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涵玩味地看著對方靈活的身影在面前消失，忽然失掉了所有在文件上努力的熱情，只是空洞地看著門鎖彈跳了一下，完美鎖住。他一下下狠狠揉著自己的太陽xue，疲憊，深刻的疲憊，總以萬能形象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程亦涵，能感到自己的情緒猶如暴風(fēng)雨前的潮水，暗波洶涌。

    站在灌木從后的凌寒其實不算飛豹團的直屬軍官，因此根本無法插手事情，只能在四周敏銳觀察、分析。他扔掉了在辦公室里揉著程亦涵腦袋叫

    quot;小弟quot;的大哥哥形象，重新變成了那個英俊而略顯冷漠的特工。凌寒注視著幾個軍官正在用手勢指揮大樓里的無關(guān)人員撤離，不由地沉沉嘆了口氣。剛才開給程亦涵的玩笑，簡直讓他自己都笑不出來了：事關(guān)親情友情愛情的生死，即使從來都被教導(dǎo)要雪藏感情的他，也覺得憂心忡忡。任何傷亡的最終核心都指向程亦涵，那個坐在辦公室里處理公文的人，那個始終愛淡淡笑著的22歲的年輕人──同齡人只不過剛剛步入工作領(lǐng)域，肩上不會挑起這樣沉重的擔子。

    覺得長久以來放在腳踝附近的微型配槍不太舒服，凌寒把它取出來，仔細地掛進肘內(nèi)，并活動著胳膊調(diào)整細微的角度差異，以便讓它能在關(guān)鍵時刻順利地被握在手中。已經(jīng)證實了那四個所謂在quot;野外信號屏蔽區(qū)quot;工作的武裝直升機技術(shù)員其實就是江揚等人一直憤懣的quot;敵方quot;，此刻一定在大樓內(nèi)部。且不說他們到底是用什么方式弄到了天衣無縫的證件和批文，最讓人頭疼的是這伙人至今甚至還沒有被帝國最精銳的特種部隊抓到影子。許久沒見面的吳小京已經(jīng)傷愈，用quot;首都直派技術(shù)員剛剛到場quot;為由，集合了8個高級工程師從那棟看起來平靜、實則非常危險的大樓內(nèi)離開。

    44（預(yù)知的悲涼）

    quot;江揚？quot;程亦涵的聲音顯得心事重重。他一個人站在辦公室窗前遠眺訓(xùn)練場，quot;吃早餐了嗎？quot;

    quot;我正要打給你，什么事？quot;

    quot;嗯......quot;程亦涵欲語還休，quot;我說一件事，你要保持冷靜。quot;

    杯子里的果汁一晃，江揚挑眉。他的副官從來不這么說話，加上莫氏夫婦失蹤的消息，江揚忽然生出了警惕，卻裝下去：quot;哦，好，你說。quot;

    quot;穆少校的切片結(jié)果出來了，江揚，你的胃，情況不樂觀。quot;

    江揚沉默。

    quot;長官......quot;程亦涵的聲音似乎帶著哽咽了，quot;請......quot;

    quot;謝謝。謝謝你誠實地告訴我，亦涵。quot;分明知道自己根本不曾請穆少校做任何檢查，分明知道自己只是胃疼而不是絕癥，江揚讓自己的聲音起來半分悲痛半分預(yù)知，邊說著邊穿軍服，quot;我想，我需要冷靜一下。quot;

    掛掉電話的時候，人已經(jīng)出門。基地的司機惶急跟在身后，出于安全考慮，江揚頗為后怕地打量了熟識的司機一眼，順手指了指空地上最不起眼的一輛小車說：quot;要它，去飛豹團。quot;

    程亦涵狠狠揉著自己的太陽xue。他幾乎可以斷定，無論是誰，一定有人聽見了這段談話。至于他們怎么混進飛豹團，第一副官已經(jīng)沒有心思去關(guān)心──這么久以來的諸多事件都證明，這撥人有比江揚還靈的神通。如果說這是一場游戲，那也太不公平，江揚所處的永遠是下風(fēng)，而且越來越?jīng)]有翻身的可能。他俯身向樓下望去，訓(xùn)練場上大家忙忙碌碌，似乎看不出異樣，但是相隔不遠的、父親所在的大樓，一定已經(jīng)充滿了火藥氣息。

    這是一個局。程亦涵捏著電話想，無論終究目的是什么，都躲不過血rou拼殺。quot;叔叔必死quot;，江揚曾經(jīng)說。不幸的......程亦涵掐著自己手腕內(nèi)側(cè)薄薄的皮膚想，這就是一語成讖。

    江揚花了不到2小時就到達了飛豹團駐地，技術(shù)極好的司機對這種違規(guī)的超速行駛也只能暗自皺眉頭。到了飛豹團團部樓下，車剛剛停穩(wěn)，林硯臣和蘇朝宇已經(jīng)一前一后地迎了出來。當老大的至少看上去仍然鎮(zhèn)靜從容，他邊走邊聽林硯臣匯報關(guān)于飛豹團內(nèi)部混入了內(nèi)jian而程非中將已經(jīng)失蹤等等的事宜，聽到最危急的狀況也不過是挑挑眉，說：quot;好，我知道了。quot;然后轉(zhuǎn)身吩咐跟在身后的蘇朝宇：quot;你立刻去看好慕昭白，另外調(diào)配一下穆少校的人手以及后勤接應(yīng)事宜，做好最壞的準備。quot;

    蘇朝宇猶豫了一下，不肯定地叫：quot;長官......？quot;

    quot;放心。quot;江揚破例停下來，安撫地拍了拍蘇朝宇的背，用低低的只有他們倆才能聽見的聲音親昵地說，quot;答應(yīng)你的，我會盡力做到。quot;說完，又交待了幾件事讓林硯臣去辦，自己大步跑進飛豹團的指揮大樓，直奔會議室。

    程亦涵早已等在那里，隨身的筆記本電腦連接著投影屏幕，各種高精尖的探測、竊聽裝備擺了一屋子，程亦涵正盯著電腦看數(shù)據(jù)分析。

    江揚走進來，沒等程亦涵反應(yīng)過來就從后面摟住了小自己三歲的副官弟弟，程亦涵的身子一震，一面試圖掙脫他的懷抱一面強笑道：quot;才幾天沒見面而已，不用這么熱情的表達你的思念，小心蘇朝宇少校吃醋，雖然懾于你倒霉的家法，他不一定有這個膽子吧。quot;

    quot;亦涵，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擔心、緊張、難過的時候就會喋喋不休？quot;江揚更緊地擁住程亦涵，優(yōu)美沈穩(wěn)的聲音有很強的安撫作用，quot;不要擔心，不管對方是要零計劃還是別的什么，我都會盡量滿足他們。不要因此而覺得歉疚，保全生命是我的原則，一直是，永遠是，決不會因你而破例，嗯？quot;

    程亦涵艱難地轉(zhuǎn)過頭來，鼻尖幾乎和江揚撞在一起：quot;你從來沒懷疑過他？quot;

    江揚微笑：quot;當然，我花了很久才能理解，父母永遠不會背棄子女，你在這里，所以我無條件地相信程非中將的忠誠。quot;

    程亦涵低頭想了想，隨即欺近一些，江揚反倒下意識地閃了一下，避免兩個人的姿勢太過曖昧，程亦涵純黑色的眼睛閃閃發(fā)光：quot;我覺得你仿佛知道什么了。quot;

    quot;壞消息。quot;江揚回答。