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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即鹿在線閱讀 - 第八章 群寓謀前程 錄事揣上意

第八章 群寓謀前程 錄事揣上意

    “不曾提?!?/br>
    “為何不提?”

    h榮給來客們讓座,說道:“‘收胡屯牧’的王令,你們知道吧?”

    “收胡屯牧”雖因此前處在定策階段,未有公開,但來找h榮的幾個府吏盡管職位不高,卻都是留意郡務(wù),有心於仕途上大展拳腳的,故悉知令狐奉此令。

    室內(nèi)狹小,沒有獨(dú)榻。

    諸人上了連榻,并排坐下,參差地應(yīng)道:“知道?!?/br>
    h榮說道:“府君準(zhǔn)備推行此令了。眼下,府君的心思全在這上邊。咱們的那件事,我沒有機(jī)會提及,也不宜提及。”

    幾個來吏聞言相顧。

    一人怫然作se,說道:“有何不宜?咱們苦鄉(xiāng)議久矣!好不容易,朝中除拜府君到郡。府君與咱們同為寓士,當(dāng)知咱們的艱難,且府君是助大王登位的功臣,深得ai信,咱們正可借此難得的良機(jī),懇求府君,上書朝中,為咱們換個中正;府君并可兼得吾儕為郡朝羽翼,擴(kuò)張耳目,不令史、張等兒輩專擅權(quán)柄,兩全其美。”責(zé)備h榮,“府君到郡已經(jīng)月余,你身為侍從近臣,卻至今不提此事,是什么意思!”

    來吏多現(xiàn)贊同之se。

    此數(shù)吏員是h榮自仕郡府以來,用數(shù)年之時,從眾多的郡吏里邊jing選出來,拉攏為己之朋黨的。他注意到他們的神情,擔(dān)心在他們中失了威望,心道:“諸人里邊,獨(dú)你個匹夫?qū)覍翼斪察段?,今又來質(zhì)疑?我得折折你的莽氣?!眴栠@人道:“《逍遙游》,你讀過么?”

    “讀過?!?/br>
    《周易》、《老子》、《莊子》共為當(dāng)世重,讀書人沒誰沒讀過的。

    “鯤化為鵬,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而后乃今將圖南’;‘蜩與學(xué)鳩笑之曰:我決起而飛,搶榆枋而止,時則不至,而控於地而已矣,奚以之九萬里而南為?’……這幾句,你記得么?”

    “記得。”

    h榮冷笑說道,“你啊,就是蜩與學(xué)鳩。‘之二蟲又何知’?”

    大鵬飛到九萬里的高空,風(fēng)就在下面了,然后才能乘風(fēng)飛翔;背馱著青天,沒有什么東西阻攔它,然后才能計(jì)劃著向南飛。

    蟬和學(xué)鳩不知此中的道理,笑話它說:“我一下子起來就飛,碰上樹木就停下來,有時候飛不到,便落在地上就是了,哪里用得著飛上九萬里的高空再向南飛那樣遠(yuǎn)呢?”

    “之二蟲又何知”,兩只飛蟲又懂得什么呢?

    h榮把此人b作了蟬和學(xué)鳩。

    這人大怒,挺腰跽坐,瞋目說道:“你輕視我么?”

    此人名叫向逵,現(xiàn)任郡府賊曹史,t長八尺,強(qiáng)壯健勇,這會兒坐於諸吏間,如鷹棲j群,而x格暴躁,乃郡府中出了名的莽夫,府內(nèi)數(shù)百吏員,挨過他拳頭的不下數(shù)十。

    h榮倒也怕他動手,這廝一旦開打,榻上的那幾個吏員便是齊上,亦攔不住他,既已逞罷口舌利,便趕緊轉(zhuǎn)而安撫他,放緩了語調(diào),說道:“我不是輕視你,實(shí)是你不了解府君?。 ?/br>
    “我怎么不了解?”

    “你適才所言,‘府君與吾等同為寓士’,固然不錯??蓡栴}是,若府君者,摶扶搖而上九萬里之鯤鵬也!咱們之所求,恐非府君之所在意啊?!?/br>
    向逵心道:“原來你是以鯤鵬來b府君?!敝薶榮非為自b,怒火稍減,坐下了身子,問道,“什么意思?”

