到了樓梯底下,額角在樓梯上撞傷了,大片嫣紅在地板上蔓延開來。 李簾青手心都發(fā)涼了。 是夏北光將秦澤推下去的。 她大腦幾乎是一片空白,李簾青知道秦父為了起訴周錫,一定會來要這段監(jiān)控,但一旦對方看見了這段監(jiān)控,矛頭就會立刻轉(zhuǎn)向夏北光。 她必須在夏北光和周錫之間做出抉擇。 自己只能保下一個人。 那一瞬間,她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想法,最終她想起了夏北光那雙清澈的眼睛,烏黑的,濕潤的。 其實有時間做出決定不需要很長時間。 李簾青手心都叫汗水濡濕了,她緩緩移動著鼠標。 她毀掉了監(jiān)控視頻。 又或許其實打從一開始李簾就失了偏頗。 對于夏北光的憐惜讓她心中的天秤漸漸倒向了自私的一方。 在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的時候,李簾青感到非常羞愧、懊惱。 她為了保住一個學(xué)生,就用沉默不語毀了另外一個學(xué)生。 周錫出身也不好,李簾青是知道的,對方家中只有他一個獨子,想要出人頭地唯有學(xué)習(xí)這一條路,而在高考前夕被學(xué)校開除,幾乎意味著永無翻身之日。 李簾青開始后悔了。 鋪天蓋地的愧疚與負罪感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不知道夏北光聽到周錫主動為他頂罪的那一刻心中想什么,也不知道夏北光有沒有像她一樣深深地感受到刻骨銘心的后悔與不安。 因為他們都同樣的缺乏說出真相的勇氣。 哪怕知道沉默意味著什么。 李簾青不知道夏北光那日和秦澤到底說了些什么,對方居然不再上訴。 但當偶爾間看到夏北光從窗臺走過的時候,李簾青竟會生出一種微妙的厭惡感——因為他依舊看上去是那樣的清澈、干凈,與他人言笑晏晏,眉眼彎彎的,好像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