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煦：“……”在這個時代，除非領(lǐng)養(yǎng)一個孤兒，不然戊煦想不到這位楊夫人還能有孩子的情況。

    見戊煦半晌沒有說話，楊夫人的一雙眼睛清冷冷的轉(zhuǎn)過來看著戊煦。

    這個問題讓人難以回答，不論是說能不能生或者什么時候有，都是不對的。而楊夫人這話，也是一個極其刁鉆的問題。要知道一般的人可沒有戊煦這種眼力，一眼就能看出楊夫人其實是個男兒身，若真的是一個騙子道士，這一個問題就可以使其暴露。

    楊夫人不是沒有看見戊煦之前才在集市上的表現(xiàn)，但正是因為看到了，她才跟了上來。可她從來都是一個多疑的人，又怎么可能不試探上一番？于是便有了這么一個問題。

    可跟戊煦對視了好半晌，也不見戊煦接話，只是那雙眼中染上了某種奇怪的神色，使他看起來欲言又止，又仿佛還有其他的話要說。

    看到戊煦這么一個神情，楊夫人也就是東方不敗，突然就信了大半這個道士是有些真本事的。可同時，東方不敗的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戾氣，想著要不要將這道士殺了，若是這個道士真的能夠看出點什么來的話。

    才這么想著，東方不敗的眼中就浮起了殺意，可在對方眼中所含的笑意之下，東方不敗一愣，因為對方說話了，說了一句讓東方不敗意外的話來。

    戊煦：“夫人可是心中有什么煩憂？”戊煦將茶盞放到一邊，“雖然與是否擁有孩子有關(guān)，但卻不完全是這一點?！?/br>
    也許真的是戊煦的態(tài)度過于自然，讓東方不敗感到放松，他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與人這般自然的談話過了，被這么一問，他的面上也出現(xiàn)了一些苦意，眼中的殺意漸漸淡了下去，“我的夫君……”

    東方不敗話頭才開，便收住了口。他心中的那些苦，又怎么是他人可以理解的呢？可是這個道士若是真的有其所表現(xiàn)出來的能力的話……

    如果這個人都知道的話，那他是不是可以稍微說上一說？是不是有人可以理解他心中的苦楚？

    東方不敗坐在那里，一時怔住，好半天，他突然嘆了一口氣，聲音也不再如同之前那般壓的極細，道：“道士，不管你是否是有真本事的，現(xiàn)在乘著我還不想殺你，趕快走吧，走的越遠越好?！?/br>
    說完，東方不敗一掌掃向旁邊，涼亭的柱子上便多出了一個清晰的手印來。

    如果沒有極為深厚的能力，是無法在石柱之上留下掌印，如果不是將內(nèi)力控制的恰到好處，那這柱子就不是還依舊完好，而是應(yīng)當(dāng)被擊裂或者少了一節(jié)。

    只要是稍微有些眼力勁的，都能夠從這一掌上感覺到東方不敗的可怕之處，或者是普通的道士百姓，見到這一下子，可不就要被嚇的屁滾尿流，轉(zhuǎn)頭就跑？

    不過戊煦沒有走。

    系統(tǒng)說，每個世界他都會有一些有緣人，所謂的有緣，也只不過是與這個世界之間的羈絆。其實，到最后戊煦如何生活，跟那些人發(fā)生了關(guān)聯(lián)，也只不過是一些偶爾的相遇，更多的是戊煦自己的選擇。

    現(xiàn)在這個時候，戊煦可以選擇離開，也可以選擇留下來，而他留了下來。

    因為，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卻不是每個人的故事都是那么特別?；蛘咦屓擞兴杏|，讓人想要傾聽。

    更因為，眼前這個男扮女裝的人，明明口中說著讓他走，但眼里深藏的情緒，卻一直說著：請留下來聽我說一說吧。

    那眼底有著濃的化不開的苦。

    戊煦沒有走，他又給東方不敗添了杯茶水，然后說：“姑娘好武功。聽說如今武林之中，武功高槍之輩，還要數(shù)日月神教的東方教主，只是不知道姑娘和那東方教主兩人，誰的武功更高一些？”

