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一個大靖國的貴妃,一個炎日國的皇上,他們的相知相戀,真的是錯了。 而自己呢?一個大靖國的公主,炎日國的皇后,自己對衛(wèi)胄的癡戀,是不是也錯了。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癡戀莫,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皇上,她在你心里,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 還記得在并肩王府的時候,想容也這么問云軒澈,她在你心里,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 她,不是最美的女子,卻是最讓我牽掛的女子。這是云軒澈給她的回答。 想容偏頭怔怔的看著衛(wèi)胄,等著他給自己一個回答,這是他們第一次正面談納蘭蔻,給自己一個機會更了解他們的那段過去,也給他一個機會,訴一訴心中的苦悶吧。 “她,是我一生,見過最美的女子。” 與云軒澈不同的答案,想容咬了咬嘴唇,含笑點頭咽下了喉嚨里的苦水。 “她比我早認識你,早我一步占有了你的心,你們的感情,到底起于何時?” 沒有責問,只有一個傾訴一個聆聽,站在凍結的湖面前,衛(wèi)胄與想容這兩個炎日國身份最高的人,拋棄了所有的偽裝,真心的談著一場關于另一個女子的風花雪月。 “記不清了,也許是在那次她夜襲炎天城的時候,也許是在大靖國軍機府里聽她彈了一曲的時候,她的進宮,是我促成的一個誤會,要不是我當初行事太果決,也不會有今天兩難的局面。” 還記得那次在御街前的望天吼石雕旁,他咄咄逼人的問著納蘭蔻,為何不愿嫁給自己。 那時的她說:我早已有傾心之人。 就因為那一個眼神那一刻的沉默,他以為納蘭蔻所說的,就是云釋天。后來離京之前,他用兩國的和談,讓云釋天答應了納納蘭蔻為妃。 現在想想,那時的自己,真是愚蠢,要是納蘭蔻要進宮,以她的身份,讓納蘭大將軍去說說有何難,難為自己當時還為了這事,連夜沖到了皇宮,與云釋天談定了此事。 不過是半年,已經是物是人非,想著當時的種種,衛(wèi)胄揚起了嘴唇。那時的她,總是會被自己嚇得臉色發(fā)白。 真懷念,真不該??! 一口熱氣,自他口中冒出,升騰到了空中。就像他如絲如縷的思緒。 “我們在戰(zhàn)場上,是生死宿敵,在常人眼里,除了殺戮,似乎不該有任何交集,可是感情這東西,總會悄悄的溜進你心里,默默的生根發(fā)芽,一旦到你察覺,為時晚矣。” 想容一直在一旁安靜的聽著,聽到這句話,她感觸很深。 “對啊,感情這東西,真是讓人可氣可惱,但一旦真的喜歡上一個人,就算是覺得不該不可,也無法回頭了?!?/br> 兩個為愛所困的人,在相處了半年后,對于感情這個話題,終于有了第一次談論。 “是啊,想容,要是可以,你會不會有另一個選擇?” 想容的感情,他一直看在眼里,只是一個人的心,真的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一個人。 “不會?!?/br> 想容想都沒想,說出了一個堅決的答案。 “要是我,我也不會,人這一生,終究是要干幾件瘋狂地事的,就當我瘋了吧?!?/br> 瘋了,一切都瘋了,所有的癡戀,都是瘋了。想容眼含著淚,抬頭望了一眼無云無日的天。 “她在大靖國,現在怎樣了?” “她,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至少,她還有皇兄護著,雖然宮中危機四伏,但她始終,也沒有被人扼殺在黑暗中,她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子,皇上可以放寬心了?!?/br> 想容緊抿著嘴唇,唇上得口脂化在了口中,不酸不甜,無味。就像她現在的心情,已然無味,酸苦到極致,已經沒了感覺。 “云釋天總算是發(fā)覺了她的好么?我真羨慕她,可以每日與她在一起?!?/br> 衛(wèi)胄在寒風中久久揚起的嘴角,已經僵硬得無法垂下,苦笑,也比笑不出來的好。 “皇上,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皇兄心里也很苦,他曾經與一個女子,有過一段感情,但因為身份,那個女子,始終無法與他相守,前些日子想容去見過這個女子,很美?!?/br> “羽仙?我知道,她是我派過去的人,曾經她為了云釋天,做過了一件不利與炎日國的事,當時我還是意氣風發(fā)的少年,覺得這些情情愛愛真是害人不淺,于是我讓人,給她下了一種蠱,讓她忘了那些情愛?!?