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頁
只是他看不見這一切。 這唯一的遺憾,足夠讓他的情緒潰不成軍。 黑團子恍然之中,突然感到有一雙很柔軟的手將自己抱出來。 “賀先生,我知道你想看見,我也很想讓你看見這一切?!?/br> 黑團子凝固成圓滾滾的圓果凍模樣,像只小球球一樣被少年捧在手心里。 少年抬起手臂,將黑團子舉過自己的頭頂,讓對方融入源自主持臺的耀眼光中。整個觀眾席里,高高的黑團子顯得極為突出。如果人們看得見它,或許會認為這是一根巨型應(yīng)援棒。 似乎想讓黑團子能看得更遠更高。 “但我并不知道怎么才能讓你看見。我只能把你舉得再高一點,再遠一點……” 賀知夜看不見美好的事物。 那季糖只能賦予他另一種意義上的美好。 親抱抱。 舉高高。 ——“然后呀,讓一整個世界看見閃閃發(fā)亮的你?!?/br> 少年的聲音像帶有最明媚的光,能將一切黑暗照亮。被他溫暖過的人,仿佛都會變得像星星一樣耀眼。 少年手上的黑團子消失,變成坐在他身邊的賀知夜。 賀知夜戴著黑布,看不出眼中的情緒。但他微微顫動的喉頭、泛白的面龐、緊緊拽住季糖衣角的動作,表明了他此時并不平靜。很激動、很驚喜,更多的是對季糖的喜歡。 他不想看見這個世界。 他只想看見少年。 看看少年長什么模樣,然后能準確無誤地親中他。 “你變回來啦?” 季糖笑了,他抬起手,下意識地揉揉賀知夜腦袋,可他想到什么,突然放下手。 他記得賀知夜不能被觸碰。 賀知夜感受到季糖的猶豫,他抿起唇,淡聲道:“你碰我吧。” “哎?” “親我也……可以?!?/br> 賀知夜強忍住自己的激動,小聲道。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耳根早已泛紅。 他看不見少年在哪里,親不到對方。唯一的辦法,只能讓少年來親自己。 季糖被賀知夜逗笑了。 “等你能夠看見后,我就親你。你想親哪里都可以。” 他撓撓腦袋,有點不好意思地繼續(xù)道:“而且我絕對不會用果果當擋親牌。” 賀知夜身形微頓。 他滿腦子都是季糖的話。 只要能夠看見。 想要季糖親哪里都可以。 看見。 賀知夜抬起手,輕輕碰碰蓋住自己眼睛的眼罩。 黑色眼罩被血液浸透,依然帶有淡淡的血腥味。 如果他真的能夠看見,不脫下這個眼罩,還是會被擋住視線看不見的。 但…… 賀知夜以前也不是沒脫下過眼罩。 他在季糖看不見的黑暗角落,脫下過無數(shù)次眼罩,他用手輕輕地撫過自己的瞎眼。 他的少年,至今都以為他的眼睛很漂亮。甚至隔著眼罩親他的眼睛。 可是他那對眼睛,被火燒過、被刀子捅穿。 早就變得很丑很丑。 一雙屬于尸體的眼睛,能好看到哪里去? 他甚至設(shè)想過無數(shù)次脫下眼罩后的情景,季糖被那雙血rou模糊的眼睛,嚇得不知所措。 這導(dǎo)致他真的沒有勇氣脫下眼罩。 哪怕鮮血把眼罩浸濕,讓粘稠的血塊擠著濁白色的眼球,不讓眼球掉出來。 賀知夜的五指緊緊扣住座椅扶手,他面對季糖對自己的期望,艱難地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抱歉?!?/br> 如果他脫下眼罩。 他好不容易獲得的一切,可能都會瞬間化為烏有。 季糖懵了:“為什么要道歉……?” 賀知夜沒說話,低著頭。 季糖抬起手,用指尖輕輕撫過賀知夜的眼罩,漫不經(jīng)心道:“說起來,相處這么久,我都沒見你脫下過眼罩?!?/br> 賀知夜像被電擊一般,身形猛地一顫。 “我的眼睛不好看的……”椅子扶手被賀知夜抓出深深的抓痕,一向冷靜的面龐變得異常蒼白。他低聲喃喃道,聲音越來越低:“真的不好看?!?/br> 臺上的主持人依舊在喋喋不休,其中不斷提到賀知夜的名字。這個早已消失在這個世界中的人物,一時成為許多演員心中的神話。但誰也看不見,那名電影界神話,正在臺下緊緊地倚靠在一名少年,像一團敏感脆弱的刺猬。 季糖似乎從賀知夜身上察覺到什么。 粉絲團回來了,發(fā)布會也開了,唯一缺的——可能就是賀知夜這個心結(jié)。 季糖搖搖頭,柔聲道:“我不會嫌棄的?!?/br> 賀知夜:“……” 季糖輕笑:“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說我會把我的眼睛給你,你才肯跟我回家。我的眼睛見過許多溫暖而感人的事物,只要你摘下眼罩,我?guī)闳タ催@個溫暖的世界,看我的眼睛看過的一切。” “……”賀知夜沒有說話。 半晌,他抬起手,輕輕地碰碰綁緊眼罩的死結(jié)。 要是他解開了,他的未來會瞬間變成不定數(shù)。 他不知道少年是否會厭惡那雙血rou模糊的眼睛。 要是少年不喜歡,他的一切都完了。 即便如此。 他內(nèi)心仍是逐漸地冒出一個想法。 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