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望接了過去，輕撥了兩下琴弦，便勾起腳坐到旁邊的一只高腳椅上，把吉他撐在大腿上，開始彈唱起來。

    他彈的是十年前，他與謝染一起參加的《明日星光》的主題曲，調(diào)子輕快飛揚，透著屬于青春的氣息。

    隨著音樂響起，墻面上的視頻也徐徐鋪開。

    視頻剪的是《明日星光》比賽時的錄像，畫面里，謝染和方回望都還是意氣風發(fā)的少年模樣，兩人從初選認識，一路過關(guān)斬將，從一開始的靦腆生澀，到后來的光芒四射，有掌聲、有鮮花、有笑容也有淚水，終于一起走到了最終的決賽。

    而這其中，又穿插著兩人相處時的點點滴滴，都是曾經(jīng)被惘然cp粉無數(shù)次反復溫習的畫面，他們一起住進同一間宿舍，一起在練舞室訓練，謝染用零食收買方回望讓他每天叫自己起床，方回望去食堂給謝染打包早餐……

    這些都是很日常的事情，但正是因為日常，才顯得格外真實動人。

    便是不明真相的游客看到也不自覺露出會心一笑，年輕真好。

    節(jié)目組的工作人員和另外兩組嘉賓也情不自禁生出感動的情緒。

    本來這段時間他們對謝染和方回望之間的關(guān)系是覺得很微妙的，這兩人的相處明顯透著生疏，完全不像經(jīng)常聯(lián)系的老朋友，謝染對方回望的態(tài)度更是rou眼可見的敷衍，甚至還不如對他們這幾條咸魚來得有耐心。

    大家都快要懷疑他們是不是只是組隊來騙通告費的了。

    但是方回望的表演和這個視頻讓他們對之前的想法產(chǎn)生了動搖。

    那些畫面太真了！

    少年的心思總是很難掩飾，即使只是在一起做一些很小很小的事情，年輕的謝染和方回望看著彼此的眼中也總有隱藏不住的溫柔情意。

    陳小萱和蒙希希年紀比較小，沒有經(jīng)歷過惘然大熱的那個年代，但是看到這些畫面，她們也一下子明白了為什么惘然的cp粉那么瘋狂那么長情。

    為什么僅僅是一次同臺，就可以讓沉寂十年的cp粉死灰復燃。

    歌詞的間隙，方回望看著謝染，目光款款：“小染，今天是我們出道十周年紀念日，你想起來了嗎？”

    謝染自然已經(jīng)想起來了。

    在原主的記憶里就有這一段，方回望對原主一直頗費心思，在決定一起上這個節(jié)目之后，他便找節(jié)目組策劃了這場表演，給了原主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

    也是這一幕，在節(jié)目播出之后徹底引爆了惘然cp粉的熱情，被譽為惘然cp的巔峰。

    但是那時候方回望和原主是在正式交往中的。

    原本謝染以為，以他和方回望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對方應該會取消這個計劃，沒想到方回望還是進行了。

    方回望確實一度想過要取消，但是在他和匡有放那通電話之后，他卻生出了比以前更為強烈的沖動來。

    他想知道，謝染真的放下了嗎？他放得下嗎？

    如果他看到十年前的畫面，看到他們曾經(jīng)的點點滴滴，他是不是還能夠無動于衷，繼續(xù)保持冷酷，對他敷衍了事？

    而當這些畫面一一重現(xiàn)，當方回望彈唱起當年的主題曲，他以往任何時刻都要更清晰地回憶起他們在一起的那些時光。

    開始的時候他的才藝其實并不如其他參賽者突出，謝染便每天幫他開小灶，有時候練習太累了，他實在忍不住想要放棄，謝染也不勸他，只靠著練舞室的墻坐著，看著他輕輕地笑：“那怎么辦呢？我一定會出道的?！?/br>
    那時候他就知道，謝染總有一天會光芒四射，成為超級巨星，而他要跟謝染站在一起。