/br> “那……太可悲了,忘了自己喜歡的人,想容不知要是一日忘了皇上,會不會迷茫一生……” 想容偏過頭,偷偷拭去眼角的淚,寒風刺骨,她在大靖國呆了許久,現在在寒風中站這么久,身上早已經冰涼。 但只要衛(wèi)胄還站著,她就想陪著他站下去。過了今日,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可以再與他走得這么近了。 “我現在,后悔了,忘記自己喜歡的人,這一生,應該是了無生趣了吧,那種蠱,是我軍下一名苗族巫師所制,只是他現在已死,在這世上,恐怕再難找到解救之法了。” 衛(wèi)胄看想容緊了緊衣裳,脫下了身上的貂皮披風,披到了她的身上,自己早已習慣了炎日國的天寒地凍,體質也比想容好,受一點點涼,不會有事。 “如果真是徹底忘了,那也是好的,皇兄與羽仙,只要太后還在,就不會有結果的,就這么忘了,也好。” “不見,那自然就忘了,要是見了……” 衛(wèi)胄搖了搖頭,對自己當初的舉動有些后悔。 “見了又如何?”想起自己之前讓羽仙獻舞,想容的心,緊緊的揪了起來。但看上去自己之后去找羽仙,她也沒什么事?。?/br> “見到了,自然會痛,這種蠱,名叫絕情蠱,見到自己喜歡的人,觸動心里的情意,會頭痛欲裂的,久了,痛多了,自然也就忘了?!?/br> 想容面色一暗,嘆了一句可怕。 “現在那個巫師已死,實在找不到第二個可解此蠱的人了?!?/br> “那羽仙這一輩子……不是不能再見皇兄了嗎?” “不要小看絕情蠱的威力,要是總是惹著劇痛強行去見,體內的蠱蟲,是會噬心的。也許,時間一久,羽仙,就會死于非命了?!?/br> 想容,冰涼的手一抖,心中升騰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絕情,要真這么好絕情,那世間,就沒有那么多相思成疾的苦人了?!?/br> “想容,你剛在大靖國回來,就不要再在這里吹寒風了,回去吧?!?/br> 想容的瑟瑟發(fā)抖,讓衛(wèi)胄心里的愧疚,愈發(fā)的濃烈。 “皇上,陪我一同回去,可以嗎?”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納蘭蔻已經答應她會讓衛(wèi)胄討厭她忘了她,現在對自己而言,是不可錯過的機會。她難得的這么明白衛(wèi)胄的心,難得的可以這么近的站在他的身旁。她不介意衛(wèi)胄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納蘭蔻,會滿滿好起來的,他的心里,也會滿滿有自己的身影的?;鼐┒嫉耐局?,她一直寬慰著自己,在牽上衛(wèi)胄手的那一刻,她更是堅定了這個想法。 時間,是可以淡化一切的。 “好吧,朕送你回去?!毙l(wèi)胄的語氣,又恢復了冷冰,就像四周刺骨的寒風,讓想容剛剛溫暖了一點的心上,結上了一層風霜。 這一路衛(wèi)胄與想容,都安靜的沒有說話。這些傷感的話題,談起之后,就沒有辦法再釋懷。 “皇上,外面風大,進來暖暖手吧?!钡铋T外,想容一把拉住了衛(wèi)胄的手,期盼的看著他的雙眼。 衛(wèi)胄剛要拒絕,一看到想容的眼,他想到剛才在湖邊兩人的對話,被寒風吹得冰冷的心,有了一絲暖意。 183:一切皆不可掌握 “好吧,反正今日朕也無事,你就與朕說說大靖現在的風貌吧。” 清平殿里生了幾個火爐子,想容一進入大殿,她顫了顫,將渾身的寒冷一掃而空,她在炎日國雖然生活得并不開心,但她在宮里的地位,還是無人能及,衛(wèi)胄剛剛登基,不比云釋天,曾廣納過秀女進宮。 得不到也可以一個人守著,失落之時想容總會這么安慰自己。 與她一直這么安慰著自己的,遠在萬里外,還有著一個人。 云釋天按著每日的慣例,下了早朝后,就會御書房批了一個時辰的奏折,然后他讓安公公守在御書房外,去了一趟宮外的院子,與王子萌談了一個時辰得到了他查到的最新情報,他才返了回來。 昨日立慶笙與寧為才又來了一趟,三人在甘泉宮里商定了對付太尉的計策,景昊允在今天,才收拾了東西前來宮中述職,現在的他,是貼身保護云釋天的一名禁軍統領。 拿著剛剛在王子萌那里拿到的情報,云釋天就帶著安公公與景昊允火急火燎的去往了子衿宮。 子衿宮里,納蘭蔻正在學著露薇繡著紅女,青兒已經了好幾天,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掌柜也只會在查到消息后,才會通過宮里的眼線送封信來,有了云釋天的全力調查,她在后宮里的日子,清閑了很多。 太后的調查,在前日也已經展開,但后宮里查,要是沒有確切的證據,還不是只能找?guī)讉€人問問,要對那些妃嬪美人無故動刑,太后也不會做,所以納蘭蔻對太后本就是敷衍式的調查,并不抱多大的希望,她的希望,就是云釋天與納蘭青捷。 