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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 他試探著問。 今天的林天威覺得喉嚨格外地艱澀,好半天,才低低應了一聲:“嗯,是我?!?/br> 宋柳蔭想要站起來,左腳用不了太大的力,又跌了下去,摔在了墻上。 雇主很快聽到聲響就走了過來,他將宋柳蔭抱了起來,撩起了對方的額發(fā),仔細查看。 宋柳蔭額頭上腫了一個大包,他自己伸出手來碰了碰,也小聲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袖口掉下去了一截,露出從前的傷疤,林天威能很清晰地看到那兩個字——姜興。 這是個中文名字,許久未曾見過中文的林天威難免有一瞬間地恍惚。 “起了個包?!惫椭鬏p輕地吹了吹那腫脹起來的額頭:“我給你去拿藥水擦一擦,先坐著不要動?!?/br> 宋柳蔭點了點頭,自己坐在沙發(fā)上,也不抬手去碰額上的傷痕。 他眼睛依舊是沒有什么神采的,只是偶爾才輕輕撲簌一下,如若不是胸膛還有起伏,看上去當真沒什么生氣。 “宋先生?!绷痔焱p聲說:“您逃跑吧?!?/br> 宋柳蔭還不解其意,有些困惑,他別過了頭,露出一個有些詫異的神情:“怎么了?” “那些藥……”林天威咬緊了牙,望著宋柳蔭灰蒙蒙的眼睛,他實在無法說謊:“您每日吃的那些藥,除開是治病的那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會破壞您的記憶與精神狀態(tài),長久服用的副作用可能導致一個正常人的心智退化到兒童階段。” 第126章 屠夫與羊羔 林天威卻沒能等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宋柳蔭沉默了許久,他像是不能理解地開口:“那我能做什么呢?” 只給出問題,卻沒有答案。 這就永遠是個無解的問題。 “我這樣,可以做什么?” 雇主來了,他手上拿了藥瓶、鑷子與棉花,二人的對話就這么被迫中止了。 “將頭抬起來一些。” 宋柳蔭聞言乖乖地將頭抬起來,那濃紅色的藥水浸透了雪白的肌膚,像是在往下淌血,雇主很快就意識到了手里的棉花沾了太多的藥水,于是將濕噠噠的棉花扔進了垃圾桶里。 他的動作輕巧又隨意,就像是扔掉了一塊已經(jīng)被棄之不用,逐漸腐壞的肌rou組織。 浸濕的棉花啪嗒一聲落在里頭,浸染出一圈濃麗的血漬。 “我會輕一點的?!?/br> 其實只是一個腫包而已,能痛到哪里去。 宋柳蔭微微仰著頭,他隔著戴青在注視林天威,眼睛卻沒有聚焦。素白的臉上唯有藥水的痕跡分明又昳麗,順著眉骨往下蔓延,簡直顯出一點兒驚心動魄來。 雇主眼疾手快地將那一點藥水給擦干凈了。 他擦拭掉了藥水,指尖卻還是鮮艷的,抹開那一點水珠,顏色卻浸進了皮rou。 林天威沒由來地有點兒發(fā)顫,他總莫名聯(lián)想到屠夫與羊。日積月累存儲下的腥氣積蓄在對方每一寸指縫里,僅僅是抹上干凈的木紋案板都能留下鮮紅指印。 雇主揩干凈了手指的印記,將癱軟又無力的小羔羊從地上抱了起來。 他從微微掀起的褲腳下露出的一雙腿都是綿軟的,****的,脖頸是霜雪一樣的白。 他即將被送上末路,尋不到歸途。 “沒事了,還疼嗎?” 雇主這樣問。 宋柳蔭就倚靠著他,額上還蒙了紗布,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渾身傷痕累累,一次又一次地跌進怪石嶙峋的洞窟里,試圖發(fā)出哀切的求救,放牧人發(fā)現(xiàn)了他,卻因為懼怕屠夫而選擇了漠然以待,甚至想要視若無睹。 “疼?!彼瘟a這樣小聲地講:“既然不舒服,那今天可不可以不吃藥?我想吃糖?!?/br> 屠夫是撒旦的化身,只為了給予痛苦而存活,他并不在意被獻祭的羊羔是死是活,他嫣紅的嘴唇像是吸.吮過無數(shù)guntang的鮮血,林天威甚至懷疑對方檀黑的頭發(fā)都是烈火之中燒碎的尸骸。 他親呢地吻著宋柳蔭的面頰,就如同一個男人親吻自己的孩子,脈脈溫情,溫柔體貼。 “不行,不吃藥身體怎么好?” 被獻祭的獵物攬著戴青的脖頸,耳垂上露出一點閃亮的銀飾,他脖頸上還有未褪去的痕跡,濃艷又鮮明,像是緩慢滋生的菌斑。 他也不試圖再向任何人求救。 他安靜地放棄了掙扎。 乖巧得像是一開始就不曾知曉自己的命運。 可他額上的傷痕依舊分明,十分刺目,提醒著林天威自己與屠夫毫無區(qū)別。 “先生,既然今天您在這里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br> 雇主沒有拒絕的意思。 林天威在令他無法喘息的壓抑之中只得卑劣地選擇了逃離,他不能顯露出端倪,他拙劣的演技只會將他自己也被拖進這昏幽深淵。 他的良心被放在火上反復熾烤,發(fā)出“滋滋”響聲,流出惡臭的膿液。 臨行前林天威回頭看了一眼宋柳蔭。 對方依靠在猩紅色的沙發(fā)上,白得像一只還未來得及上彩釉的瓷器。 他是泰戈爾未曾寫完的短詩,是米開朗基羅刻刀之下的殘缺品。 收藏的主人不曾好好珍惜,他被跌在地上,隱秘的裂縫填滿了看似完整無缺的表皮,只要再輕輕一觸,就會碎得徹底。 戴青在宋柳蔭的手上落下密密疊疊的吻,他順著手背情.色又狎昵地咬上對方的指骨,動作開始逐漸不那么溫柔和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