    再后來，他真的高位出道，得到了數(shù)之不盡的掌聲、鮮花和名利，他又覺得，與這些相比，愛情其實也沒有那么重要。

    直到這段時間以來，他與謝染每天住在一起，終于無比直觀地認識到，記憶中的少年果然已經(jīng)無比強大，卻又將他遠遠拋下。

    他心里一下子又變得不甘起來。

    他都沒有放下，謝染憑什么放下？

    視頻漸漸播到了最后，畫面定格在他們一起登上出道位的那一刻，方回望停下了手指，吉他聲戛然而止，他的心情也逐漸明朗了起來。

    當記憶變成具象的畫面，其產(chǎn)生的力量也更加強大。

    這一刻，方回望內(nèi)心是真的被觸動，他甚至無法再對謝染這段時間的敷衍和冷待感到生氣。

    他們一起度過人生最好的時光，是他先放棄了謝染，謝染對他進行任何報復都是合情合理的。

    而他會有足夠的耐心，去說服謝染，讓謝染相信，他真的后悔了。

    方回望放下吉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向謝染，他原本準備好了更適合節(jié)目的臺詞，但是臨到此時，他卻把一切拋之腦后，說出的話全憑本能：“小染，今天是我們出道十周年的紀念日，當我發(fā)現(xiàn)這個日子剛好是在我們錄節(jié)目的時候，我就一直想給你準備一個驚喜，十年前的這天，我們一起出道，一起走花路，沒想到十年后，我們還能一起上節(jié)目……”

    他說得懇切，令旁觀者也為之動容。

    唯獨當事人的內(nèi)心毫無波動，還覺得有點刺耳，因為他的ai正在大肆嘲笑：“他跑調(diào)了！先生，他跑調(diào)了！”

    方回望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卻發(fā)現(xiàn)謝染完全沒有反應，沒有驚喜，沒有感動，甚至連尷尬或憤怒都沒有，依然保持著謝總一貫居高臨下的風范。

    方回望有些難以置信，整顆心陡然一慌，控制不住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傾訴的對象不予配合，他的自我感動漸漸變成了難堪，終于再也說不下去。

    他咬著牙，不甘地問道：“小染，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謝染的神色終于有所松動，想了一下：“有的?！?/br>
    方回望心中一喜，連忙追問：“什么？”

    “你剛剛跑調(diào)了。”謝染說道，接著還真指出了方回望幾處演唱問題，“……你現(xiàn)在算歌手吧？建議加強一下業(yè)務能力?！?/br>
    方回望：？

    其他人：？？？

    與此同時，空中花園的游客突然集體爆發(fā)出一聲驚呼。

    謝染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也突然一動，驚訝地看向方回望的背后。

    方回望下意識轉(zhuǎn)身看去。

    就見那面巨大的玻璃屏幕上的光線飛快變幻，各種色彩交錯，最后匯聚到空中花園的中央。

    新西大廈的墻面采用的是最新的技術(shù)，除了可以做屏幕使用，還具備當前最先進的全息成像功能，不過因為沒有相應的全息建模技術(shù)，平時很少使用。

    而此時，空中花園的中心，光線的匯聚處，一個明朗精致的少年逐漸成形，他身材修長，黑發(fā)微卷，肩上還掛著一把吉他，沖著謝染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清亮的聲音中略帶著一絲金屬感：“原來今天是先生出道十周年的紀念日嗎？那我也為你唱首歌吧?！?/br>
    他說著一手指向方回望，驕傲地仰起下巴，發(fā)出好勝的宣言：“我唱得比他好！”

    作者有話要說：　　mark：我，偶像歌基！

    謝總：……我的系統(tǒng)的好勝心是不是太強了？

    第18章 cp榜第一

    隨著孟非懸的話音落下，毗鄰著空中花園的巨大的玻璃墻面上，紅藍色調(diào)的燈光如水紋飛快蕩開，層層疊疊，迅速奪取了現(xiàn)場所有人的目光。

    然后，眾人的注視之中，高飽和度的燈光乍然迸發(fā)，像是墻體突然被炸裂開來一般，光線穿透而出，匯聚到空中花園的中心，孟非懸的身后。

    就像是有看不見的手在造物，以艷麗的光線為原材料，飛快地分類、編織、堆疊，創(chuàng)造出奇形怪狀的物體：廣告牌、燈箱、鋼鐵怪獸、機器、以及充滿朋克風情的未來建筑物，這些東西全部擠在一起，一個霓虹閃爍、擁擠雜亂的科幻景象拔地而起。

