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次。

    ——有人將他拉住了。

    第18章

    季糖的視線逐漸被雨霧淋得模糊，他咬緊牙關(guān)，身子緊緊地?fù)卧趬Ρ谶?，浮出青筋的白皙雙手，重重地拉住對方。

    對方懸空在十幾層樓的高空中，季糖一有不慎，對方便會粉身碎骨。

    季糖額頭冒出大滴的汗珠，與冰涼的雨水混在一起，從清秀的臉廓滑落，沒入單薄的襯衫衣領(lǐng)中。就在他手臂有點發(fā)麻時，對方突然抬起頭，看了一眼他。

    季糖也猝然看清了對方的面貌。

    對方的面龐因為季糖的拯救，而閃過驚愕和無措，有種受寵若驚的意味。

    季糖皺起眉，他沒注意到這些，他只注意到了——這人的眼睛，怎么是紅色的？

    那眼睛沒有任何生命力，只有一大片純粹的血紅色，雨水落在他眼睛上，像一滴滴詭異的血水。

    他周身散發(fā)著比謝立更濃重的黑氣，黑氣被雨水沖刷著，縈繞在高空中，像一對巨大的黑色羽翼。

    季糖盯著他清俊的面龐，突然知道點什么。

    但他管不了這么多，他只想救救對方。

    他收緊手腕，用了更多力。

    怪不得，這手真冰啊。

    季糖想道。

    也正是這個時候。被季糖拽住的少年，突然在半空中消失了。

    只留下晦暗沉重的黑氣和瓢潑大雨。

    雨霧中的城市依然灰暗一片，沒有任何亮光。

    失去了拉力的季糖重心不穩(wěn)，猛地癱坐在地面，如釋重負(fù)般地喘起粗氣。

    他全身都被雨水浸透了，大衣不知丟哪去了，襯衫也濕達(dá)達(dá)地黏在皮膚上。他面色漲紅，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噴嚏。

    他揉揉濕漉漉的頭發(fā)，撿起自己的東西，準(zhǔn)備下樓。

    季糖回到?jīng)]雨的樓道，松出口氣。

    他掏出手機(jī)，打開厲鬼收容所APP。

    果不其然。

    APP多出了新消息。

    【恭喜！因為您善意的動作！厲鬼——“葉川淵”對你產(chǎn)生好感，并愿意跟隨您入住厲鬼收容所！】

    葉川淵……？

    很明顯，他方才救的那名少年，便是第二位厲鬼。

    季糖無奈地?fù)u搖腦袋，輕笑。

    沒想到對方會以這種方式出現(xiàn)。

    他摸摸自己濕透的衣服，想抓緊時間回家換衣服，不然感冒就不好了。

    季糖借著手機(jī)電筒的燈光，慢吞吞地走下這棟爛尾樓。

    等他走出樓道時，意外地發(fā)出大雨停了。

    明明剛才還下得很狠。

    他站在諾大的空地中，嗅到點濕泥土的香氣。他走出一步，被什么東西絆住，他低頭，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先前買的小零食，還靜靜地躺在地面。

    他那時因為太急了，也顧不著零食了。

    說起來，他還沒吃晚飯……

    季糖揉揉肚子，蹲下身，把裝有零食的塑料袋撿起來。

    得趕緊回家了。

    他順著小路，摸黑著離開廢棄工地。

    但他走出沒幾步，突然看見眼前有個人影。

    季糖愣住。疑惑地走近。

    那人影便是葉川淵，他周身散發(fā)著nongnong的黑氣，穿著染血的藍(lán)色校服，深紅色的眼眸晦暗而陰沉，他靜靜地站在季糖面前，似乎想跟季糖離開。

    季糖：“……”

    季糖愣住片刻，緊張巴巴地瞥一眼對方英俊的面龐。順便攥緊了手中的塑料袋。

    怎么打招呼……？

    直接和一個陰森森的厲鬼說同學(xué)你好，未免有點突兀。

    但對方又是要來自己家的住客。

    總不能慫慫地和對方擦肩而過吧。

    季糖深吸一口氣，縮縮脖子，舉起手中裝有小零食的塑料袋，支吾地對厲鬼：“同學(xué)，我的零食多買了，要一起吃么？”

    他不知道這名厲鬼喜歡吃的不。

    反正……同為厲鬼的謝立，挺喜歡的。

    葉川淵聽見季糖溫軟清晰的嗓音，微微愣住，紅眸閃過點無措。未等他想出如何應(yīng)對，季糖已經(jīng)走到他身邊。

    季糖的衣服都被沾濕了，肌膚泛著水光，被朦朧的月光一照，整個人顯得異常單薄。

    他的五官長得很好，有一對即使不笑也會露出來的酒窩，小鹿眼像灑了糖霜。

    葉川淵只見對方從小小的袋子中，掏出一把花花綠綠的小玩意。

    季糖的少年音軟糯糯的，透著溫暖：“喏，給你奶糖吃?！?/br>
    少年白皙炙熱的掌心，躺著幾顆白胖的大白兔奶糖。

    “以后，別做這么危險的事啦?！奔咎遣煌^續(xù)道：“萬一摔下來……就不好了?！?/br>
    他雖然不懂身為厲鬼的葉川淵，死后還要跳樓。但他能感覺到這不是好事。

    葉川淵怔怔地望著奶糖，黑氣越發(fā)越濃重，他抬起頭，用毫無光芒的紅眸，盯著面前的少年。他一字一頓地開口，他的聲音有點沙啞，但卻很好聽：“為什么要救我？”

    從沒人救過他。

    生前、死后都是。

    這讓他懷疑少年所做的事，會不會抱有其他念頭。

    季糖被葉川淵的問話給弄愣了，他好半會才反應(yīng)過來，慢吞吞道：“就是想救你而已?！?/br>
    他一開始，并不知道跳樓的人是厲鬼。

    他幾乎是反應(yīng)性地想去救人。

    葉川淵沒說話。染血的校服衣擺在夜風(fēng)中飄動，黑氣似乎縮減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