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將要同時進行多個訓練。明白我的意思嗎，語言訓練的教官，將一直在你身邊，她將不停地教授你英語。她的計劃是，一個星期后，你將禁止使用漢語和我們交流?！?/br>
    “您的意思是，我的訓練內(nèi)容是重疊的，比如在體能訓練的時候，或是格斗訓練的時候，將會同時接受天文、地理、生物的知識？”

    “大致就是這樣，你的訓練內(nèi)容，已經(jīng)經(jīng)過我們科學系統(tǒng)的安排。你每時每刻，都同時接受兩個或是三個以上的訓練內(nèi)容。我們時間不多?！?/br>
    “我沒有問題了。”我說道。

    “訓練開始?！秉h代表面無表情。

    語言教官走到我身邊對我說：“take effect！”

    “請對我們所有人，做出身份分析。”訓練我速度辨別能力的教官猛然發(fā)問。

    “你的真實身份是個老刑偵警察。”我說道，“你的眼神很特別?！?/br>
    語言教官飛快地用英語說著什么。

    “你一定是來自某個大使館的工作人員?！蔽抑钢Z言教官說道，“你的舉手投足都很優(yōu)雅?！?/br>
    語言教官沒有用中文回答我，仍然用英語說著什么。我從她的語速和表情，確定她在同聲翻譯。

    “你雖然要教我武器cao作，但是你從沒有拿過槍?！蔽抑钢淦饔柧毥坦僬f道，“你手指上沒繭子。從你的身體條件來看，你不能承受重型武器的后坐力?！?/br>
    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有語言教官在用英語翻譯。

    “你們二位，一定來自同一所大學?！蔽抑钢鴼夂蚪坦俸偷乩斫坦僬f道，“你們是教授，雖然你們的年齡相差很大，但是氣質(zhì)一致?！?/br>
    語言教官繼續(xù)翻譯。

    我把我的看法一一說出來，他們都沒有任何表情。

    “把我剛才所翻譯的話，用英語重復一遍?！闭Z言教官突然發(fā)難。

    我遲疑片刻，老實回答：“我沒記。”

    “為什么不記？”語言教官說道，“你為什么不集中精神！”

    黨代表說道：“吳排長，我再重復一遍，這個任務(wù)很艱巨，訓練的內(nèi)容是有針對性的，你必須要竭盡全力。”

    語言教官接著說：“你參軍前上過初中，當時你的俄語成績是全年級第一名。你在越南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曾經(jīng)獨自一人在越南境內(nèi)逗留四個月。如果你沒有快速地學會越南語，你肯定支持不了這么久?！?/br>
    “那是因為我每時每刻都在生死攸關(guān)的境地，我必須學會當?shù)卣Z言，來掩飾自己的身份?！?/br>
    “吳排長，”黨代表激動地提醒我，“現(xiàn)在的境地，也是生死攸關(guān)，而且不僅是你，而是……”

    “我明白?！蔽艺f道，“繼續(xù)吧。”

    我開始接受這十六個人對我的強化訓練。訓練強度非常大，遠遠超過我在部隊時的訓練。

    當我在學習cao作一些復雜的機械設(shè)備的時候，還要同時接受幾個教授的聒噪；接受體能訓練，我已感到無法支撐，卻還要聽他們的社科類分析。我知道這些對我將要執(zhí)行的任務(wù)非常有用，但是心理和身體上的雙重極限壓力，讓我快承受不了了。

    這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一個普通人永遠無法理解這種痛苦。每一個訓練項目，我都要全力以赴，不容有半分差池。所有的訓練項目，沒有重點，沒有主要次要的區(qū)分，而且我沒有退路，只能承受。因為每一天，我都有可能參加行動任務(wù)，所以這個訓練計劃，根本就沒有時間上的安排，他們十六個人要做的，就是竭盡他們所有的能力，把他們擅長的東西用最快的速度強加于我。