    戊煦的這句話一出，東方不敗的視線立刻就落到了他的身上，那么冷靜冰冷的視線，仿佛要將戊煦破開來看。但是想到戊煦的身份，一個給人算命的道士，東方不敗反而放松了不少，轉(zhuǎn)而道：“東方不敗有什么厲害的？不過是一個可憐蟲罷了?！?/br>
    他將杯中的茶水拿起來復(fù)又放下。

    “日出東方，唯我不敗……文成武德，千秋萬載，一統(tǒng)江湖?！睎|方不敗勾著唇笑著，眼中帶著些頹然，“都只不過是笑話罷了，虧得東方不敗當(dāng)初竟然還有這些想法，真是太可笑了?！?/br>
    戊煦搖頭：“人活著就會有欲、望，如果沒有欲、望的話，這個人也就不算是人了。不論是金錢或者名利，酒色或者美人，天下或者別的……有這樣的追求，人活著才有意思?！?/br>
    一聽戊煦這么說，東方不敗也跟著輕笑了起來，此時他的臉上雖然還有厚厚的白粉，但是與初時的那種拘謹相比，看起來倒也沒有那么的難受了，重要的是他身上的那種自在的感覺，“你不是一個道士嗎？道士們想的難道不是忘記紅塵中的諸多愛恨癡欲，求道成仙嗎？”

    戊煦：“可在沒有成仙之前，道士也是人啊?！?/br>
    這個回答深的東方不敗的心，他張口笑著，“原來道士也是人??！那這么說起來，東方不敗的那些想法倒也沒有什么了？只是可惜，人有想法，可是人的想法也會隨著時間改變的?！?/br>
    東方不?。骸澳阏f東方不敗那個人，在剛成為教主的時候，說什么一統(tǒng)江湖，可誰又知道他如今是個什么想法呢？”

    “日月神教里勢力割據(jù)，老一派的勢力還有新一派的勢力，前任教主留下的，還有現(xiàn)任教主提拔的。明爭暗斗，好像都以為東方不敗不知道似的，可是東方不敗該知道的還是知道，只是已經(jīng)沒有曾經(jīng)的那種心情去管這些罷了?！?/br>
    “因為，東方不敗變了啊。”

    從笑又到沉寂，東方不敗的情緒起伏不定，最后想到了什么，眉間再次郁結(jié)了起來，可想到身邊還有一個“陌生人”，東方不敗合上眼睛，不想讓對方從自己的眼中看出什么。

    戊煦確實是在看東方不敗，他看著東方不敗面上的粉，還有從東方不敗身上傳來的香味，那種濃郁的脂粉香味。

    戊煦也沒有接?xùn)|方不敗的話茬，只是突然問道：“你覺得自己現(xiàn)在好看嗎？”這種話對一個女人說，著實是非常失禮的，特別還是在古代，若是潑辣的，當(dāng)場就能將戊煦罵的狗血淋頭。

    不過東方不敗不是真正的女人，而戊煦從那些被他再次打開，仿佛彈幕一般的信息中了解到了很多相關(guān)的東西。

    戊煦不討厭東方不敗，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而他也不想一直盯著東方不敗臉上的粉往下落，所以他這么突兀的說了，而東方不敗當(dāng)時就愣住了。

    再后來，東方不敗傻乎乎的被戊煦帶著走了。

    ——

    ☆、第141章 笑傲湖4

    用清水洗去東方不敗面上的妝容，牽著他的衣袖，拉到湖邊的一方石凳上坐著。戊煦輕輕挽起右手的衣袖，拿著不知從哪里來的眉筆粉盒，在東方不敗的面上描了起來。

    風(fēng)非常柔和，落在眉上的筆觸也格外溫柔，讓東方不敗有那么一瞬間，產(chǎn)生了一種寧靜雋永的錯覺。他就這么被一個陌生人帶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依著那個人的話，做著他在平日里絕對不會做的事情。

    就算是楊蓮?fù)?，他的“夫君”，也從來都不會對他的這張臉說什么?？墒墙裉靺s有一個陌生人，不但看到了他久未被人真正看到的素顏，還在為他描眉梳妝。在這之前，這個人還帶著他去買了一身紅色的女士長衫，現(xiàn)在就穿在他的身上。