    “咱們所以為‘土、寓’之別,臆測府君會幫咱們,而以我的觀察,府君卻一心在公,似是毫不在意土、寓的啊。說來你們不信,直到昨日,府君才問我家籍何地?!?/br>
    向逵說道:“是么?”

    “可不是么!”

    h榮顧視諸人,說道,“諸君!我言府君為高飛之鯤鵬,不是空口白話。府君勤勉務(wù)實(shí),不務(wù)虛名。你們雖與府君見面少,應(yīng)也聽到府里的風(fēng)傳了,所有的政務(wù),府君無不親力親為,從未‘望白署空’,即使數(shù)被主簿張君諷諫,猶然不改?!?/br>
    諸吏議論紛紛。

    “望白署空”是本朝長吏的風(fēng)尚,所謂“望白署空,是稱清貴;恪勤匪懈,終滯鄙俗”?!巴资鹂铡钡囊馑季褪钦f,只署文牘,不問政務(wù)。下吏捧來公文,長吏瞧也不瞧,大筆一揮,只管畫個署名,如此不負(fù)責(zé)任,反可獲致“清貴”的贊譽(yù),被士人們評價(jià)將來可成大器;至於勤勤懇懇,盡心盡責(zé)的,則“終滯鄙俗”,淪與寒士為伍,當(dāng)不了高官,任不了美差。

    一吏說道:“主簿張君諷勸府君的事兒,我聽說了?!?/br>
    又一吏說道:“我於郡府十余年,前后臣事四任太守,莘府君確是與別的府君迥異?!?/br>
    h榮又道:“還有,你們知道么?府君初臨郡的時候,行春三縣,各縣照例奉獻(xiàn),府君雖未推拒,然轉(zhuǎn)眼就用之與屬僚相賭,故意盡數(shù)輸?shù)?。時我從行車駕,親眼見之?!彼麊栔T人,“各縣奉獻(xiàn),此為定制,府君不能不收,可轉(zhuǎn)眼輸?shù)?,你們說是為何?””

    向逵問道:“為何?”

    “這說明府君意存高遠(yuǎn)!”他攤手再問諸人,“府君意存高遠(yuǎn),一意為公,不關(guān)心土、寓之別。你們說,當(dāng)此‘收胡屯牧’之要務(wù)將要推行之際,我能不識趣地拿咱們的事兒去打擾府君么?”

    諸吏理解了他的苦衷。

    向逵x子急躁,卻非不講道理的,不吭聲了。

    一吏說道:“‘收胡屯牧’,大不易也。府君已有成策了么?”

    又一吏抱怨似地說道:“好端端的,大王怎會突發(fā)奇想,ga0個‘收胡屯牧’?些許胡牧,便是收入戶籍,一年又能得多少牛羊租稅?萬一施策不當(dāng),激起了胡虜?shù)呐褋y,得不償失啊。”

    室內(nèi)只有一榻,h榮不愿與諸人擁擠,沒有坐下。

    他立於案邊,面向諸人,說道:“大王,雄主也。王昔為撫軍大將軍、富平公時,出平外亂,內(nèi)制朝權(quán);我聞之,他酒后常振袖擊鼓,詠以《玄鳥》、《殷武》之歌,慨然偉烈,氣象雄爽。以大王的豪邁,焉會在意微薄小利?我料‘收胡屯牧’,……?!?/br>
    《玄鳥》、《殷武》是《詩經(jīng)·商頌》的篇名,皆為贊頌武丁的詩歌,后者記述了武丁伐荊楚蠻夷、臣服各地諸侯的故事。

    令狐奉昔年每當(dāng)酒醉,經(jīng)常當(dāng)眾擊鼓高歌,或數(shù)詠“天命玄鳥,降而生商”之句,或疊y“撻彼殷武,奮伐荊楚”之辭,儼以武丁的功業(yè)自期,如h榮所言,誠是慷慨雄烈。

    h榮的話沒有說完,半截而止。

    諸吏等了會兒,不見他往下說,便有一人問道:“君料什么?”

    h榮心道:“我料‘收胡屯牧’不是大王的本意。大王最終想要的,絕非租稅,而是軍。”