昨日已經來了消息,說納蘭青捷會在今日下午抵達京城,想著自己之前與云釋天說讓爹爹認青兒為干女兒的話,納蘭蔻不悅的癟了癟嘴,想著青兒現在到底身處何處。 這幾日林妃等人也時常來探望,除了對宮美人丁美人是笑臉相迎,納蘭蔻對其他一些人,都客氣的保持著距離。 這些人當中,就至少有一個人想置自己與死地,她的友情,可沒這么廉價,況且自己現在的身份,已經有了傲視她們的資本。 遠遠看見云釋天的到來,守在門外的夏堇趕忙稟告了納蘭蔻,讓她迎駕。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除了景侍衛(wèi),其他人都退下?!痹漆屘焐锨胺銎鸺{蘭蔻,對著身后的一干人等,拂了拂袖。 眾人退下后,云釋天走到了一張金檀木制成的椅子上坐下,在寬大的衣袖中掏出了王子萌交給他的情報。 “拜日堂的頭領錦衣行非但來了京城,昨日還去過宮然的府上?”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著錦衣行進京的大概時間與去宮然府上的時間。 “朕已經讓人秘密審問了宮然,宮然對錦衣行去他府上之事供認不諱,但朕猜測,宮然應該不是幕后的那個人,后宮中宮美人也是一直循規(guī)蹈矩,并未做過出格之時,而且這件事最大的漏洞,就是這么隱秘的消息,居然被朕的人,一下就查到了,以錦衣行與策劃刺殺你那個幕后人的腦子,要宮然真是兇手,他們就算會面,也會十分隱蔽。” “嗯,我也這么覺得,宮然,應該是幕后那個人,拋出來的靶子,為的就是吸引別人的目光。景大哥,你說說,這事你是什么看法?” 納蘭蔻坐在云釋天的身旁,看完了情報的她,將手中的一張薄紙,交給了景昊允。 景昊允有著殺手犀利毒辣的眼光,讓他分析一下這件事,也是有必要。 “稟皇上娘娘,依微臣看,這件事與娘娘所說,應該大致是一樣的,但微臣還有一點補充,這個宮然,也是朝堂大臣,娘娘遇刺一事他不可能不知,拜日堂在這件事里扮演著什么角色,他也不可能不知,他能明目張膽的見了錦衣行還承認了此事,說明他是心甘情愿的,但了幕后那個人的靶子,微臣還知,宮然在朝中,是偏向太尉的?!?/br> 他言下之意,就是太尉最可疑了。 納蘭蔻沒有立刻點頭同意,她把決定權,交給了云釋天。 “太尉?這些人朕也讓人觀察著他,并無可疑之處,宮然在朝堂上雖然偏向太尉屬于太尉一派,當能讓他心甘情愿當靶子的人,還有一個——劉天希。宮然生性好賭,閑暇之時,他就會去賭坊里賭上一把,就是刑部侍郎每月二十兩銀子的俸祿,也滿足不了他,他投倒在太尉一派,當初也是這個原因,雖然這個宮然好賭,但平常絕不因賭誤事,所以太尉才會重用提拔他,讓他當了刑部尚書。劉天希是京城最大錢莊的老板,常年在賭場里放水借錢給輸錢的人,宮然的身份他一眼就看中了,每次在宮然輸錢之時,他都會大方的借錢給他,久而久之,宮然就欠了他一屁股的賭債,但這個劉天希,從來也沒要求過他還錢,還是一如既往的借錢與他,宮然心中有愧,還曾在朕面前,替他求過官職。劉天希的話,他向來的言聽計從的?!?/br> “皇上英明,微臣大意,忘了這一點?!?/br> 景昊允將紙張交還給納蘭蔻,恭敬的抱拳低頭。 在云釋天一說出劉天希的名字,納蘭蔻腦海里,就立刻浮現出了那個京城最大的錢莊,雖然寧家是大靖國首富,但京城里最大的錢莊,卻沒有寧家的份,因為這個錢莊,是劉氏一族所有,也就是說,這個錢莊,是太后的,劉天希,不過是劉氏一族推選出來的管理者。 劉天希與宮然關系這么密切,那是不是也可以說,在買兇刺殺這件事里,太后也有嫌疑?想著這幾天太后雖然看上去態(tài)度強硬,但查起此事,卻硬是把這件事辦得沒有半點風雨。在這里面,太后到底扮演著這樣的一個角色,想及自己每次見到太后她都是笑著很是親切,納蘭蔻就抑制不住的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后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在后宮里大家都知道,她會拿什么心思對自己,她也猜不透。 “那這件事,到底要往什么方向查,你現在動太后的人,她會不會?”納蘭蔻還是有些擔心這一點,以太后的勢力,她要是阻止云釋天去查劉天希,誰也阻止不了她。 “再等等,不是說今日納蘭大將軍就可以到京了么?有大將軍坐鎮(zhèn),就算是母后,也不好多干涉?!?/br> 殿中,云釋天起了身,笑著走到了方才納蘭蔻坐著的地方,拿起了她還只繡了一半的刺繡。 “這繡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