    不過，我的訓練在三天后，就只剩下了十五科。格斗搏擊的項目，是我最早達到訓練目標的一項內(nèi)容。

    格斗搏擊的教官是國內(nèi)公安系統(tǒng)的散打冠軍。我過高估計了他，當我和他對練的時候，我和其他訓練科目一樣，腦袋里只想著竭盡全力。兩個回合，我把他的頸椎卡錯位，他當時就昏迷倒地，被醫(yī)務(wù)人員抬出去。我馬上就想明白，他和我不一樣，他雖然是散打的全國冠軍，可是他的格斗經(jīng)驗都來自于比賽，“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在賽場上怎么會真正的用性命相搏。而我不同，我的每一次搏斗經(jīng)歷，都是真真正正地在戰(zhàn)場。部隊訓練我的，都是一招致命的招數(shù)，沒有猶豫，沒有遲疑，因為就算只是慢了一秒鐘，自己就有可能要面對死亡。

    我曾經(jīng)悄無聲息地連續(xù)割斷三個越南軍人的喉嚨，也在正面交鋒中，用最快的速度將敵人徒手擊斃，讓他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我根本就沒有心思去思考過多的問題，這種時刻，我考慮的事情，只能是生死，只有干掉了敵人，才能思考下一步的行動。

    一個星期后，我真的被限制用漢語交流。這些訓練教官全部能熟練使用英語，在我的面前，就算是他們彼此相互交流，也不再說一個漢字。

    于是社科和自然類知識的訓練，變得更加困難。我只能盡量去揣摩他們說話的意思。但是這就是他們想要的結(jié)果——在這種環(huán)境下，我才能快速地學習英語。黨代表專門開恩，每天給我一個小時，讓我獨自一人背英語單詞。

    我每天要背五十個單詞，背了就不能忘記。單詞是我自己隨機選擇的。我會把訓練時候遇到的不懂的詞語，用心記下，再在詞典上找出，然后記下來。語言教官的工作，只是糾正我的口音和語法上的錯誤。

    我當初以為，游泳和潛水訓練對我來說，一定和搏擊訓練一樣簡單?？墒俏义e了。一個星期后，他們把我?guī)У疆敵跷疫M來的那個巨大的空間。

    除了訓練我游泳潛水的教官，其他人都退回去。鐵門關(guān)上后，四周的墻壁，忽然冒出無數(shù)的水柱。這些孔洞，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涌入進來的是海水。我明白了，這個空間是用來測試潛艇性能的實驗船塢。

    水上升得并不快，四十分鐘后，水面才漫過我們的頭頂，我和這個游泳教練開始踩水。他這時候告訴我，他曾經(jīng)在橫渡瓊州海峽的比賽中，得過名次，他從小就在海里撈珍珠貝殼謀生。

    他不停地跟我講，人在海水中，該如何適應(yīng)海水的流動節(jié)奏，該如何最大限度地節(jié)省體力，如何保持身體熱量不在海水里散失……他叮囑我不要告訴別人。雖然我當時很不相信他的方法，但后來證明他是對的。

    我們在攝氏十八度左右的海水中浸泡了五個小時后，海水把這個空間全部灌滿。訓練我游泳的教官再也不能和我用語言溝通。然后我們在海水中潛泳了六分鐘。一般人停止呼吸的極限是五分鐘，從缺氧四分鐘開始，大腦會開始因為缺氧而昏迷，進而腦細胞開始死亡。這是訓練醫(yī)療和自救的教官告訴過我的。我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的話，在我大腦清晰閃過。

    我的體格較常人健壯，我挺過來了?？蛇@僅僅只是個開始，我?guī)缀趺刻於家貜鸵淮危皇?，再去那個潛艇的實驗船塢，我都是直接從孔洞中潛入。我們在里面用各種復雜的動作，完成一個又一個艱難的cao作。

    我開始接受武器cao作訓練，從冷兵器時代的弓箭到現(xiàn)代的導彈軌跡運算，都在學習內(nèi)容之中。

    時間過了兩個月了，但是我還沒有接到行動的命令，十五個教官的臉色愈來愈沉重，這意味著，行動很有可能被取消。行動取消的后果，就說明另外一個部門的行動已經(jīng)失敗，而失敗的后果，將是災(zāi)難性的。國家對我訓練的投入，完全不計較人力物力，從教官的身份，到這個訓練基地的安排，都說明國家非常重視這個任務(wù)。我也很緊張。

