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停了吧?！?/br>
    “唉，這雨下得太是時候了。前幾天出外景，天氣還挺好的。結(jié)果要走了又下雨，今天還有一個通告要趕，真是急死人了?！?/br>
    霍敏微笑道：“是啊。”

    “您是要去市中心嗎？”

    “是啊?！?/br>
    姜竣剝出一只雞蛋，放在餐盤上，又繼續(xù)剝另一只。

    “我想做千島湖的代言人。我可以去面試嗎？”

    霍敏道：“這個不歸我管的?！?/br>
    “我的形象和定位和度假區(qū)都很相符，據(jù)我所知，您也正在挑選人選。為什么不讓我試一試呢？”

    霍敏沉默。

    氣氛有些僵持，徐晴岔開話題：“好像雨要停了哎！霍總，能不能麻煩你順路捎我們姜竣一程。我先回去拿衣服，我們在市中心廣場見，可以嗎？”

    霍敏皺眉，姜竣轉(zhuǎn)頭看她，被她扭了一把：“姜竣，給霍總好好道個歉，安全送到目的地，聽到?jīng)]有？”

    她不等姜竣答應(yīng)，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是無比的雀躍。留下姜竣和霍敏相對，兩人都很沉默。

    霍敏開著車路過院子，雨下得有些小了，看到姜竣一個人站在大廳門口。屋檐的雨滴滴答答往下流，他將車開過去，姜竣上車。

    開了半路，從山里穿過，道路十分寂靜。姜竣問了一句：“還難受嗎？”

    霍總皺著眉頭：“和你沒關(guān)系?！?/br>
    “我來開車。”

    “不用。”

    霍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忍不住，緊緊攥住了自己的手。

    姜竣看他抓的方向盤太用力了，蜿蜒的山路濕滑無比，車子扭曲前行，旁邊萬丈山崖。他試圖抓住他的手，搶過控制權(quán)：“敏敏，讓我來開車。”

    車子在濕滑的山路上沒剎住，一個急轉(zhuǎn)彎，撞進(jìn)了旁邊的叢林里?；裘趔E然爆發(fā)。

    “你到底想怎么樣？！”

    他受不了了，這算什么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算什么呢？明明分手了還要在他眼前晃，算什么呢？和前任都復(fù)合了，還要來糾纏他，算什么呢？

    姜竣表情憂郁而悲傷：“你給我個機(jī)會解釋?！?/br>
    “機(jī)會？沒有機(jī)會！之前你為什么不解釋，我等你的時候你為什么不解釋！就算是那天早上，我在海邊，給你發(fā)了短信的時候，你在哪里呢！”

    霍敏雷霆的喝問讓他無法言語。

    霍敏閉上眼，平心靜氣：“滾，給我下車?！?/br>
    “敏敏……”

    “下車！”

    雨還在下，姜竣緩緩走下車，巨大的痛苦撕扯著他。現(xiàn)在，什么都晚了。他再不能和他在一起，連默默在后面陪著他的資格都沒有。這都是他應(yīng)得的。

    雨點(diǎn)砸在人的臉上，微涼。和那天蒙蒙細(xì)雨相同，有些是屬于霍敏的記憶。下雨天花園里的小狗趴在樹葉下，淋得濕漉漉的看著他們。他們的手牽著，都有些驚心動魄。瀑布式薔薇花的山墻，霍敏天馬行空地說著一些毫無邊際的話題，消弭了過去陰影的痛苦。落滿星光的閣樓，霍敏抱著他的頭，不停吻著他：別怕，我在這里。

    他說小時候溜出去玩，有個地標(biāo)的建筑，大大的草坪，很多人在上面放風(fēng)箏?？赡苓€有夜市，到了晚上熙熙攘攘的聲音隔了很遠(yuǎn)傳過來，車流聲、孩童聲、叫賣聲、還有潮汐涌流的聲音。在草坪上一趟，噴泉咕咚咕咚轉(zhuǎn)著圈噴過來，灑一身的水。抬頭是很大很大一片天空，深海的蔚藍(lán)色，小時候還能看到星星?；裘袅恋冒l(fā)光的眼睛看著他，這些話我很早就想和人說，可是我不知道和誰說。以后，我能都和你說嗎？

    很難想象心里會同時存在兩個人。但有一段時間是的，過去在消亡，現(xiàn)在在滋生。

    他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境與現(xiàn)實(shí)糅合，讓他一時分不清誰是誰。他夢到顧文熙回來了，不走了，他會永遠(yuǎn)陪在他身邊。在夢里，他有些難以置信。多年的執(zhí)念如愿以償，竟有些恍然若失。曾經(jīng)銳利的痛苦將他劈成兩半，又被溫柔的手撫摸愈合。他在深海里掙扎、漂流，最后被一把拖上岸來，潮汐退卻，他看到了一雙明亮如星的眼睛。

    顧文熙淡去，剩下實(shí)實(shí)在在的霍敏。下了那么多年的雨，天終于晴了。

    每一次怦然、每一次心動、每一次震撼，都是一次分量的疊加。霍家銘的無情讓他格外疼惜霍敏，兩人同居的時光似乎把所有的傷害抹平，只剩下無憂無慮的快樂。他被他的笑容感染，常常不自覺也會笑，自己嘴角翹起來都沒察覺。那是從未有過的輕松，整個人都變得透徹起來。

    過往漸漸遠(yuǎn)去，在他最終想要和它告別，好好過日子的時候，顧文熙回來了。

    霍敏最近在上陶藝課，鍛煉自己的耐性。心很難靜下來，手觸碰著溫?zé)岬哪嗤恋臅r候，便會神奇般地平靜下來。上課的老師是個儒雅的男人，穿淺灰色毛衣、前面帶個圍裙，手修長又干凈，指導(dǎo)他創(chuàng)作的時候會有些嚴(yán)厲。他跟著上了幾節(jié)課，喜歡上了，做出來的第一個作品是個一團(tuán)模糊的泥胎。

    “我怎么會做這么丑的東西?！?/br>
    徐平摘下圍裙：“丑嗎？我覺得挺好的?！?/br>
    “當(dāng)然丑了，我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br>
    徐平道：“你在想什么，你覺得它像什么？”

    “一張臉？”

    “一張模糊不清的臉?！?/br>
    霍敏自言自語，手一攏將泥胎捏碎。徐平安慰道：“慢慢來，你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br>
    “晚上有空一起吃飯吧?！?/br>
    “好啊。”

    后來他才知道，徐平比他大幾歲，開著一家畫廊，陶藝只是他的業(yè)余愛好。平時去他的畫廊轉(zhuǎn)轉(zhuǎn)，偶爾打個網(wǎng)球，約個飯，慢慢日子也就這么過來了。

    慈善晚會霍敏也給了徐平一張邀請函，要周閔煒親自帶著人進(jìn)去，安排在關(guān)照好的位置。臺上輪番是領(lǐng)導(dǎo)們的發(fā)言，霍敏玩著手機(jī)游戲，一會收到一條短信。

    今天有好好吃飯嗎？

    我到了，你在哪？

    我養(yǎng)了一只小狗，你要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