    約莫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戊煦才收了手，將一張胭脂紙交給東方不敗，讓他輕輕抿了一口后，向后退了一步。

    戊煦上下打量東方不敗，忍不住笑著輕輕吟道：“有女妖且麗，裴回湘水湄。水湄蘭杜芳，采之將寄誰。瓠犀發(fā)皓齒，雙蛾顰翠眉。紅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綽約多逸態(tài)，輕盈不自持。嘗矜絕代色，復(fù)恃傾城姿?！?/br>
    東方不敗聽了，緩緩睜開眼睛。戊煦的眼中全是欣賞和贊嘆，加上用這種好聽的聲音，吟著這首贊美女子妝容的詩句，而且還是對著自己，在說到“嘗矜絕代色，復(fù)恃傾城姿”之后，東方不敗終于忍不住的垂下了眸子，他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燙。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這樣贊美自己，讓他有一種自己終于被當(dāng)做一個普通女子對待的感覺。

    自從他放下了教主之位，把日月神教中的一切事宜全都交給了楊蓮?fù)とス芾碇?，他心中的愿望早就變了?/br>
    曾經(jīng)的東方不敗，想要的，是“千秋萬載，一統(tǒng)江湖”，可是現(xiàn)在的東方不敗想要的，只是希望有那么一個人，可以把他當(dāng)做真正的女子一般對待和疼愛。

    但是他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是“畸形”的，因為他永遠都無法成為真正的女人，他甚至嫉妒自己曾經(jīng)的幾位夫人，嫉妒她們那么美麗，天生就擁有女人所擁有的一切。

    而他深愛著楊蓮?fù)?，他無法為蓮弟生兒育女，所以……

    楊蓮?fù)づc其他女子調(diào)笑歡好的畫面再次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東方不敗面上的紅暈消散，心頭的熱意再次冷了下來。他從石凳上站起來，走到湖邊，彎著腰往湖里看去。

    他看到一個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長衫的人，絲帶在腰間打著一個漂亮的結(jié)垂在裙子上，長長的袖子自然的垂著，有風(fēng)吹過時，還會被風(fēng)拂出水波似的紋路。

    一頭黑發(fā)垂在衣服上，比綢緞更加美麗。

    最后是那張臉……

    東方不敗抬手輕觸這張跟之前看起來完全不一樣的臉，一張在不笑的時候顯得格外冷艷漂亮，笑的時候也特別清甜美麗的臉。

    他把自己裝扮成女人，那個鬼樣子，不是因為他沒有審美。一來是因為，他原本就是一個拿著刀劍的男子，對于女子的妝容本就沒有多少辦法；二來，是因為他掩蓋，掩蓋住自己身上那些能夠讓人聯(lián)想到“男人”的地方。

    還有那些衣服，女子本來就可以穿的比男子更加漂亮，顏色更多，他就是喜歡女子的妍麗。

    自從他開始想要成為女人，并且把自己扮成女人后，就一直是那個樣子，呆在黑木崖上。沒有什么人能見到他，而能夠見到他的，也從來沒有誰敢說什么。

    結(jié)果，直到如今，他才發(fā)現(xiàn)，他之前到底把自己整成了個什么丑樣。

    東方不敗看著水中那個美人的倒影笑了起來，面上只是淡淡的妝容，只那雙眉的眉梢被畫的向后微揚，如果板起臉來，還有一種說不出的英氣，可這也只是讓人覺得美的更有滋味罷了。

    戊煦見東方不敗的笑，再次搖了搖頭，“現(xiàn)在這樣不好看嗎？為何還要想著那些煩心事呢？”

    東方不敗扭頭去看戊煦，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完全相信戊煦是一個有著真本事能夠算出他人前世今生的高人了。雖然戊煦從見面開始到現(xiàn)在，也沒有說過什么確定的話語，也沒有做過什么令人震驚的事情，但是東方不敗現(xiàn)在就是姓了。

    如果戊煦只是一個普通人的話，又怎么能夠做到讓他不想殺了這個人呢？又如何讓他做到，這些他在平日里絕對不可能會做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