    整個空中花園成了一個五光十色的、充滿了反烏托邦意象的全息舞臺。

    孟非懸就站在舞臺中間，所有的燈光都為他閃耀，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他而動。

    而他只看著謝染一人，“世界是假的，我是真的?！?/br>
    “先生，我會陪你跨越所有的時間與空間?！?/br>
    少年的模樣如此真實，如果不是親眼看著光線鑄就了他，在場的客人簡直要懷疑他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

    當他說完這句話后，手指跟著撥動，吉他的電音響起，金屬質(zhì)感的聲音里仿佛帶著電流，與這充滿科幻感的光影意外的契合。

    這是一首大家從未聽過的歌，旋律極其抓耳，一下子將全場的注意力牢牢吸引住。

    謝染情不自禁輕笑了出來。

    孟非懸在進行深度學習的過程中，漸漸不滿足于只學習人類的行為，他決定向?qū)W習人類感情發(fā)起挑戰(zhàn)，其中一項功課便是研究音樂對于人類情緒的影響，并立志創(chuàng)作出能夠打動謝染的歌。

    這首歌就是孟非懸的作業(yè)。

    謝染當時其實并沒有被觸動，但他把這首歌定為諸子科技的廣告主題歌，以作為對他的系統(tǒng)的鼓勵。

    此時在另一個時空，突然聽到熟悉的旋律，謝染反倒是生出了一股陌生的，大約可以稱之為感懷的情緒。

    而孟非懸的表演更是驚艷，每一個動作、每一句唱腔都恰到好處，幾乎達到一種極致的完美。

    這一刻，都有人都沉浸在他的表演之中。

    在這樣極致的視聽盛宴面前，再沒有人記得之前方回望放的那個視頻。

    最氣人的是，孟非懸演唱結(jié)束之后，還鼓了鼓臉頰，遺憾地說道：“今天的表演也很完美，一點都不像人呢！”

    方回望差點現(xiàn)場吐血。

    是真的有被冒犯到！

    .

    一周的封閉錄制結(jié)束，謝染回到工作室，開始處理這段時間積壓的工作。

    “求索科技給孟非懸的最新估值是十二億人民幣，這個報價是目前市面上估值最高的虛擬偶像的兩倍，并且求索還承諾了非常優(yōu)渥的聯(lián)合運營條件?！苯?jīng)紀人管書南一臉欣喜地說道，“我覺得可以答應跟他們合作了?！?/br>
    謝染卻沒什么反應，一手手指在桌面上輕敲了兩下：“不行，報價太低了。”

    要不是孟非懸的核心代碼里有不侵犯人類的倫理準則，這個報價估計能讓他黑了求索的內(nèi)部系統(tǒng)了。

    “這還低？”管書南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當即便有些急了，“小染，孟非懸很優(yōu)秀沒錯，但是我們也不能獅子大開口啊，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已經(jīng)有些公司對我們表示不滿了?！?/br>
    “無妨?！敝x染似乎不覺得有什么問題，“這是商業(yè)合作，不是聯(lián)誼活動，我沒有義務讓他們滿意。”

    管書南一時無言，問題是你也讓他們太不滿意了，這根本沒法往下談。

    好一會，她才苦口婆心地繼續(xù)勸說，“小染，我雖然不太懂這些虛擬偶像的技術(shù)，但我知道這些東西并不是無可替代了，我們不能把孟非懸一直捏在手里?！?/br>
    “放屁，我就是無可替代的！”孟非懸果然忍不住哼出了聲。

    謝染摸了摸耳垂，耳朵有點發(fā)癢。

    “孟非懸是無可替代的?！彼f道。

    “……”管書南欲言又止，她感覺到今年以來，尤其是孟非懸發(fā)布之后，謝染變得極為強勢，即使她不認可謝染的決定，卻也不敢反駁，只能悻悻道，“求索科技已經(jīng)明確表示，這就是最終報價了。”

    言下之意，如果謝染工作室再不同意，合作也就終止了。

    而其他公司報價還不如求索。

    謝染不為所動：“先放一放?！?/br>
    管書南無奈，只能進入下一個議題。

    她打開一份報告推給謝染，冷聲道：“最近各大平臺突然冒出很多懷念惘然cp的聲音，很多營銷號帶頭發(fā)《明日星光》時期的惘然舊糖，給一些年紀小的粉圈新人做科普，不僅煽動了惘然老粉，還圈了很多新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