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沒回來，老胡同還是以前那個樣子。

    他熟門熟路，背著個包回來，進(jìn)門順便給門口小花澆了幾勺水。

    入秋后天黑得越來越早，許之圳拖鞋進(jìn)門，在玄關(guān)就超大聲喊秀芳姐，吳秀芳穿著圍裙手里拿著鍋鏟樂滋滋出來接他，祖孫倆攙著進(jìn)了廚房，才看見地上坐著個許家成，坐在小板凳上剝蒜。

    許家成沖他努努嘴，“乖孫，回來啦，來陪爺爺擇菜吧?！?/br>
    聞言許之圳腳下抹油般轉(zhuǎn)身就走，身后吳秀芳啐他，“你自己不會啊要圳子來，快快快，我還要燒菜等著用呢?！?/br>
    他去臥室放下包，躺著放松會，又掏巴掏巴拿出手機(jī)，刷了會微博，回了常應(yīng)明的微信，聊了幾句就聞到菜香，他匆忙中斷聊天，溜去廚房拈菜吃。

    剛做好一道魚香rou絲，香得撲鼻，許之圳用手拈了根rou吃，又燙又香，卻是熟悉的香味，他滿足瞇瞇眼。

    吳秀芳洗鍋，準(zhǔn)備下一道菜，看了他一眼，“圳子黑了啊?！?/br>
    他抿嘴笑，“可不是呢。”

    “黑了好，黑了俊?！?/br>
    吳秀芳白許家成一眼，“你懂什么，現(xiàn)在小帥哥都不能太黑，太黑跟塊炭一樣有什么好看的，要勻稱點(diǎn)。圳子現(xiàn)在就還行，瞧著陽光點(diǎn)了。誒對了，你們宿舍那個謝北，謝北怎么樣？人好不好，帥不帥，好不好相處？”

    許家成無語，吭哧吭哧埋頭剝蒜。

    他想了想，“人挺好的，也挺好相處?！?/br>
    吳秀芳往鍋里倒油，把洗過的青菜擱旁邊放著等著下鍋，一臉慈祥的笑容，“那有沒有機(jī)會帶到家來轉(zhuǎn)轉(zhuǎn)？來吃吃我做的飯嘛，可好吃了。”

    許之圳失笑，有點(diǎn)無奈，“人家有家，在上海，平時放假應(yīng)該回家吧，雙休就在學(xué)校和我們一起過?！?/br>
    呲啦一聲，青菜倒入鍋里迸發(fā)出大聲，吳秀芳的聲音聽著有些不清楚，“害，我知道啦，有機(jī)會嘛這不是……”

    聊著聊著又聊到胡同里在裝修的一家，在他們家前面幾家，之前一直空著還以為沒人住了，結(jié)果月初來了人裝修，裝得慢吞吞，不過一直沒看見主人，問鄰居說是個蠻洋氣的老太太，之前一直在上海跟子女呆著，突然想回來住住。

    吳秀芳感慨，“有錢人嚯，想住哪住哪，不過上海哪里有北京好嘛，回來是對的?！?/br>
    許之圳若有所思，想到之前碰到的那個老太太，但應(yīng)該沒那么巧吧？他走著神，對著窗子想了會。

    “好了做完了，四個菜夠吃吧？老頭子，起來起來，把菜端出去?！?/br>
    “好嘞好嘞?！?/br>
    吃飯洗碗收拾行李，忙完快十點(diǎn)，他們出門七天，該帶的還是要帶齊，許之圳沾床就困，手機(jī)都沒怎么玩就睡死過去。

    第二天一早就拉著行李趕往南京，迷瞪睡了一路，下了車猝不及防就見到林鯰，許之圳沖過去抱她，母子倆笑成一團(tuán)，都不肯撒手。

    “圳子是不是又高了？還黑了?！?/br>
    他抱著行李箱傻樂點(diǎn)頭，連吳秀芳都忘了拉。

    林鯰懷他時很早，二十三歲就生了他，當(dāng)時多少影響了她在文藝團(tuán)的工作，后來跟著許南凱演話劇，從無名小卒到開了自己的話劇團(tuán)，從幕前轉(zhuǎn)到幕后，在和北京同樣寸土寸金的上海打拼，許之圳知道，林鯰真的很不容易。

    許之圳長得和母親像，鼻子眉眼都像，嘴巴和臉型和許南凱像。林鯰很漂亮，年輕時端的是傾國傾城的美，現(xiàn)在過了四十，更多的是賢惠知性的女性美，眉眼仍能看出當(dāng)年的風(fēng)姿綽約但現(xiàn)在保養(yǎng)得好，容貌沒變只是氣質(zhì)變得更溫柔罷了。

    林鯰開的是南京朋友的車，先送他們?nèi)〗M下榻的酒店，再去劇組排練場地找許南凱。

    她解釋，“南京這場上面有人來看，而且這次有幾個娛樂圈的演員加入，來看的人也比之前多。你爸爸是主演，又是主策劃，要比別人上心，也累，沒空來接你們?！?/br>
    許之圳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沒事的，你讓他好好排練?！?/br>
    已經(jīng)是中午，他們先去酒店放行李，林鯰提前讓助理排了當(dāng)?shù)赜忻哪暇┐笈艡n的隊伍，到店時正好叫號，助理是個小姑娘，見他們來了主動就跑了，說不打擾他們一家人團(tuán)聚。

    吳秀芳和林鯰叨叨說了好會話，問她工作忙不忙，跟著許南凱一跑那么多年，他們許家最怕就是虧待了林鯰。

    已經(jīng)點(diǎn)完菜，許之圳和許家成同款托下巴姿勢等菜，吳秀芳拉著林鯰的手，讓她照顧好自己，有事就和家里說，南凱欺負(fù)他了就和mama說，千萬別慣著他。