    這是他多日推敲,猜度出來的結(jié)論。

    他認(rèn)為,以令狐奉的雄才大略,怎么會在乎那么點(diǎn)牛馬租稅的小利?而且是在冒著“激起胡人生亂”的危險(xiǎn)前提之下。令狐奉命行此策的根本目的,他判斷,只能是“先政后軍”,其最終之目的是為了“征胡為兵”。

    他想道:“我定西國胡夷數(shù)十萬,幾與我唐民的人口相當(dāng),卻為何軍中少有胡騎、胡卒?無非因胡人遷徙無常,不在戶籍,是故難以征用。是以,如通過‘收胡屯牧’,把他們列入戶籍,從而一改彼虜徒輕徙難治的習(xí)態(tài);之后,朝廷自就可隨意從中取使,驅(qū)用於疆場了?!?/br>
    他看了看諸人,又想道,“此乃國策!如能得行,我定西國就毋庸再受兵源不足之弊,必將兵強(qiáng)馬壯,從此無須唯事守境,可南攻冉興;東渡河,進(jìn)與秦虜爭鋒,蹈武丁之后跡,征伐諸夷,大有作為了!……此策關(guān)系重大,大王的明意尚未表露國內(nèi),我不可輕與人語?!?/br>
    面對諸人疑惑的表情,h榮從容地說道:“我料‘收胡屯牧’定是府君當(dāng)下最重視的。”

    他這一句話與他前頭說的分明不搭。

    卻不等諸人疑議,h榮立即拋出了他們最關(guān)心的話題,說道:“所以,諸君,咱們只要能幫府君把此事順利辦妥,叫府君知道了咱們的能耐,對咱們大加重視,那么咱們之所求,不就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可以順勢向府君懇請,得以實(shí)現(xiàn)了么?”

    諸吏以為然。

    向逵等人俱是寓士,他們籍非本地,而負(fù)責(zé)評目郡人鄉(xiāng)品的郡大中正,卻歷任盡是出身土著,因此,相b土著士人,他們的仕途就十分艱難。如前文所述,鄉(xiāng)品關(guān)系到士人入仕的起家官與做官的前途,在座諸人,於入仕前所得的鄉(xiāng)議品第,高者與莘邇相似,五六品;低者僅七八品。自問才能,他們不覺得自己b史亮、張道將差,若h榮者,更是自以才高郡中,非史、張能b,可張、史二人依仗家聲,占土著之利,一個三品,一個四品,皆遠(yuǎn)高他們。

    之前就任建康郡的太守,不是說沒有寓士,建康是僑郡,相反,歷任太守,寓士為多;可正如在野的寓士爭不過土著士人,在朝的“寓官”也爭不過“土著官員”,所以建康郡的中正穩(wěn)如泰山,一直都被土著把持?,F(xiàn)下莘邇來郡,情況有所變化了,莘邇是“從龍功臣”,由是,h榮、向逵等輩就琢磨著,是不是可以通過莘邇,改變郡里中正的局面?

    郡里的中正如果能改由寓士來當(dāng),對沒定鄉(xiāng)品的流寓士人有好處,對他們更有好處。

    沒有定鄉(xiāng)品的,也許還能得個好的品等;像他們這種已經(jīng)定品的,b如定為八品,最多做個八品官的,要想將此阻塞打通,再上一步,除了郡中正給他調(diào)品之外,別無它途。

    諸吏中年輕的,心高氣盛,壯志待展,年長的,快五十了,蹉跎半生,時不我與,因此對更換郡中正的事兒,都是急不可耐??陕犃薶榮的分析,一時卻也無奈,只好從其提議。

    向逵問道:“咱們該怎么作,才能幫府君辦好此事?”

    h榮說道:“府君已有成策?!卑演愤儭袄T”的計(jì)劃告訴了眾人,說道,“可是目前有個麻煩,那就是該如何取信於盧水胡。君等可有高見么?”

    諸吏陷入思考,半晌,沒人想出辦法。

    數(shù)百年來,唐人與胡夷在邊地的斗爭沒有斷絕過,矛盾極其激烈,要想取信於胡夷,難於登天。h榮嘆道:“真是難辦!”

    郡府后宅。

    莘邇左思右想,找不到取信於胡的辦法,令人去城南軍營,召來了蘭寶掌、乞大力、禿連樊等人,講出困擾,問他們道:“你們可有良策?”

    禿連樊說道:“這事兒容易。”んáIㄒánɡSんúщ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