    氣候、天文、地理的課程，我接受得越來越快。這幾個教授傳授知識時都是用英語，語言教官成了無足輕重的人。

    社科類的教授向我不厭其煩地重復馬漢的《海權(quán)論》，我已經(jīng)能飛快地告訴他：“誰掌握了世界核心的咽喉航道、運河和航線，誰就掌握了世界經(jīng)濟和能源運輸之門；誰掌握了世界經(jīng)濟和能源運輸之門，就掌握了世界各國的經(jīng)濟和安全命脈；誰掌握了世界各國的經(jīng)濟和安全命脈，就（變相）控制了全世界。海洋才是地緣政治的關(guān)鍵，國家之間沖突，將從陸地轉(zhuǎn)移到海洋。國家之間的博弈，就是海洋的利益爭奪?！?/br>
    這些論點，已經(jīng)刻在我的心中。我現(xiàn)在可以完全肯定，我的任務(wù)，甚至我的命運，將和海洋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

    這一天終于到了，王主任回到這個基地。我和訓練教官們列隊站在圓柱形的空間里。

    王主任一進來，就說道：“訓練結(jié)束，行動開始。小吳，馬上跟我走。”我連和教官們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馬甲傳給我的文檔就寫了這么多內(nèi)容。我看完后，主動給馬甲發(fā)了消息：“很明顯，你的父親在海洋上打了十四年的仗。”

    隔了兩天，馬甲回復：“蛇哥，如果僅僅是打仗這么簡單就好了?！?/br>
    我沒明白他的意思，難道還有什么事情比戰(zhàn)爭更激烈復雜嗎？我慢慢推想，從馬甲的父親在基地訓練的時間來算，中國和別的國家發(fā)生過什么海戰(zhàn)沒有。印象中，好像我國只是與越南在海上發(fā)生過軍艦炮擊事件，但僅僅是個沖突，并沒有上升到戰(zhàn)爭的級別。

    馬甲父親當年執(zhí)行的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任務(wù)？我還在思考，馬甲又給我傳來新的文檔。我迫不及待地把文檔打開。

    第三章 尋找曹滄

    第二份文檔里的內(nèi)容，我仍舊把老吳的文字略作修改，他寫的文字很羅唆。

    我盡量把一些不必要的細節(jié)刪掉，比如上面他很詳盡地描寫接受社科和自然類知識的細節(jié)，我就省略了，僅僅挑出我認為最有趣的訓練內(nèi)容，整理出來。

    馬甲以后給我傳過來的文檔，我也會作相同的處理，把不必要的內(nèi)容忽略，盡量把這些文字在順序上重新合理排列。這一點，我就不再專門提示大家了。

    王主任飛快地帶我向基地外走去。外面的世界和我來的時候一樣，也是夜晚。即便如此，我的眼睛暫時還是沒能適應(yīng)開闊的空間，只感到眼前一片模糊。畢竟我在地下的世界，過了兩個多月不見天日的生活。

    這次我們上的是一架載人客運小飛機。我在舷窗上看著夜空，夜空一片明亮。根據(jù)天上星座，我能確定飛機的航向是向西的。根據(jù)當前的氣溫和季節(jié)，我能確定我們的基地是靠著渤海的省份，不是山東就是遼寧。

    “一個半小時后降落。”王主任對我說道。

    現(xiàn)在我大致知道我們要去哪里了。根據(jù)飛機的航行速度，我想，我們要去的地方不是河北，就是河南。

    王主任用飛機上的通訊設(shè)備不停地和地面上聯(lián)絡(luò)。

    “確定了嗎？到底是鄭州還是邢臺……什么，還要等等……到底什么地方？”

    半小時后，王主任又開始聯(lián)絡(luò)：“到底確定沒有，邯鄲還是安陽……知道了?！?/br>
    飛機降落在一個小機場。我下了飛機，發(fā)現(xiàn)機場的停機坪已經(jīng)停了幾架和我乘坐的相同機型的飛機。我和王主任還沒走到機場附近的建筑物，又有飛機在另外的跑道降落。

    王主任帶我走進建筑物，里面有個會議室，我們走進去。

    會議室里面已經(jīng)有八個人。我立刻發(fā)現(xiàn)，其中有四個人，都是緊靠著和王主任一樣身份的首長，就像我和王主任一樣。

    “我不是唯一的選擇……”