    橘黃燈光下，林鯰眼眶隱隱紅了些，含笑搖搖頭，她過得挺好的，南凱對她也挺好的。

    許之圳也不知道能說什么，只能安靜的聽著。他外公外婆都是北京人，現(xiàn)在都在美國，跟舅舅一家一起住著。他mama家里算挺有錢的，身份地位都不差，舅舅學(xué)的是藝術(shù)，早年就出國，安頓好后就接父母一起過去了。后來轉(zhuǎn)了畫商生意，比作畫時收入要好得多，反而作畫成了業(yè)余愛好。

    他印象里對外公外婆印象都很少，見面次數(shù)也不多。后來知道，那邊多少有重男輕女的思想，林鯰在家就不怎么受寵，結(jié)婚后跟著丈夫跑東跑西，不愿意接受哥哥的要求去美國發(fā)展，家里都移民后索性就不怎么管她了，任她在國內(nèi)發(fā)展。

    所以對他mama來說，許家才是真正的家。

    吳秀芳也紅了眼眶，背過身去擦了擦眼淚，“平時你們忙，我也就沒怎么問你們。看你們過得好我和老頭子也算放了心，不管怎樣，你們高興是最好的，其他的都甭管，家里房子吃房租也都能養(yǎng)你們到老，你們也別太拼了，讓南凱多閑下來陪陪你?！?/br>
    林鯰笑著搖搖頭，“南凱喜歡，我也喜歡，現(xiàn)在還有力氣干，我們也不想等老了有心無力。等再過幾年，差不多了，南凱和我一起轉(zhuǎn)幕后，團(tuán)里在培養(yǎng)幾個精英骨干出來了，以后要是圳子畢業(yè)了也能來團(tuán)里就更好了……”

    一下子話題轉(zhuǎn)到他身上，許之圳愣了會，放下手，有點(diǎn)慌忙，“我嗎，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以后……”

    許家成出聲，“圳子以后還是看他自己，要有這個本事去拍戲就讓他去，他喜歡話劇也可以來演，咱么不干涉他的選擇，開心最重要?！?/br>
    吳秀芳也點(diǎn)點(diǎn)頭，“圳子也是喜歡這個才選了表演系，什么都看他吧。我們也就這么個孫子，其他的都不求，開心就好?！?/br>
    林鯰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說，“那行，隨圳子的吧。誒上菜了，嘗嘗南京這邊的美食，偏甜，不知道你們吃不吃得慣…”

    三言兩語帶過，但許之圳多少有點(diǎn)感慨，很多事情以前都未曾察覺，長大后才知道遠(yuǎn)沒看起來那么簡單。

    結(jié)束驅(qū)車去排練場地，許之圳之前還真沒了解他們在排練的話劇，搜了下才知道是個長達(dá)四個小時的話劇，對體力要求很高，而且有不少演員的加入，多少帶動了點(diǎn)上座率。

    排練場地是租的一個地方，許之圳跟著林鯰四處打招呼，練舞室、化妝間、排練間都去了趟，團(tuán)里的老人都知道許之圳，今年新招的工作人員和加入項目的演員不知道他，他挨個打招呼，笑到后面臉都僵了才見到許南凱。

    許南凱和林鯰這對之前在業(yè)內(nèi)被稱為神仙眷侶，因為相貌適配，性情相補(bǔ)，又一樣熱愛話劇事業(yè)。許南凱比許之圳稍微高一點(diǎn)，穿著寬松的戲服，手里還拿著臺本，身邊還坐了幾個人在低頭看劇本，見人來都打了個招呼。許南凱見林鯰和許之圳進(jìn)來立馬起身迎過來，和許之圳來了個結(jié)實(shí)的擁抱。

    許南凱笑著拍他的肩，“好孩子，長高了。今天團(tuán)里忙，沒來接你，中午吃得怎么樣？”

    他笑，“挺好的，mama找的地方。”

    許南凱順手摟住林鯰的腰，“路上順利吧？對了，我mama他們呢？”

    “在前面休息室，mama遇上了幾個喜歡的話劇演員，在要簽名。爸爸生悶氣，去轉(zhuǎn)悠了。”

    許南凱失笑，“老爺子一直跟我抱怨mama這幾年追星比以前更厲害了，我還勸他別醋，沒想到……一會去安慰安慰他?！?/br>
    又吩咐許之圳，“團(tuán)里的人都認(rèn)識過了？下午我們排練到五點(diǎn)，練舞室那是b組演員的排練地點(diǎn)，你可以去圍觀，a組的排練還不能參觀。排練完我們就去吃飯，南京菜能吃得慣嗎？或者你想吃什么，火鍋日料烤rou，都可以?！?/br>
    許之圳撓撓頭，“都行吧，南京菜就是甜了點(diǎn)，秀芳姐挺喜歡?！?/br>
    “那行，還是本地菜吧，一會定個座?！?/br>
    “嗯，那好我們不打擾了，你們對詞吧。圳子，我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br>
    他和林鯰一起走出去，林鯰給他挨個介紹團(tuán)里的職責(zé)分工和明細(xì)，解釋ab組演員如何進(jìn)行取決，告訴他，無論什么行業(yè)都不是簡單的。

    關(guān)上門，再打開門，每一扇背后都是屬于話劇的世界，每個人都是認(rèn)真的在準(zhǔn)備，為了他們喜歡的事業(yè)。

    許之圳站在門前，第一次有了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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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修

    好忙啊啊啊啊啊我恨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