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愣住，抬頭，打量幾眼背著背包的季糖，呦呦地笑了：“小伙子，你是來旅游的？”

    季糖：“嗯。但我對這里不太熟悉，所以想找人來帶路。您可以幫我嗎？”

    老人拍拍胸脯：“我可以，我出生到大都是在這里。您想去什么地方直接跟我說……”

    季糖輕笑，一邊瞥一眼老人扁擔中的魚：“謝謝爺爺。作為回報，我把您這些魚都買下來吧?！?/br>
    他剛剛坐車從市區(qū)來到這里，得知離這里最近的海鮮市場也有幾小時的路程，老人卻要將幾斤重的魚挑去那里賣。

    很辛苦。

    老人理所當然地不好意思：“哎喲，不勉強啦……您有事直接讓我?guī)途托?，不用買魚作回報什么的。”

    季糖早料到這個結(jié)果，解釋道：“爺爺，我家里養(yǎng)了一頭很大的魚，我得買些小魚小蝦去喂它。您把魚賣給我，也相當幫了我?！?/br>
    老人一愣，但看在季糖實在需要魚的份上，也沒有再拒絕對方，點點頭：“行行，等我?guī)湍銕曷?，我?guī)湍惆阳~打包好吧……哎喲，如果不是你啊，我這魚真的賣不出去，這年頭，大家都去超市商場里買東西啦……”

    老人：“說吧，你想去哪？”

    季糖如實道：“我想找一片叫作‘小遼?！暮Ｓ??！?/br>
    “小遼海？”老人笑了，對季糖擺擺手：“這地方我熟悉得很，就在我的家門口。快跟我過來?！?/br>
    季糖連忙緊跟起老人的步伐。

    四周的景象逐漸從綠油油的田地變成松軟的沙地，雖然仍然看不見一點海，但空氣中飄散著一點海洋的咸味。看來這里的確還有一片小海域。

    季糖不忘向老人詢問自己的疑惑。

    “爺爺，您知道當時填海造陸之時，為什么要單獨將那片小海域留下來？而不是全部填平？”

    老人思索片刻，解釋道：“當初有公司想要把遼海填平，想要用來當建筑用地，這只是原因之一。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那時的遼海已經(jīng)沒有魚蝦存在，海底生態(tài)系統(tǒng)完全被破壞，成為一片死海，所以才有人想將它填平?！?/br>
    老人：“后來，遼海的確被填平了一半，還剩下一半沒有被填平，便成了現(xiàn)在的小遼海，你知道為什么嗎？”

    季糖：“為什么？”

    老人瞇起眼，沙啞的笑聲隨之響起：

    “在填海工程進行到一半，有人發(fā)現(xiàn)剩下的一半遼海，出乎意料地恢復了生態(tài)系統(tǒng)，許多魚蝦都順游回來，并在那此安家，海草與海藻變得生機勃勃起來，海水也逐漸變得清澈。”

    “政府看在遼?；謴驮瓨樱阆逻_文件，要求那家公司留下另外一半遼海。這剩下的遼海便成了現(xiàn)在的‘小遼海?！?/br>
    季糖心一沉。

    ——他知道遼海為什么會在要被填平之時，意外地恢復生態(tài)系統(tǒng)。

    因為鯨落。

    飼養(yǎng)員趁著填海工程沒人注意，便偷偷將小鯨魚的尸體丟入遼海。

    它的尸體可以供養(yǎng)整套生態(tài)系統(tǒng)長達百年。

    它帶有滿身傷痕，歷經(jīng)無數(shù)黑暗，最后卻能將自己全部的溫柔賦予這個世界。

    老人一邊說，聲音有點沙啞，他感嘆一聲：“如果不是遼海及時恢復生態(tài)，從而留下小遼海。我們那漁村的人，真的活不下去喲……要知道，如果遼海全部被填平，這里也沒有我們的安家之時，我們都得被迫離開。”

    “在外面的大城市，哪有我們這些漁民生存的地方啊?！?/br>
    老人搖搖自己裝滿新鮮野魚的扁擔，扯起嘴角笑了：“還好，有小遼海。我們那村子里的人可以靠捕魚為生，不愁餓著。”

    老人繼續(xù)道：“其實，我很好奇……遼海為什么會恢復了生態(tài)系統(tǒng)。能讓所有魚蝦都回來?！?/br>
    “生態(tài)系統(tǒng)”這個詞，他是從別處學來的，他不清楚真實意思，只知道生態(tài)系統(tǒng)可以養(yǎng)活萬物，如同一個小世界。

    季糖揚起唇角，他知道為什么會恢復生態(tài)系統(tǒng)。

    答案已經(jīng)很明顯。

    鯨落。

    秋天的太陽不曬，反而很溫暖，將微風都染上一絲暖色。

    兩人沐浴著暖陽，一前一后地在路邊前行。他們慢慢地來到一座小漁村。

    小漁村只有五六戶人家，屋子前便是一處小小的海灘。

    ——海灘之外，便是小鯨魚夢寐以求多年的家。

    清澈的海水在陽光之中泛著金色波光，魚兒從水面躍起，晶瑩的水花將金黃色的沙子濺濕，任由孩子們在上面踩上小腳印，笑聲與海浪聲也隨之響徹海灘。這一切像一顆寶石，在這浮躁的世間中閃閃發(fā)亮。

    老人望著大海，像穿過時空看向什么最寶貴的東西：“其實，我們村里的人都猜測過遼海為什么會恢復生態(tài)系統(tǒng)。最后，我們都得出一個結(jié)果——海神現(xiàn)身了?！?/br>
    “有一名很強大的海神來到此地守護這片海域?！?/br>
    海神……

    季糖沐浴著陽光，細細打量起不遠處的海岸。

    遼海深處的確有一名海神。

    它是一頭很可愛的鯨魚幼崽啊。

    兩人走近海灘，季糖看見許多人圍在海灘之上，人群中間擺有一張面朝大海的小船。

    老人解釋道：“我忘了。今天是海神祭祀日。每當這一天，村民都要祭祀那名海神，感謝它讓遼?；謴蜕鷳B(tài)系統(tǒng)，從而能讓我們在此安家，并生生不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