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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似乎戳到了驪珠兒的痛處,低頭悶悶地離了墻邊的琴桌在我對面坐下,半晌又臉色蒼白,幾乎下一刻便要落下淚來。 我側(cè)頭瞅了她良久,心下也終是有些不忍,擺擺手示意她不必調(diào)琴,想了想便道:“驪珠兒,本侯雖不知曉你是如何被那蕭郎傷了心,竟也作出這等自甘墮落的渾事來;現(xiàn)下卻也想要予你一次機(jī)會。” 見她望著我,神色似有恍惚,我繼續(xù)語重心長道:“本侯雖氣惱你賣了初夜,卻也并非是那在乎女子貞潔之人,若我現(xiàn)下去找花mama贖了你出來,雖不能扶持你做這極樂侯府的主母,卻也堪堪可以做個一輩子衣食無憂的妾室。不知你意下如何?” 驪珠兒認(rèn)真地聽罷,一雙美眸像是有一瞬間的感動,卻又很快垂下來道:“侯爺這番心意,珠兒實在感激不盡。只是賤妾現(xiàn)下已然身軀不潔,不好再污了侯府門楣;便也還是隨我在這里賣笑幾年,聽天由命罷了?!?/br> 我皺眉道:“你當(dāng)本侯的妾,就當(dāng)真這么為難么?比做個一般俗妓還為難?” 她搖頭道:“若是進(jìn)了侯府,珠兒這輩子也就是個平平無奇的姬妾;若是一直在這花想樓待下去,興許有朝一日還能有用些?!?/br> 我聞言嗤了一聲,不再試圖去勸她些什么,也沒有去細(xì)想那所謂的有用究竟有何深意,只哀嘆著自己曾經(jīng)鐘情的美人竟會甘愿墮落至此,興味索然地把桌上的糕點全往嘴里塞了,便示意她調(diào)個小曲兒給我解悶。 夜半我躺在這花想樓最為舒適豪華的廂房睡得哈喇子直流,驪珠兒穿著肚兜伏在床頭,猶豫著似是想上來服侍,卻被我一腳踹了下去;便只得嘆一口氣退下,打個地鋪在床下睡了。 我倒也并非還有什么顧慮,只是忽然沒了這心思而已。 …… 我爹一聲不吭地扔下我回了襄陽辦事,侯府里也只剩下一群無趣的侍人和騙吃騙喝的門客,我便也沒了歸家的心思;加之這花想樓內(nèi)菜色不錯,新來的清倌姑娘也個個漂亮周道,我每日歇在這兒廝混,竟也一連過了七日。 府中總管已被我遣人知會過,自然沒有擔(dān)心什么,而崇賢弟也不知是在和他的起潭花前月下,還是有所顧慮,竟也沒來尋本侯;于是直到七日過后,我才被皇上身邊的內(nèi)侍少監(jiān)巡到了這里來,見我無虞便切實松了口氣,好生勸誡一番便拎小雞似的將我拎出了樓。 然后我才知道,就在我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與姑娘們花天酒地的這七日間,蕭濃情從太學(xué)回來,被皇上賜了頂刑部四品的帽子。 這下可切實驚煞一群朝臣,我也困惑得不行,不曉得皇上是在打什么主意。因為據(jù)我所知,徐靜楓似乎一開始便是想去刑部的,只是皇上舍不得讓他被都察院那一群走獸補子四處盯著,太平盛世還是兵部最為清閑,便由著他做個神出鬼沒的左侍郎。 本被個皇上的最忠之臣私下浪跡在京城看笑話也就罷了,現(xiàn)在眼見連個罪臣之子都快要壓到自個兒頭上,想必那隔壁的都察院和大理寺都頗有微詞。 于是崇少他爹先上了道折子,千百個婉轉(zhuǎn)道明了此人年紀(jì)尚輕,其父又有舊罪在身,實在不適宜這么早便被皇上寄予如此厚望;誰知皇上還未作答復(fù),蕭濃情竟也麻利地上了道折子彈劾都察院,道是有監(jiān)察御史其實與先前倒賣市舶稅一案涉事官員有私交,顯然自身須得先內(nèi)部清查一番,再來妄議他人才好。 我尋思著崇少他爹跟蕭濃情杠上的事我那賢弟理應(yīng)會飛速跑來知會我才是,哪知居然一直沒有動靜,看來是當(dāng)真追那徐起潭追得忘乎所以了。 這兩人如此在朝堂上唇槍舌戰(zhàn)三日,哪知先熄火的一方卻是牙尖嘴利的蕭濃情。 原因無他,小侯爺在那花街醉生夢死、且還點了掛牌艷妓過夜的消息飄到了他耳朵里。 于是蕭濃情氣得連夜提筆寫下萬字奏折,懇請皇上管教好如此不成體統(tǒng)的極樂侯,并定下鐵令嚴(yán)格限制本朝聲色犬馬之風(fēng),瞬間將一點勝利之心也無的都御史崇徵無視到了一邊;而皇上見狀松了口氣,敷衍著應(yīng)了便遣內(nèi)侍少監(jiān)去花想樓把我請了出來。 我被拎出花樓時正是清晨,下一刻只覺得腹中饑餓,便上一旁的酒樓去打包了些好酒好菜,想去找那尚不知死活的崇賢弟敘敘。 心里不屑地嘀咕著,本侯也就是逛個花街而已,那蕭濃情氣什么?有這功夫還不如去點絳閣外繼續(xù)守著,看他那鳴香姑娘會不會被他感動到愿意嫁他。 一路慢悠悠地踱到御史府大門,還未來得及伸手去敲的時候,我忽然感到面前一陣微風(fēng)吹過,下一刻便有人驀地開門奔了出來,正與本侯撞個滿懷。 我退后兩步抱好手中的食盒,警惕地朝他看去。 只見那不知何故出現(xiàn)在這御史府的徐靜楓滿頭大汗,面上似還有些詭異的紅潮;見來人是我,也沒像往常那樣出言逗弄本侯,只略顯倉促地朝我點了點頭算作招呼后,便一言不發(fā)地匆匆離去了。 我看著徐靜楓的背影,心中隱約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在意,仍是悠閑地踱了進(jìn)去,尋到賢弟的閨房敲一敲門;好半晌沒聽見回音,便干脆利落地闖了進(jìn)去。 一進(jìn)門,我看到崇少正赤著上身趴在床榻上,雙目無神似的看著地面,也不知在恍惚些什么。屋里飄著一股古怪卻熟悉的氣味,我看看渾身無力的賢弟,又看看那桌上地下橫七豎八的空酒壇,總算遲鈍地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