    我的想法馬上被證實。十分鐘后，又進來兩個人，也是一個首長帶著一個部下。

    我突然意識到，每個首長所帶的部下，最小的是個十來歲的小孩，最老的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分別還有三十、四十、五十歲的各一人，我是二十歲年齡段的人。

    國家把每個年齡段的人都選擇了，并且各自秘密訓練出來，這到底是什么樣的任務(wù)？難道是選擇出各個年齡階段的人，去一個神秘的地方長期駐守生活嗎？但是為什么都是男性，沒有一個女人？如果是撒網(wǎng)式的方式選擇人選，應(yīng)該會有女人作為人選??！

    十二個人都臉色嚴峻。六個首長相互都認識，但不交談，只是相互敬了一個禮。他們的眼睛都在緊盯著會議室中間桌子上的電話。

    空氣十分凝重。當電話聲響起的時候，那個十來歲的少年被嚇了一跳。

    其中一個首長，飛快地拿起話筒，聽了一下，旋即把話筒放下。那個首長對王主任說道：“二十四歲。你的。”屋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集中到我身上。有的人面露嫉妒，有的則長舒一口氣。

    王主任馬上帶著我往屋外跑去，一輛轎車正等著我們，我們飛快地鉆進車內(nèi)。

    “主任。”我問道，“現(xiàn)在能告訴我，我該做什么了嗎？”

    “你要去冒充一個人的身份。”王主任回答，“下面的行動，會有一個人來接手我指揮你的任務(wù)，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br>
    “組織一直到幾分鐘前，才能確定那個人的年齡。是不是？”

    “是的，現(xiàn)在我們的情報有限，只能確定他的年齡，但是還不知道他的具體位置。接替我的人，將會帶你去找他。你要無條件服從接替者的命令?！?/br>
    “也就是說，兩個月前，國家就在找這么一個男人，找了兩個月，現(xiàn)在才勉強知道他的一點信息，就是他的年齡?！?/br>
    “我所知道的情況，就是這么多了?！蓖踔魅握f道，“那個接替者，會把情況都告訴你?，F(xiàn)在我最重要的任務(wù)，也是我最后的任務(wù)，就是用最短的時間，把你交給他?！?/br>
    “您說的那個人，在哪里等我？”

    “我們正在趕往臨漳。你最好是在車上休息一下，以后你也許不會再有安全的環(huán)境睡覺。”

    “我能睡多長時間？”

    “不超過一個小時。”

    我不說話了，抓緊時間小睡。

    車停在一個縣城里，在一間普通的平房前面。王主任沒有下車，對我說道：“那個人，在里面等你。”

    我下了車，對王主任敬禮說：“首長，再見。”

    王主任說道：“保重。”

    轎車飛快地開走。我走到平房的大門口，用手一推，門是虛掩的。大門之后是個普通小院。平房的正房里，燈還亮著。

    一個人聽見了響動，已經(jīng)把房門打開，站在門后等我。

    我走到他跟前。他握住我的手說：“同志，你好?！?/br>
    我說道：“你好?！?/br>
    “不要問我的身份和姓名。”那人搶在我說話之前提醒我，“你就叫我干事?！?/br>
    “干事。”我問道，“我下步該做什么？”

    “等?！备墒抡f道，“等情報。”

    干事不停地抽煙，并不時地在桌面上用筆畫著什么。我看他一時也不會說什么話，干脆坐在屋內(nèi)的椅子上睡覺。我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天色已泛白，我看見干事的眼睛熬得通紅，地上全是煙頭。

    屋里的電話響了?？磥磉@個房子不簡單，這么普通的平房，竟然安裝了電話。

    干事接了電話，狠狠把煙頭扔在地上，對我說道：“情況有錯誤。我們現(xiàn)在馬上去內(nèi)黃?！?/br>
    干事叫我在平房門口等著，不多時，他開了輛吉普車過來。我跳上去。吉普車在黎明的蒙蒙光亮里，向東北方向開去。

    “我現(xiàn)在給你解釋，我們的任務(wù)。”干事邊開車，邊點燃香煙。

    “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